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西北湖畔的晉王府以極快的速度更名爲太子府.從宣佈郭冕爲太子,郭冕去宮中謝恩見駕歸來之後,這裡便成爲了官員們絡繹不絕車馬如流的場所。郭冕的府邸從來不會冷清,他原本就是個喜歡結交宴飲放蕩不羈之人,此時此刻更是比平日多了何止十倍的人流。
等待拜見太子殿下道賀的人排成了長龍,那些平日裡不見蹤跡的官員們像是春天裡甦醒的冬眠的蟲子一般,一下子便全部出現在了這裡。和所有重大的變動和人事任命之後的情形一樣,很多人就是靠着這種重大的變動覓得機會,爭取上位的機會的。當年設立條例司的時候也是如此,很多人毛遂自薦的要進入條例司,便是想借機上位。
這其實也怪不得這些人。大周朝官員的晉升是很緩慢的,要麼你真的有本事,要麼你便得有人提攜。要想靠着正常的晉升渠道累官而上,怕不得眉毛鬍子一大把才能身居高位。除此之外,最爲快捷的辦法便是投機鑽營,找個好機會了。所以一羣升官無望,攀附無門之人最喜歡的便是朝中的大變動。每到這時候,機會往往是最多的。晉王被立爲太子,這個機會簡直是黃金般的機會。倘能被太子殿下賞識,將來太子殿下登基爲帝,那不是一步登天了麼?所以,這些人才趨之若鶩,紛至沓來,便是要碰一碰運氣。
當然,爲此他們也做了很多的準備。知道太子殿下喜歡什麼,便投其所好的獻上什麼。太子殿下愛詩詞文章,便獻上詩詞文章顯露自己的文采。太子殿下愛宴飲舞樂,便獻上美酒名琴。甚至有人自己不但來了,還帶來了女兒妹妹或者自己小妾的畫像獻給太子殿下,想走裙帶路線。一旦獻女成功,將來便是外戚了,這自然也是一條捷徑。
總之,人性的種種卑劣之處,被演繹的淋漓盡致。當初在清查青教罪行時,朝野上下對青教教徒的獻女給青教頭目賜福的行爲口誅筆伐,不齒之極。認爲庶民愚昧之極,居然做出這種愚蠢的令人不齒的舉動來。這其中就有此刻太子府門前的一些官員。當時他們振振有詞,義正辭嚴。但此刻他們卻做出和那些愚民們一樣的舉動來。這說明,人性之中的卑劣其實跟讀書多少無關。讀書人未必便比愚民們高尚到哪裡去。
郭冕還沉浸在一種不真實的狀態之中,即便是宣了旨,自己也進宮見了郭衝謝恩歸來。即便府門前鞭炮齊鳴,前來道賀的官員擠破了門框,郭冕卻還是處於一種做夢的感覺之中。
就這麼簡單?自己這就要成爲大周的未來的主人了?事情竟然就是這麼順利?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自己要當皇上了,我的老天爺。
郭冕的腦海中充斥着這些想法,一會兒欣喜若狂,一會兒又覺得在做夢。不時的讓人掐自己的大腿,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折騰了老半天之後,郭冕才真正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於是他落淚了,哇哇的哭了好大一會,才抽抽噎噎的住了。
“太子殿下,外邊很多官員等着給太子殿下道賀呢。太子殿下該見見他們纔是。您現在是太子了,臣子們給您道賀,您不能避而不見不是麼?”身邊人站着的原王府長史崔鵬也流着熱淚提醒他道。
“對對對,該見他們,該見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啊?”郭冕擦了淚問道。
“名帖在此,請太子殿下過目。”身旁人一招手,幾名侍從抱着幾大摞名帖上前來,名帖堆成小山一般,怕是有幾百人之多。
“這麼多人啊。”郭冕心中歡喜:“看來我還是很得人心的,我這太子之位也是實至名歸啊。”
“那是當然,這太子之位本就是您的,除了您誰有資格?”崔鵬笑道。
郭冕伸手翻了幾張名帖,上面的名字都很陌生。想了想住了手道:“皇叔來了麼?林覺林大人呢?他們來了麼?那都是我成爲太子的大功臣,我得先向他們道謝纔是。他們也該來跟我一起慶賀慶賀呢。”
崔鵬有些猶豫支吾,郭冕皺眉道:“怎麼了?”
崔鵬忙躬身道:“是這樣,小人早想到這些了,派人去請樑王爺和林大人前來。結果……”
“怎樣?”郭冕問道。
“結果兩位都說有事不來。樑王爺說他身子不便,只讓人帶話給太子殿下,說祝賀太子殿下。還說,要太子殿下不要大張旗鼓的慶賀,要保持低調。”崔鵬忙道。
郭冕皺眉想了想,問道:“林覺呢?他爲何不來?”
“林大人說,他要陪家人過端午節,便不來道賀了。他說這件事沒什麼可道賀的。”崔鵬忙道。
“這是什麼話?我當上太子,他們不來道賀?還不許我道賀?這算什麼?他們兩人到這時候反而低調起來了?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麼?我明白了,是想着將來我登基之後他們好左右我是麼?這翁婿兩人打的什麼主意?”郭冕瞪眼道。
崔鵬忙道:“太子殿下可萬萬不要那麼想。王爺和林大人可是出了大力的人,或許他們真的不便前來。”
郭冕皺眉道:“我是太子,我叫他們來他們敢抗命麼?你親自去,叫他們來見我。真是豈有此理。”
崔鵬忙道:“殿下,可千萬別這樣。殿下還需要他們的輔佐,他們也是忠心耿耿爲了殿下的,殿下怎麼能失禮?殿下三思啊。”
郭冕想了想,嘆了口氣道:“罷了,你說的對,似乎不該如此。但我這大喜的日子,他們不來道賀,我心裡終歸是不踏實。這算怎麼回事?”
崔鵬剛要勸解幾句,忽聽有人進來稟報道:“小王爺前來道賀太子殿下,殿下見是不見?”
郭冕大喜道:“快叫他進來,我說呢,還能一個不來麼?郭昆這不是來了。皇叔不來,林覺不肯來,咱們自己熱鬧熱鬧。崔鵬,去傳我話,前廳中大擺筵席,所有來道賀的都請進來,今日本太子要大大的慶賀一番,不醉不休。”
崔鵬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太子殿下,樑王爺不是說了要低調麼?要您不要接見這些人呢。您怎麼……”
“哎我說崔鵬,你是聽我的還是聽別人的,豈有此理。再囉嗦我可翻臉了。”郭冕不滿的斥道。
崔鵬不敢多言,忙連聲應諾,躬身而出。
……
太子府熱熱鬧鬧的大擺筵席慶賀的時候,淮王府中冷冷清清。後宅之中,氣氛恐慌冰冷到了極點。喝的酩酊大醉的淮王郭旭正在罵人砸東西。後花廳中滿屋子的古玩瓷器名家書畫被砸碎扯爛。名貴的青花瓷碗茶盅被丟的哐當作響,砸的粉碎。精美的紅木傢俱桌椅被郭旭丟來丟去,斷裂無數。
所有侍從和丫鬟們都白着臉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勸解半句。有人通知了王妃秦氏前來,秦氏趕來見此情形也是驚愕無言心疼不已。她倒不是心疼其他,而是心疼這些價值連城的古玩書畫和名貴傢俱。她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就這麼被砸了,實在是肉痛。
“王爺,王爺,住手吧,住手吧。別砸了。這些都是銀子啊,這些東西都很貴重啊。你怎麼全給砸了啊。”秦氏叫道。
滿臉酒氣的郭旭醉眼吔斜的看着秦氏罵道:“你這婦人,你家夫君的太子之位沒了,當不了皇上了,你不來安慰我,反而心疼這些破爛東西。本王給你全砸了去。”
哐當,郭旭一把將一隻唐三彩的侍女像揮倒,侍女像倒地裂成片片。
秦氏心疼的叫道:“那是我孃家陪駕之物,價值一萬兩銀子呢,你怎地便砸了?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呀。你當不了太子拿這些撒什麼氣?你不是說你很有本事麼?自己去爭啊,去奪啊。現在拿這些東西撒氣 ,算什麼本事?”
郭旭聞言,怒火更甚,咬牙罵道:“你這婦人,哪有半點旺夫之想,定是你妨的本王。你這掃帚星,這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本王宰了你。”
郭旭伸手從牆上取下掛着的寶劍來,滄浪一聲寶劍出鞘,踩着滿地的狼藉奔着秦氏便衝了過來。
“媽呀!”秦氏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口中叫道:“救我,救我,殺了人,殺人了。”
誰敢來攔阻,喝醉了酒的郭旭手裡可是持着長劍的,而且還在盛怒之中,誰上前都有可能被他宰了。衆婢女驚叫逃散,像是炸了窩的雞羣一般四散奔逃。郭旭手持長劍一邊辱罵一邊緊追秦氏,眼珠子都紅了。
酒勁的催逼之下,沮喪透頂的郭旭已經失去了理智。此刻若是秦氏被追上,搞不好還真的要被他砍殺。還好秦氏機靈,明知跑不過郭旭,於是圍着院子裡的一座大花壇轉圈。郭旭醉酒之後腳步趔趄,卻也沒平日那般利落,兩個人像老鷹捉小雞一般的轉着圈。
就在此時,院門口王府管事領着一個人進來了,郭旭拿着劍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身上,那人哎呦一聲叫了起來。
“敢擋我路?本王砍了你。”郭旭大罵道。
來人苦笑道:“王爺,您這是做什麼?這是怎麼了這是?”
郭旭定睛一看,這才認出來的竟然是吳春來。於是冷笑道:“原來是你,你來作甚?看本王的笑話來的麼?你們不出力,本王現在一無所有了,現在又當如何?”
吳春來笑了一聲道:“淮王殿下,先把劍放下再說話好麼?那東西拿着晃眼。再怎麼樣,淮王殿下也不用拿劍砍人吧。”
郭旭冷笑一聲,伸手將長劍擲下。吳春來一使眼色,引着吳春來進來的僕役忙將長劍撿起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