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林覺吃驚的看着綠舞:“你說什麼?”
“方姑娘走了!方師母帶着她去京城了,聽說是方山長的一位故交在京城尋到了一位名醫,寫信來告訴方山長。於是方師母便帶着方姑娘去京城看病去了。”綠舞輕聲道。
林覺呆了呆道:“什麼時候走的?”
“大前天我去書院找她時,方山長告訴我的。應該就在那幾日。”
林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發愣,腦子裡很是混亂。本急切的盼望着去見方浣秋,卻沒想到方浣秋居然沒等到自己回來便離開了杭州去京城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來。還打算中午家主設宴給自己接風的時候,向林伯庸稟明此事,請媒人登門求親的,這下可不知道怎麼辦了。
但轉念一想,方浣秋是去京城看病去了,據說尋到了一位名醫,那應該是好事。若真能看好方浣秋的病,那也不失爲一件天大的好事。待她病好了再提親豈非更好。想到這裡,林覺心情平靜了許多。
綠舞不再說話,麻利的幫林覺整理好髮髻,修好鬢角。林覺也改頭換面煥然一新。
不知不覺中天已近午,林伯庸派人來請林覺去赴宴接風,林覺自然不會推辭,欣然而去。午間宴席很是豐盛,林家三位公子作陪,黃長青和趙連城在旁伺候。這些人都是林家的核心人物,自然都知道了林覺拯救了林家之事。此時此刻看着林覺的眼神中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傲慢和偏見,代之以探究和欽佩之情了。畢竟這個庶子做的事簡直驚人,超出了他們的能力之外,再怎樣也不得不表示欽佩和感激。
席間,林伯庸不吝誇獎之詞,對林覺讚不絕口。同時試探的問林覺想不想參與林家的生意。甚至提出要將三房的幾門生意交於林覺掌管,卻被林覺婉言謝絕。林覺告訴林伯庸等人,自己還是想專心於學業,並不想參與家族的生意。這些事自己是外行,還是讓內行們去掌管爲好,自己便不參合了。
聞此言後,林覺明顯感覺到座上人都鬆了口氣,顯然他們也擔心自己趁勢參與家族的生意,會讓他們利益有損。林覺很是感嘆,林家這些人實在是勢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醒悟過來上下團結之理。但好在自己其實並非爲了謀取家族生意的執掌之權,而只是要提升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不再受排擠和欺凌。顯然,這一點已經做到了。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裡多了敬畏之感,這便夠了。
林伯庸當着林覺的面將林覺自己寫的那張脫離林家的生命撕得粉碎,這般作態倒也讓林覺感到好笑。自己臨行前林伯庸便承諾會立刻撕毀這份東西,但卻一直留到自己凱旋而回時才撕毀,這說明他其實是留着一手的。當真是爲林家掉了腦袋也換不來這些人的真心相待。
值得玩味的是,席間林潤倒是問了幾句林覺在山寨之中的事情,被林覺極度懷疑的林柯卻隻字未提。甚至在林潤問話時訓斥了林潤幾句,斥責他不該多問此事。這讓林覺心中頗有些疑惑。泄密之事到底跟這位大公子有沒有關係,這似乎成了一個難以破解的謎團。
……
雖然得知了方浣秋已經離開的消息,林覺還是決定午後去書院。一來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二來回來後拜見恩師也是應有之義。
午宴之後,林覺回房中小憩片刻便帶着林虎出門上街,買了幾樣東西裝在揹簍裡,和林虎一起出城去松山書院。到了書院方知,今日恰逢書院休假之日,書院中空曠寥落,學子不多。而方敦孺也正在自己的書房裡讀書。
見了方敦孺自然是一番歡喜,方敦孺似乎對林覺的歸來很是高興,眼中流露出很是意外的表情來。林覺裡裡外外的找了一遍,果然不見方師母和方浣秋。屋子裡也有些亂,畢竟家中只有方敦孺一人,他可不會打理家務。
“別找了,你師母帶着浣秋去京城了。”方敦孺微笑看着林覺四處探頭探腦的樣子,終於開口道。
林覺尷尬的笑了笑回到青竹書房之中坐下。林虎燒了一壺水給兩人沏茶。
“恩師最近身子可好?書院中一切如常否?”林覺恭敬問道。
“我還好,書院也如常。倒是你……你這一個月到底去了哪裡?”方敦孺目光炯炯的看着林覺。
“學生行前已經稟明瞭,是去訪……”
“林覺,欺騙師長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做什麼去了麼?你走後不久,我下山去知府衙門和嚴知府喝酒,嚴知府告訴了我一件事。”方敦孺沉聲道。
林覺瞬間便明白了,方敦孺恐怕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自己那日在樑王府獻策時,嚴正肅可是在場的。雖然嚴正肅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計劃的內容,但自己之後便離開杭州一個月,兩件事聯繫起來,很容易讓人明白自己其實便是因爲那件事而離開杭州的。嚴正肅和方敦孺都是人中之精,怎會想不明白。
“先生莫怪學生隱瞞,這件事學生確實不能張揚,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事到如今,對方敦孺隱瞞倒也沒有必要,林覺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方敦孺。
方敦孺本不知道全部內情,此刻聽林覺說起整件事的經過,驚訝的鬍子微翹,表情震驚。林覺敘述完畢後半晌,他才從驚愕之中恢復過來。
“我們只猜到你必是爲了此事而去的,沒想到你居然是深入虎穴之中冒如此大險去了。老夫不知說什麼纔好。你這份膽色是值得嘉許的,但你可知道此行之兇險?一個不好,你便死在那裡了。”
“先生說的是,我也是沒法子。我得罪了王府,樑王要對我不利,我能如何應對?壽禮被劫,林家必會被推爲替罪羊,我是林家子弟,又怎能束手待斃?所以我只能去搏一搏。萬幸的是,這件事成功了,也算是僥天之倖吧。”
方敦孺點頭道:“說的也是,處在你的立場,倒也無可厚非。確實是僥倖的很,林覺,這種冒險的勾當,以後還是不要隨意便爲之。雖然大丈夫無畏生死值得褒獎,但這種匹夫之勇還是不要逞爲好。大丈夫當有大智大勇,所謂大智大勇便是爲天下蒼生之福而不惜己身,絕不是爲了一己之私而拼命。”
林覺雖然心中有不同意見,但也只能點頭稱是。
方敦孺沉吟道:“沒想到這些匪徒已經囂張到了如此的地步。你說的海匪意圖起兵而反的事情可稟報上去了麼?這可不是小事啊。這是關乎天下安定的大事啊。”
林覺笑道:“此事早已稟報上去了,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只是此事尚未得到證實,卻也不宜大肆宣揚。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該操心的事情。”
“說得也是,這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情。哎!大周天下看似盛世太平,但表面之下暗流潛涌,怕是有驚天之亂啊。這些土匪湖匪海匪能盤踞數十年而不滅,反有壯大之勢,正是朝廷施政有虧的明證啊。但凡強朝治世,豈會有這麼多的毒瘤存在?真正治世,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盜跖匪徒寥寥無幾。誰願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當土匪?而如今這些匪徒勢力龐大,那正是因爲有很多人日子過不下去所以投匪求生之故,這便是朝廷政策出了問題。我當初在朝中便提出了要變,但卻被人當成笑話。二十年過去,情形越發的嚴重了。長此以往,怕是醞釀着一場風雲變故。”
林覺看着方敦孺憂心忡忡的面孔,心中不禁嘆息。先生雖看似離開朝廷隱匿於野,但其實他心中天天想的還是朝廷的事情。林覺也不知道他的這番話是不是有道理,但起碼對方敦孺憂國憂民之心還是表示欽佩的。這裡和後世不同,後世地球上的那個時代,人人只爲自己着想,很少有胸懷天下之人。而這裡的士大夫們啃着菜根穿着布衣卻不滅報國之志。無論其出發點是什麼,兩者氣節境界高下立判。
“先生,這些事學生見識淺薄,不敢多言。先生可以跟嚴知府他們多聊聊啊,他們可都是能說得上話的人。”
“說的也是,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格局不能太小。你是我的學生,我很看好你,你也絕非池中之物。我只希望你將來有所成就時要記得這些。要爲天下之謀,而非一己之私。”
“先生教訓的是。”林覺恭敬道。
方敦孺點點頭,喝了口茶之後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看着林覺道:“林覺,你曾和浣秋私下裡有婚姻之約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