第五一七章 一舉成名天下知

錢謙益笑着點頭,吳春來緩步走上布告欄前方的石階上方,轉身掃視全場,開口高聲道:“諸位鄉親百姓,諸位學子。本官吳春來,奉朝廷之命和錢大人同爲本屆春闈主考。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至今日金榜公佈。本官和錢大人可以宣佈,本科大考沒有出任何的差錯。沒有作弊,沒有泄題,公平公正,順順利利。我和錢大人沒有辜負聖上的信任,沒有辜負朝廷的委派。”

人羣噼裡啪啦的鼓起掌來。這種時候,主考官們自然是要吹噓一番自己的功勞的,倒也並不爲過。今年的春闈大考確實沒有出現什麼影響惡劣之事,這位吳春來吳大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本官知道,你們都在等着本官張貼金榜。本官也不想囉裡囉嗦的惹人厭煩。但按照規矩,本官要將一些事情加以說明,以免有人不甚明瞭。這個……本屆科舉自去年九月秋闈大考開始,全大周十五道獲得貢生資格的考生共三千五百七十一名。按照朝廷取士的計劃,今科春闈三甲全榜取士一千零九名。春闈大考成績經由本科春闈主副考官共十八名共同評判決定,按照名次高低依次排列。評判結果經由禮部上報政事堂覈查。一甲前十均報聖上御覽聖裁。所以,所有的結果皆經過正常的程序產生,絕無半點違規之處。金榜公佈之後,三日內禮部接受學子申訴查閱質疑。複覈費用爲紋銀十兩。但無理取鬧者將依律嚴懲。另,一甲前十乃聖上聖裁定奪,不許複覈質疑。”

吳春來說的這些其實都是老正常談,這些都是標準程序,歷屆科考都是如此,基本上大同小異。有些信息在大考前也都已經公佈,倒也不是什麼秘密。身爲主考,在張榜前再重複一遍也是標準的流程。

“話不多說,金榜即刻公佈。對了,還有件要緊事,一甲三十八名高中的舉子需得於巳時三刻前去往大慶門前報到,進宮見駕之後,聖上賜予前三甲簪花紅袍御馬,巡遊京城街市。這可是榮耀天下的時刻,萬萬不可缺席。”吳春來笑着道。

衆人嗡嗡的議論起來,交頭接耳的議論着哪些人會成爲幸運兒。一甲三十八名那是成績最好的三十八個人。一甲進士有留在京城爲官的資格,即便不在京城爲官,也不必候缺候任,可直接授予官職赴任。二甲三甲便沒有這個特殊待遇了,他們沒有留在京城的資格,必須在外地爲官曆練,而且必須排隊候缺。在上任爲官之前,他們只是候補官員,無權無職,只是承認他們的官職品級罷了。至於前三甲,那更是榮耀無比。狀元榜眼探花簪花着紅袍遊遍汴梁長街,萬人爭看狀元郎,那是何等的榮耀。

吳春來說完了該說的話,轉頭看向錢謙益,錢謙益微笑點頭。吳春來舉手大聲喝道:“張榜!”

呼啦啦,黃綢金榜在幾名士兵手中展開,巨大的金榜像是一面面輝煌的旗幟在風中飛揚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這幾面旗幟,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色的小字,那上面都是幸運兒的名字。

金榜分爲兩部分,第一部分便是一甲首榜。幾名士兵很快便將一甲金榜固定宰了長長的告示欄上方。蓋着血紅色玉璽大印的金榜上,三十八個醒目的名字被按照名次的順序依次從右向左排列着。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前三甲的名字上。有人情不自禁的高聲讀了出來。

“一甲第一名狀元,林覺,兩浙路杭州府人。一甲第二名榜眼,杜微漸,京東東路海州人。一甲第三名探花,劉西丁,淮南西路舒州人。……”

“果然是那個林覺。之前傳聞便是他。皇上巡察考場時當時便要欽點他爲第一,現在看來此事是真的。厲害啊厲害。”

“是啊,這個林覺在下讀過他的詞,當真是才高八斗之人。大考之前,我便估摸着他會拿第一了。哎,人比人氣死人啊,我怎麼就沒他那般才情呢?那個杜微漸也是個才高八斗之人,我認識他,他沒拿到第一,估摸着要不開心了。”

“咱們還是找找自己的名字吧,莫替他人操心了,二甲三甲公佈了。”

長達十幾米的二甲三甲金榜在說話間已經被張貼在一甲金榜下方。九百多個幸運兒的名字依次寫在上面。所有的人都開始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在金榜上找自己或者是自家參加大考的人的姓名。不多時,人羣中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之聲。找到了想要找到的名字的人發出驚喜的大叫,瘋了一般的衝出人羣去報喜。而沒找到的人依舊焦急的瞪着乾澀的眼珠子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重頭找過。

隨着時間的推移,廣場上歡騰之聲此起彼伏。高中金榜的舉子們歡喜雀躍,有的卻也歡喜的嚎啕大哭起來。十幾年甚至二十多年寒窗苦讀,終於有了回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鬆弛了下來,從此再不必爲此煎熬,這種感覺他人如何能體會。

很多人爲了讀書蕩盡家產,妻離子散。受了無數的白眼和嗤笑,遭受了無數的指責。今日終於高中金榜,以往的一切痛苦都煙消雲散,怎不令他們欣喜若狂。

科舉雖然殘酷,但在這一時刻,他卻給了這個時代某些普通人一個公平向上,突破階級固化的機會。哪怕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機會,一點點的希望,微小如黑夜之中的螢火之光,那也比完全沒有任何的光亮的漆黑要好。什麼叫改變命運,這就叫改變命運。科舉高中,就是如鯉魚跳龍門一般,從此風雲際會,一步登天。

杭州府林覺奪得一甲頭名狀元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整個廣場。林覺等一杆人等也很快得知了消息。爲了確認無誤,林虎用他強壯的身子殺出了一條血路,親眼做了最後的證實。

謝鶯鶯綠舞等紛紛向林覺道賀,而剛剛知道此事的謝丹紅和紅袖則驚訝的呆若木雞。她們哪裡想到,林公子居然高中了,而且是頭名狀元。平日裡還跟林公子嘻嘻哈哈的,這一下可再也不敢了。當然,她們也是高興的要命。林公子中狀元了,要當官了,也就是說,江南大劇院也有了靠山,以後的日子便不用擔驚受怕了。

衆人歡喜道賀的同時,林有德卻面色黯然。雖然早有預感,但當自己落第的事實擺在眼前時,已經做了心理預期的林有德還是黯然神傷。半輩子讀書就爲這一場夢,如今夢碎了,心中百般滋味難以名狀。

林覺看出林有德的失落,沉聲安慰道:“有德堂兄,不用太在意。那日我跟你說了的,未必非要登科入仕,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挺好。我已經想好了,給你安排個差事。家裡船行的差事有些不適合你,所以我想讓你來大劇院做事。我跟丹紅姐鶯鶯都說了,咱們杭州城的江南大劇院如今缺個管事的,你回去後便替我們管管那大劇院的事。薪酬一月十二兩。當然了一切基於你的意願,你不願去也沒事。總之,我要告訴你的是,不要因爲科舉失利而消沉下去。”

若是在以前,林有德是絕對不會去大劇院裡做事的,因爲一直以來,他以正派讀書人自居,覺得大劇院還是一些歪門邪道的娛人之所。但現在,他早已改變的觀念,知道林覺的劇院是正正經經的營生,早已沒了什麼偏見。但林覺要他去當杭州大劇院的管事,那明顯是照顧自己了。自己什麼都不懂,能當什麼管事?林有德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林覺公子,我願意去大劇院做事,但管事我是做不來的,沒得壞了大事。我便只去打打雜,工錢你一個月給個三四兩紋銀便可,我也只值那個價。你若讓我去做管事,我反倒不安心,拿再多的銀子也是不安心的。”林有德苦笑道。

林覺點點頭,林有德身上的品質還是質樸的,也並非見錢眼開之人。這樣的人還是能靠得住的。隨着生意的擴大,自己也確實需要一些體己人幫襯,譬如現在的杭州的兩座大劇院便處在讓人代管的階段,這多少是不放心的。

“這樣吧,有德堂兄,你這次回去掛個副管事的名,專門替我們管錢財出入之事。你是讀書人,對此也得心應手。慢慢的你對事情都熟悉了,再提拔你爲管事。至於工錢嘛,十兩紋銀一月。嫂夫人也不用在別家縫補漿洗了,也去劇院灑掃跑腿,這樣一年下來,你們便可換個宅院,日子也過得豐裕了。你看如何?”

林有德還待推辭,生恐自己不能勝任,謝丹紅在旁道:“哎呀,你這個人怎地磨磨唧唧的。今日是林公子高中狀元的大喜日子,誰有空跟你在這磨嘰。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連管賬都管不好,還讀的什麼書?豈非惹人笑話。真是的。”

林有德愣了愣,心中有股子怒氣,自己居然被一個青樓老鴇子給鄙視了。她都能開門做生意,管着一大幫人服服帖帖的,自己反倒不如她?當下不再猶豫,點頭應了。一旦應了下來,今後也有了謀生的職業,林有德的心也安穩了下來。

廣場上,基本上金榜有名之人都已經得知了好消息,一千餘名幸運兒也各自喜笑顏開的帶着親朋好友們去慶賀。但尚有不少榜上無名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眼巴巴的圍在告示欄前仔細的尋找自己的名字,生恐是看漏了。

然而,看漏了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多看一遍便多一次失望。寒窗苦讀十幾年的辛苦在最後關頭付諸流水,心中的悲痛難以言表。對比金榜題名者的喜笑顏開高談闊論,再看看失意者的失魂落魄,形如走肉的樣子,不免讓人唏噓感慨命運的殘酷和造化。高中金榜者身邊都圍着一羣羣的人,道賀之餘也乘機攀附交情,附和說話,可謂是春風得意。而落榜者身邊無人安慰,甚至連陪同前來的親人朋友也是一副奚落埋怨的樣子。境遇之迥異可謂天差地別。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殘酷和直白。勝利者通吃一切,失敗者痛不欲生。勝利者享受人人豔羨的目光,享受着讚美和阿諛,失敗者遭受的只是白眼和冷漠,無人可憐和同情他們。

在這個時候,最容易產生悲劇。

“哈哈哈,好險好險,我名列三家第九百七十名,只差一位便名落孫山了。還好我命好。我這要是落了榜回去,還有臉見人麼?我來時的路費都是東挪西借的,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奚落。這會子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些不肯借我銀子的人怎麼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嘿嘿,這才叫快意人生。”

御道旁的上馬青石旁,一名身材矮小的幸運兒正在指手畫腳吐沫橫飛的說話,身旁一羣圍觀者連連點頭,紛紛附和。一名落榜的學子低着頭正行屍走肉般的經過,聽到這番話後愣愣半晌,猛然想起自己來時也是跟他類似。借路費時許諾高中時加倍奉還,這下倒好,回去拿什麼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家中妻兒嗷嗷待哺,今後如何度日?

本來已經心如死灰,聞聽此人言語更是萬念俱灰,全無生念。於是乎仰天長嘆,猛地衝向青石碑,咚的一聲撞到頭破血流。周圍衆人嚇得大駭驚叫,禁軍士兵們問詢而至,探了鼻息,人卻已經沒了。於是士兵們便擡了屍體擱在朱雀門西南角的道口的寺廟暫存,之後再處理,恢復廣場上的秩序。人們唏噓驚駭一番後,不久便將此事拋在了腦後。這滿懷希望躊躇滿志而來的一條性命,最終便葬送在這科舉場上了。

事實上,這些事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哪一年科舉兩次大考不得饒上幾十條性命去。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甲進士很快被召集至御街東側的固定地點集合,由一小隊禁軍士兵護送前往內城大慶門宮門前匯合。一大幫子百姓們熙熙攘攘的跟隨前往瞧熱鬧,沿途經過汴河兩岸熱鬧的街市之時人羣又不斷的增加,將整條寬逾二十丈的御道堵得水泄不通。

林覺見到了本科的榜眼杜微漸和探花劉西丁,這二人也都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相較而言,杜微漸似乎孤傲了一些,在和林覺見面之時,可從他眼神中看出他的不服氣。作爲京東各路頗有名氣頗爲自負的名士,杜微漸一直不肯參加科舉大考。他曾公開放話說,自己一旦參加科舉,必是要中狀元的,沒人能從他手裡奪走第一名。但現在卻得了個第二。或許正因如此,他纔有些不服氣吧。

相較而言,劉西丁便謙遜的多了。此人相貌普通,但氣度沉穩。年紀也明顯比林覺和杜微漸大了幾歲。說話彬彬有禮,對林覺也很客氣,林覺對他的印象也好了許多。特別是當林覺聽說劉西丁曾經在松山書院跟隨薛謙方敦孺讀過一年的書的經歷時,更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兩人言談甚歡時,杜微漸在旁負手不語,壓根也不想參與進來。

在人潮的簇擁之下,滿面春風的新科一甲進士們抵達了大慶門前廣場。大慶門前廣場也是兩府各衙所在之處,所以是不允許百姓們隨意進來的,特別是這麼多看熱鬧的百姓。士兵們將看熱鬧的百姓和跟隨的家屬們堵在了廣場之外,三十八名新科進士們則被帶到了大內宮門之前。

早有宮內的內侍在宮門前等候,驗明身份之後,新科進士們被內侍引導着從宮門進入大內,穿過宣佑門,過紫宸殿、需雲殿抵達平日早朝的崇政殿。走上高高長長的石階,進入崇政殿之中,很多人眼裡都泛起了淚花。這雖然只是一段路而已,但這才叫真正的登堂入室的過程。能進入這大內皇宮之中,能立足於這金碧輝煌崇政殿內,自己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艱辛。而此刻,夢想成真了。

郭衝早已在側殿等候着這些人。衆人叩拜行禮,高呼萬歲。郭衝心情大好,每人賞賜一杯酒,舉杯和衆人痛飲,祝賀衆人金榜題名。之後,郭衝又說了一番勉勵之言,無非便是勉勵衆人入仕之後要爲國盡忠,爲民效力,爲朝廷分憂,當一個合格的官員。要將心中所學用於治國理政,不負天地百姓,清正廉潔云云。

聖訓完畢,接下來便是給前三甲的三人賜紅袍、簪花羚,賜五花御馬,派出殿前司馬軍儀仗護送巡遊。這是本科大考最後的高潮時刻,也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全城上下人等都在等着這一刻,一睹今科前三舉子的風采。

見駕完畢,從宮中出來,巡遊儀仗和兵馬隨從已經準備完畢。狀元榜眼探花依次上馬,鳴鑼開道,鼓樂相隨,一路出了廣場向南來到御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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