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廣場上,各王府高官之家的花燈都在忙忙碌碌的安裝着,不過卻還並不知道各家的花燈模樣。因爲爲了保持神秘感,每一家的區域都以布幔圍了起來。禁止外人進去窺探。或許在某些人看來,這場與民同樂的上元燈會也成爲爭強好勝奪人眼球的競技場,他們也要在這件事上力壓四方。
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端倪顯現。譬如位於朱雀門廣場正中的皇族之家的花燈區域。即便是布幔圍繞着,依舊可以看到巨型的花燈從布幔上方露出來。可以判斷,那是一座巨大的寶塔燈,高達八九丈之巨。晉王郭冕府的展臺之中,一隻巨大的蟠龍龍柱燈露出了一大半。龍首昂揚,張牙舞爪。
林覺看到這些,不僅暗自嘆息。這本是一場熱鬧的燈會而已。林覺之所以對此表示贊同,也是因爲他認爲花燈無需耗費太多的財力,花點小錢熱熱鬧鬧的樂呵樂呵不是什麼壞事。但現在看來,很顯然這已經超出了花小錢的範疇。林覺家中的九蓮寶燈的製作花了大約三百兩銀子。但看那比自家高出七八丈的寶塔燈,蟠龍燈,花費一定是一筆不菲的鉅款。在大周如此困難的情形下,這場燈會花費這麼多銀子實在是巨大的浪費。
但無論如何,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百姓們看起來很高興。大街小巷中人人喜氣洋洋,都興奮的談論着晚上的燈會。衝着這一點,也許這錢花的也值了。
林家衆人早早的吃了晚飯。衆人精心打扮了一番,在數十名護衛的護送下前往朱雀門內廣場。綠舞特地將芊芊也接了過來,林覺和芊芊自那次誤中副車事件之後還沒見過面。此刻見面芊芊表現的極爲羞澀,而林覺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後入式的兇猛衝刺的情形,倒也老臉一紅,頗爲尷尬。
但這種尷尬很快便被大街上的熱鬧景象所沖淡。從出了家門開始抵達汴河大街往東去的路上,百姓們便已經人頭涌動,熙熙攘攘了。雪後的夜晚是寒冷刺骨的,但是這完全沒有妨礙百姓的熱情。雖然能夠進入御街之上展示自家花燈的只有少數,但觀燈是不受限制的,只需通過各道關卡的檢查,便可進入御街和朱雀門內大廣場去參與今晚的盛事。
成千上萬的百姓從四面八方經過數十道關卡的入口涌入御街之上,很快,寬達二十餘丈的京城最爲寬闊的十里御街便已經水泄不通了。人們呼兒喚女,偕幼扶老來到這裡,便是等待今晚的盛事。因爲人數涌入過多過快,到酉時初刻時,殿前司禁衛接到命令,開始限制百姓進入,以保證御街通暢和秩序的維持。畢竟今晚的重頭戲在於皇上和皇后娘娘帶着宮中妃嬪皇子巡遊,百姓涌入過多會讓場面混亂難以維持。
被禁止入內的百姓們擁堵在各個關卡入口失望之極,婦人們罵着自家的漢子,怪他不積極行動以至於耽擱了時間沒法進去看燈。好不容易放下家務和滿身的勞累,穿了新衣服擦了脂粉出來遊玩一趟,卻又沒辦法進去看燈,真是白費了功夫。說着說着又委屈自己嫁了個沒用的丈夫,想到自己每日辛勞,蓬頭垢面,少女時的夢想全部破碎,更是怨氣聚集,不可遏制。男人們無言以對,抓耳撓腮的安慰着,伸着脖子去問關卡禁軍何時可以進去,得到的卻是禁軍們毫不留情的斥責,也是心裡鬱悶之極。
但無論如何他們是進不去的,他們也只能在周圍的街市上等待關卡放人的消息。好在倒也並非只有御街上纔有花燈,各大街道兩側的商鋪和百姓之家的門前都掛了花燈,倒也可以賞玩解悶,聊以紓解心中的失望。
酉時三刻時分,林覺帶着一家老小和衆護院趕到了朱雀門廣場自家的區域內。衆人快速的做了一番準備後,等待點亮花燈的那一刻。戌時正,一輪滿月早已掛在頭頂。街市上照明的風燈全部熄滅,緊接着,一蓬彩色的焰火衝上天空,天女散花一般迸發出無數的彩色火星。同時,沖天炮也震天炸響。那正是燈會開啓的信號。
同一時間,各家花燈幾乎同時點亮,一時間彩光流動歌聲飛揚,從朱雀門到大慶門之間的十里長街成爲了燈火的海洋。整條長街流光溢彩,美輪美奐,成爲了人間仙境一般。
百姓們歡呼大叫,掌聲如雷。他們開始沿着長街賞燈猜謎,指點歡笑。將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腦後。這是一年中最讓人欣喜歡樂的時刻,面對如此盛況美景,每個人的心都如炸裂般的歡喜。
林家衆女的賞燈隊伍也開始準備出動,林覺和小郡主帶隊,綠舞白冰謝鶯鶯芊芊方浣秋母女加上林虎鄭暖玉等人,孫大勇帶着四十名護院護送,組成陣容龐大的觀燈大隊集體行動。爲了確保安全,林覺要求所有人都不得單獨行動,必須緊跟隊伍而行。好在今晚的燈會的安全措施比較得力,所有能進入燈會區域的人都無法攜帶任何的兵器。這也大大的減小了危險性。再說,今晚皇上和皇后要來參加燈會,呂中天他們怕是也沒這個膽子在這個時候搞大動作。但即便如此,警戒之心不可少。林覺將火器隨着下午的運送花燈的馬車帶了進來,白冰也將她貌似無害的青笛別在腰間,以防萬一。
一羣人只能在戒備森嚴的朱雀門廣場上行動,長街上是不能去的,因爲百姓太多太密集,根本無法行動。廣場入口是有禁軍關卡的,每次只允許五百名百姓進廣場觀燈,一柱香後便需離開。廣場上能隨意進出的只有豪族和官員們和他們的家眷護院等人,說白了,廣場上並不是普通百姓能隨意閒逛的。
只稍稍的逛了一圈,林家衆人便一個個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和廣場上這些花燈比較,自家那九蓮寶燈簡直太寒酸了。那白日裡看到的寶塔燈原來是康平郡王郭剛家的花燈。此燈高達八九丈,完全仿照相國寺寶塔建造而成。通體晶瑩,流光溢彩。塔尖上是一盞琉璃彩燈,各層寶塔的檐角掛着的是小琉璃風燈。通體又是一個走馬燈的形狀,八個塔面上變幻着色彩,當真是讓人驚歎咋舌。
還有那郭冕府中的蟠龍燈。巨大的紅色燈柱足有三丈高。一條巨龍盤旋在燈柱上,口眼粲然,通體晶瑩透亮,鱗片都是一盞盞的小燈組成。更妙的是,龍口張合,龍眼開閉,腳爪舞動,鱗片如波浪般的閃動。就像這條龍是活的一般。
郭旭家的燈也不輸,那是一座踩着巨大彩雲雲朵的飛馬燈。雖不甚高,但云朵連帶飛馬的羽翼佔據了方圓十五丈的距離。彩雲是一堆琉璃風燈聚集而出,琉璃片呈現七彩之色,宛如巨大祥雲氤氳展開。雲端上的飛馬奮首揚踢似乎發出嘶鳴之聲。兩支巨大的羽翼緩緩上下,每扇動一下,羽翼上的燈光便變幻一次。簡直惟妙惟肖,巧奪天工。
呂中天府中的燈是一對麒麟瑞獸燈,兩隻麒麟獸高大凶猛,惟妙惟肖。妙處在於兩隻麒麟可分可合,隨着燈座的遊移呈現不同的姿態。分則昂首踏足,搖頭擺尾。合則交頸廝磨狀極親密。可見這不僅是一盞燈,而是高明的善奇.淫巧技機關組合的能工巧匠參與其中製作而成。可想而知耗費了多麼大的人力和財力。
看了這些燈,林家衆人都傻了眼。本以爲自家的九蓮寶燈已經美的不行了,但和這些燈比較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根本無法相比。
方浣秋低聲對林覺道:“師兄,對不起。我那燈實在太不好啦。”
林覺呵呵笑道:“我可沒覺得。花燈本是玩物,燈會是與民同樂的初衷,這些人這種搞法,可是違背了燈會的初衷了。我們不學他們,浪費這麼多銀子在這些燈上面,卻是不值了。這些傢伙,對口幫扶賑濟的時候一個個哭窮說沒銀子,擠牙膏般的給了些,用在這些花燈上卻毫不吝嗇,這就叫做爲富不仁。這些燈每一個怕是都要花費上萬兩銀子的鉅款,今夜一過便成了廢物。只爲爭今夜這一場燈會的臉面,意義何在?”
林覺這麼一說,衆人這才釋然。又逛了一會,忽見幾對殿前司騎兵飛奔而來四處吶喊。
“請各歸各棚,皇上和皇后娘娘聖駕將至,已然出宮了。皇上抵達之前,所有人不得隨意走動。”
林覺等人忙掉頭回到自己的花燈棚子旁一邊聊着之前的見聞,一邊靜靜的等待着。
如果說長街花燈亮起的瞬間是燈會的高潮的話,那麼皇上皇后攜妃嬪皇子們出巡燈會的時候便是燈會的另一個高潮。郭旭龐大的儀仗隊和護衛羣出現在御街上的時候,兩旁的百姓如螻蟻一般的跪倒在地,山呼海嘯一般的高呼萬歲。場面極其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