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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乘氣急敗壞地奔上前來,驚慌地望着嚴平的屍體,搓着手,青白着嘴脣,聲音顫抖着道:“楊,楊先生,這······這該如何是好?”趙墨鉅子、客卿嚴平就這麼喪生在他眼皮底下,他簡直不敢想像要如何面對忌刻的孝成王。更何況他並不知元宗的身份,見趙墨行者紛紛拜倒在這大漢跟前,雖有些詫異,心中卻憂急如焚,生恐三百趙墨死士羣起報復。動亂一起,他重則斬首,即便得趙穆庇護,至輕也得丟官。
楊楓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我這便進宮去見大王。”
一名衛士疾步上前爲他的左肩敷上金創藥,他最後的貼身攻擊太快太狠了,嚴平的劍勢未及盡展,只傷了些許皮肉。
楊楓對着元宗微一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樂乘苦着臉揮手讓手下爲楊楓牽過一匹馬。這時遠遠傳來了驟急的馬蹄聲,幾騎馬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狂奔而來,聲嘶力竭的喊聲也傳了過來:“大王有命,大王有命,兩位客卿罷鬥!”
楊楓冷冷一笑,晚了!
轉瞬幾騎已到近前,見到嚴平的屍首同時臉色大變。樂乘認出當先一人是禁軍兵衛成胥,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成胥也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顯見也想到了可怕的後果。
楊楓淡然一笑道:“兵衛大人,帶路進宮吧。”
成胥回過神來,敬畏地看了他一眼,低低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往宮城馳去。
入了宮,成胥引着他直入後殿。面沉似水的孝成王高據上座,趙穆趙雅分坐於兩旁。
楊楓近前施禮:“參見大王。”
孝成王鐵青着臉道:“嚴鉅子呢?怎麼不來見寡人?”
楊楓淡淡一笑道:“稟大王,嚴平已爲臣斬於刀下。”
孝成王、趙穆、趙雅同時怔住,趙穆最先反應過來,怒喝道:“楊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殺害大王的客卿嚴平鉅子,該當何罪?”
看着趙穆急吼吼欲置自己於死地的模樣,楊楓慢條斯理地道:“大王,是嚴平先行向臣挑戰,而臣亦是在公平決鬥中將其斬殺的。”
趙穆一怔,目視立於楊楓側後的樂乘,因當時圍觀者衆多,樂乘不敢顛倒黑白,囁嚅道:“我趕到時雙方已動上手了,不過似乎是,是這樣的。”
趙穆哼了一聲,喝道:“楊楓,你雖與嚴平同爲大王的客卿,身份尊崇,但目無王法,當街私鬥,至殺傷人命,若不嚴懲,何以正朝綱?”
趙雅冷聲接道:“楊先生自從到邯鄲後,終日醉生夢死,無所事事,如今居然當街殺害墨門鉅子,實在是枉費大王對你的信任恩寵。”
女人啊,還真是不能得罪,這不,她就給你使絆子來了。楊楓心中苦笑,瞟了趙雅一眼。
趙穆更是得意,道:“大王,楊楓殺害嚴鉅子,勢必引起墨門上下對我大趙離心離德,還望大王嚴懲楊楓,以安墨門之心。”
楊楓道:“大王,嚴平有其必死之道,臣今日是蓄意置其於死地的。”
趙穆怒道:“蓄意爲之,那更是罪無可恕。今日你蓄意殺害嚴鉅子,大王若姑息養奸,明日你是不是就要蓄意斬殺樂城守,後天就殺到本侯頭上來了。”
楊楓心中暗笑,趙穆可真是急怒攻心了,竟如此口不擇言了,微笑着斜睨趙穆,道:“侯爺,楊楓適才說過,嚴平有必死之道,侯爺如此迫不及待地以自己作比,難不成侯爺自認爲也有必死之道?”
趙穆被噎得一下說不出話來,楊楓不再理他,轉向孝成王道:“大王,墨門自鉅子孟勝罹難,分裂爲齊、趙、楚三家。如今現任鉅子元宗持鉅子令,意欲重新一統墨門。齊墨田捷已自去鉅子稱號,奉元宗爲鉅子。今日元宗由齊國至邯鄲,嚴平居心叵測,竟想率衆犯上奪令。故臣爲我大趙斬殺此獠。”
趙穆冷笑道:“即便嚴平奪令之事是真,亦是墨門內部之事。何況他若真能奪取鉅子令,爲墨門鉅子,必可使趙墨實力大增,對我大趙亦是有利之事。”
“錯!”楊楓大聲道,“楊楓與元宗有所交往,知其技比天人,更勝楊楓百倍,況且他身懷鉅子令,名正;背後有三百齊墨墨者支持,勢雄;挾收服齊墨餘威東來,氣盛,嚴平的鬼蜮伎倆決難得逞。依墨者之法,鉅子爲最高之權威,嚴平爲一己私心,不惜以趙墨三百行者的生命爲賭注,其犯上逆行定然爲趙墨帶來滅頂之災。臣斬殺嚴平,庶幾可免趙墨分崩離析,血流成河。現在,料想元宗已全面完整地接收趙墨了。”
趙穆再度冷笑道:“嚴平鉅子奪令,是爲了更好地替大王效力,且尚有成功之望,你不但不予以襄助,反幫外人元宗,如今趙墨得以保全,卻落入元宗之手。哼哼,結果更甚於分崩離析。”
孝成王目光陰冷,厲聲喝道:“楊楓,嚴平鉅子對我大趙忠心耿耿,你膽敢因個人私交之故置大趙利益於不顧,你,你該當何罪?”說着,神色愈發冷厲。
楊楓面不改色,微笑道:“大王,嚴平之於元宗,何異於狸貓之於虎豹,燕雀之於鷹隼。豈不聞‘士爲知己者死’,大王若能效周公握髮吐哺,接納賢才,臣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元宗留趙爲大王效力。如此一來,甚至齊墨、楚墨勢力,皆能盡歸大趙。”
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心裡卻鄙夷不已,對孝成王這種人,也只能是小人喻於利,他若真能納諫用賢,哪至於在短短十多年時間就把祖宗基業幾乎敗盡。
看到孝成王頗有意動之意,趙穆急道:“大王,元宗非我趙人,焉能如嚴平般全心爲大趙效力。且不論楚墨符毒倨傲陰沉,萬不會聽從元宗號令,便是元宗真能一統墨門,試問齊墨、楚墨又怎會爲趙國出力拒敵?”
雙方既已撕破了臉,楊楓自不會對趙穆再留情面,冷聲道:“鉅鹿侯身據高位,不能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已是尸位素餐,更嫉賢妒能,阻塞賢路,尤失人臣之份。用人之道,在賢與不肖,有才即進,無能摒退。秦國自商鞅以來,張儀、範睢、蔡澤等爲相者,皆非秦人,然在他們輔弼下,秦國日強。元宗非趙人,大王用之,即可爲趙國股肱良臣。墨者,唯鉅子之命是從,雖王侯厚賞嚴罰不能阻止。昔日墨者勝綽爲官齊國,作戰英勇,墨翟先生以爲有違‘非攻’之道,作書召之,勝綽即棄官而回。孟勝鉅子爲陽城君守城,弟子從死百八十五人,又豈是全爲楚人,鉅鹿侯憑什麼說齊墨、楚墨不能爲趙國出力拒敵?”
自平原君辭世後,趙穆勢力大張,更因了與孝成王那詭異的曖mei關係,幾乎已是權傾朝野,甚至廉頗、李牧都不願輕易與之正面衝突,何曾有人敢於當面頂撞,直斥其非,只氣得他雙目通紅,死盯着楊楓,直欲噴出火來。
看着楊楓卓犖不羣,神采飛揚地侃侃而談,從容英發,趙雅神色複雜,心中憤恨、迷醉、不平、幽怨、哀傷諸般情感交織,不覺癡了。
楊楓目光掃過,殿上三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暗自冷笑。驀的,他心中一窒,就在那一瞥之下,他敏銳地捕捉到孝成王眼中一絲曖mei的暖意,一瞬間,立感毛骨悚然,輕咳一聲,對孝成王施禮道:“大王,元宗現正在趙墨行會,不如臣這就將他請入宮來,大王親自見見他如何?”
孝成王臉色大霽,居然綻出一點笑意,道:“何需楊先生親去,讓成胥前去便可。”
楊楓渾身不自在,哪肯再留在這氣氛尷尬的殿中,趕緊道:“臣畢竟身爲大王的客卿,由臣前往,更可顯出大王重賢之道。”
孝成王微一遲疑,看了面容猙獰、如欲噬人的趙穆一眼,點了點頭。
楊楓如蒙大赦,略一躬身施禮,轉身向外行去,毫不理會三人六道含義不同直注着他背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