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眼看牛車伕和常箐這時也不再提王彪屍體的事,而是想趁機溜走,宋默低聲喝道。
“不知這位爺還有什麼吩咐?”牛車伕這時已經被嚇破了膽,說話都不自覺矮上三分,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道。
常箐這時也偷眼瞄着宋默,清早初見時宋默身上裹着雜質味道自然好聞不到哪裡去,但如今清洗一番換上乾淨衣服,俊朗的模樣結實的身體在一衆人中自然是鶴立雞羣。
常箐心中不由地動了旖旎,再看向宋默的眼中便多了不少的媚意。
她的這點小心思宋默如何不明白?
頂着一身的雞皮疙瘩,宋默移開目光冷聲問道:“你們是如何發現王彪屍體消失不見的?”
沒錯,這就是宋默心中最爲疑惑的地方。
照理說,王彪屍體被裝在薄木棺材之中,不到地方是感受不到重量缺失的。
長寧縣在建安京南五十里,以老牛的腳力沒有半天的工夫是定然回不去,然而這才兩個時辰不到,常箐和牛車伕便發現了王彪屍體消失,其中隱情自然只有二人才清楚瞭解。
宋默問完話,常箐閉口不言,牛車伕則是支支吾吾也不願說。
“哼,爾等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是私自藏起了王彪屍體前來訛詐?”賀一鳴冷哼一聲威脅道。
“官爺明鑑,這事真的與小人無關啊!”牛車伕頓時臉色大變,他自然不敢惹怒這位真正穿着官服的大老爺,立刻將事情一五一十的給講述出來。
原來這牛車伕自清早被蕩婦常箐勾搭,一時把持不住,鞭牛快行至城外野竹林停下,二人乾柴烈火正打算就地翻雲覆雨。
沒承想這常箐嫌棄竹林枝葉刺撓,一時性起竟將裝着王彪屍體的棺材蓋鋪在身下,二人一番雲雨野合之後正欲將棺材蓋放回原處。
結果攀上牛車一看差點沒把二人當場嚇死,只見薄木棺材之中空蕩蕩的,哪裡還有半點王彪屍體的影子。
起初牛車伕還以爲是王彪詐屍,畢竟當着屍體面和他老婆常箐野合實在不是人能幹出的事。
最後居然還是常箐先想起來長寧縣最近出了屍體消失的怪事,她一合計反正屍體是消失了,倒不如來殮屍司要個說法,於是便有了吃瓜一事。
衆人聽完,無不對蕩婦無情唾棄。
丈夫屍骨未寒,自己就耐不住寂寞掀開棺材板和牛車伕來了場現場直播,實在駭人聽聞。
賀一鳴聽完也是一臉冰冷,他極其厭惡的看了一眼常箐說道:“滾吧,莫要污了陰門清淨之地。”
牛車伕謝天謝地的磕了幾個響頭,拉上常箐和那口橫在七號殮屍房門前的薄木棺材,趕着牛車迅速離開。
等他們離開,圍觀的人羣頓時散了去,昨夜忙活了一宿自然想趕緊休息。
宋默往賀一鳴和吳宛霖那邊走近了些,拱手說道:“多謝二位大人。”
賀一鳴擺擺手道:“沒事,舉手之勞。”
吳宛霖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宋默道:“這兩天你小心着些。”
後面的話,吳宛霖沒有說出來,但三人皆是心知肚明。
想起前面神秘消失的殮屍人,吳宛霖就差沒說讓宋默這兩天吃好喝好,有什麼想做的事趕緊辦嘍之類的話。
宋默再次道謝之後,轉身回了七號殮屍房,心中對這兩位小吏倒是生了不少好感,至少兩個人還有些本分良心。
賀一鳴和吳宛霖也對這位言辭妥帖舉止得當的年輕人感覺順眼了不少。
……
長寧縣衙,後院停屍房。
一具胸口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冰冷的桌臺上,心臟已經不翼而飛。
仵作劉琦從角落裡拿出一個銅盆,銅盆的內壁已然被薰得漆黑,抓了兩把捆好的艾草丟到銅盆裡點燃,沒一會兒艾草燃燒的白煙瀰漫整個停屍房。
“沒有怨氣?”劉琦不敢置信的看着白煙緩緩散去皺眉說道。
仵作屬於陰門四行當,自然有些自己的門路,這一招便叫作白煙問鬼。
艾草避毒驅邪,在這停屍房中長年陰氣不散,艾草白煙便是尤爲重要,而有眼力有見識的仵作便可從這艾草白煙中看出屍體是否胸懷怨氣。
這便叫作白煙問鬼。
這是清早剛送來的屍體,劉琦只是掃了一眼便認出屍體是長寧縣打更人韓丙。
劉琦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麻布長袍,裡面是一件滿是污跡的襯褂,臉上一副疲憊的模樣,實則是血氣缺失,這是陰門行當長年被陰氣侵蝕的緣故,他的一雙眼卻很是鋒利,如同一隻捕食的鷹。
十四歲入陰門,劉琦當仵作已三十餘載。
多年的行當經驗讓劉琦敏銳的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不像是人爲,反而像,
像鬧了邪祟。
劉琦的眼神閃過一道精光,心中開始暗暗盤算。
能在長寧縣做打更人,首先便是背景乾淨,沒有偷雞摸狗的前科。
長寧縣不比於周邊兩縣,藏龍臥虎之處難免需要謹慎行事,縣衙愛惜羽毛自然不敢在打更人上有所過失。
所以打更人韓丙必然是底子乾淨,沒有仇怨的老實人。
同理,長寧縣管轄極嚴,民風淳樸。
不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至少不會出現如此可怖的大案。
“難辦啊。”劉琦嘆了口氣說道。
就在這時,劉琦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很快,他小心翼翼地從打更人韓丙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上拈出一根細絲。
“嘶~”劉琦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恐懼。
停屍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長寧縣新任不良帥夏雨一行人擁着一人走了進來。
“老劉,清早送來的那具打更人屍體呢?京城來的六扇門唐大人想看看。”夏雨語氣平和的開口說道。
事實上,夏雨是一個身高六尺體重兩百的壯實漢子,平日裡比較和善,對捉賊很是有一套,上一任不良帥張威死後,夏雨便補了他的缺。
劉琦打量了一眼京城來的唐大人,一襲黑衣,面容冷俊,腰挎柳葉刀,英姿颯爽。
可不正是唐意?
劉琦臉上流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失望,顯然他把唐意當成京城鍍金來的官二代。
“回去吧,這案子你查不了。”劉琦回過頭不再看向夏雨一行人。
“老劉,你這是?”夏雨被劉琦的舉動嚇了一跳,要知道六扇門雖然近年沒落,也不是小小仵作甚至是長寧縣能惹得起的存在,他生怕唐意生氣怪罪劉琦。
“唐大人,你別在意,他就這樣,驢脾氣。”夏雨倒是好心,開口幫劉琦解釋。
“我是說真的,唐大人這案子你查不了。”劉琦再次回頭正色道。
“這,”夏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唐意並沒生氣而是沉聲問道:“那照你的意思應該讓誰來?”
劉琦略一思索坦然開口說道:“這件案子六扇門做不來,最好能請鎮魔司的人接手。”
夏雨等人皆是一頭冷汗,心中不由地埋怨仵作劉琦嘴上沒個把門的,這下徹底開罪了六扇門。
唐意哦了一聲點點頭拿出一個腰牌衝劉琦眼前晃了晃,正是鎮魔使姜婉怡的腰牌。
果然劉琦看了一眼之後,眼神之中頓時變得正視起來。
唐意既然能拿出鎮魔司的腰牌,就算不是鎮魔司的人,想必也真的有些本事。
“屍體呢?”唐意問道。
劉琦忙引着唐意去看了打更人韓丙的屍體,遠遠的唐意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妖氣。
“絕非人爲。”唐意仔細檢查一番後沉聲說道。
劉琦面色一震,口中喃喃道:“果然……”
猶豫再三,劉琦開口說道:“唐大人,我有重要線索,不過只能說與你一人。”
夏雨等人雖然不知道劉琦在搞什麼鬼,但還是退出了停屍房。
見衆人退去,劉琦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我在韓丙胸口上發現的。”
說着,劉琦小心翼翼打開一個木盒,裡面裝着的卻是一根毛髮。
唐意只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這,難道是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