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回鍋肉

林方曉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會來到一個叫做“王府”的地方, 這種地方通常都只會出現在戲文裡面的。雖然早就知道易楊的身份,但卻並沒有真正的放在心上,此時真真切切地來到這個地方, 才突然發現, 他似乎舉手投足都跟以往不同了, 帶着一種自己無法企及的高貴氣度。

林方曉是坐在轎子裡進的王府, 只知道進了大門之後, 還七拐八彎地走了小半個時辰,纔到了現在下榻的地方。

可惡的易楊,明知道人家人生地不熟嘛, 居然也不送她過來,只在進門的時候吩咐了一個出門迎接的丫鬟, 好像叫什麼綠綺的, 把她帶到紫竹苑。

林方曉還沒下轎, 就聽見“呼啦”人羣涌上來的聲音:“綠綺姑娘,有什麼事讓個小丫頭過來說一聲就行了, 怎麼勞動您親自跑一趟呢?”聽起來這位綠綺地位還不低。

綠綺道:“這位是二公子親自交待要好好招呼的貴客,你們可要好生伺候林姑娘,千萬別出了什麼差錯。”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可是那語氣語調聽在林方曉耳中,卻總是有一種怪怪的不知什麼滋味的感覺。

見轎子停了, 林方曉便揭開簾子出來, 只見當前站了兩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身後四個年輕漂亮的丫鬟, 齊刷刷地穿着嫩粉色衫子、蔥綠色綢緞長裙, 齊聲向她問好,林方曉倒被這陣仗給嚇了一跳。

那幾個丫鬟本是一臉恭敬、笑容可掬, 看到林方曉時那笑容卻不禁僵了一僵,這也難怪,旅途勞頓,林方曉貪圖舒適本就穿的是家常的舊衣裳,易楊也從來沒有在她的衣着打扮方面說過什麼,如此一來,站在這兒,她倒是穿得最差的那一個了。

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不過僵了一下,臉上便堆上更加燦爛的笑容,自我介紹一番後,就熱情地迎着林方曉進了紫竹苑的大門。

林方曉默默記着,兩個婦人一個是陳嬤嬤、一個是李嬤嬤,那四個丫鬟分別叫做紫玫、紫荷、紫秋、紫雲,可是具體哪個人對應哪個名兒,卻是一時記不清了。

不過是王府裡一個招待客人的院子,卻比泰安城裡林方曉他們整個喜福順的人住的院子還大,當真種了許多枝竿是紫色的竹子,亭臺掩映、清靜幽雅,沿着彎彎繞繞的遊廊過了兩三道月亮門,進了一間佈置得乾淨雅緻的房間。

綠綺吩咐人幫林方曉安置好了行李,道:“林姑娘您便住在這兒,您看看還差了點什麼,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來。”

林方曉看看四周,心中有點惴惴不安:“那個,易大哥什麼時候過來?”

綠綺微微皺了下眉:“你說誰?”

“你們的二公子。”

“主子的行蹤豈是我們可以妄自揣測的?林姑娘您安心住下,二公子要見您的時候自然會讓人傳話過來。”

林方曉心中不是滋味,還未來得及說話,綠綺又道:“對了,這王府不比外面的大街,許多地方都不是閒雜人等能隨便進去的,林姑娘不熟府內的道路,平時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的好。”

林方曉心中鬱悶,只想着等易楊來了一定要告訴她讓自己搬出去住,實在不願意住在這個讓人氣悶的地方,也不想再理會綠綺,自顧自地到桌旁倒了茶水喝。

綠綺心中冷笑,果然是沒什麼教養的鄉下丫頭,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攀上了二公子這根高枝,一看就是上不了檯面的,想必二公子也是這陣子的熱情,既然回到了京城,這品貌俱佳的大家小姐還少得了嗎?哪裡還會把這個野丫頭放在心上。

這麼想着,也就不耐煩再去周旋,淡淡地吩咐了兩句便離開了。那剩下來的婆子丫鬟哪裡看不出來綠綺的冷淡,綠綺是二公子房裡伺候的大丫鬟,既然她表明了態度,這些人也是捧高踩低的,自然也不會把林方曉太過放在心上。

一個個的尋了藉口出去,只把林方曉一人冷在房裡,林方曉反而覺得自在,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桌邊發呆,桌子上除了一把茶壺幾個杯子之外什麼都沒有,肚子餓得咕咕叫,也不知道這個王府裡什麼時候開飯,自己吃飯得去哪裡吃。

想着想着,不禁就怨起易楊來,來之前說得好好的,見過他的爹孃之後就成親,然後就回喜福順,還說什麼不用擔心,他會一直陪着她的,這纔剛到呢,就撇下她一個人不管了,這算什麼嘛!

那邊正坐在自己母妃牀榻邊的易楊突然打了個冷戰,心中也記掛着初來乍到的林方曉,看着母妃也沒什麼大礙,便找了個藉口離開,匆匆往紫竹苑的方向走,想了想又回過頭,隨手順了一盤豌豆黃端在手上,大跨步進了紫竹苑。

說起來這事也怪不得易楊,他倒是想親自去安頓林方曉的來着,只是一進門就聽說母妃聽見他回來的消息太過高興,竟然暈倒了。

他也覺得他要回來的消息姑姑應該早就傳回來了,母妃這個時候暈倒也太扯了,可是身爲人子,這點兒孝道也還是要盡的,只得吩咐了自己信得過的丫鬟綠綺好好照顧林方曉,自己連臉也來不及洗一把,就匆匆地趕到了母妃的房中。

其實王妃也真的沒什麼大礙,只是心中怨着這個兒子,再加上這兩天身體確實有點兒不太舒服,故意做做姿態罷了,本來易楊再說兩句好聽的這麼一逗,也就沒什麼事了,可是他連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忙着離開,不用想也知道他心裡惦記着什麼,還細心地在她這裡端走了一碟豌豆黃,王妃這心裡可就長出了一根刺了,誰願意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心裡念着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啊!

“想什麼呢?”林方曉正在心裡狠狠扎着易楊的小人,冷不防一碟子豌豆黃放在了她的眼前,王府的糕點自然都是上好的,這豌豆黃細膩柔潤,彷彿一塊塊精緻的黃田玉,林方曉好像聽到了自己肚子裡的饞蟲的歡呼聲,可還是狠狠心轉過頭去,不看一眼。

“傻丫頭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易楊揉了揉林方曉的頭頂。

林方曉本不想理他,肚子裡卻沒來由地“咕咕”叫了兩聲,惹得易楊呵呵一笑:“餓了吧,你不是說沒吃過京城的糕點嘛,快來嚐嚐這個豌豆黃,看有沒有咱們喜福順的好吃。”

林方曉瞪他一眼,想想生他的氣也沒必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拈起一塊豌豆黃就吃,只覺得入口即化,細膩綿軟,滋味清甜悠長,一時吃得高興便多吃了兩塊。忽聽得易楊冷着聲喚人進來:“你們就是這樣待客的嗎?都什麼時候了還不開飯?”

那個喚作紫荷的丫頭低了頭趕緊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就讓廚房去準備。”

林方曉眨了眨眼睛,突然很想確認一下自己在易楊心目中的地位:“我想要吃你做的菜。”這話要放在喜福順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可這兒是王府呀,一旁的紫荷驚得下巴都差點兒合不上了,誰敢跟主子說這樣的話,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更令人吃驚的是易楊居然點點頭就答應了,拉了林方曉的手就一起去廚房,路上還低聲溫柔地問她:“想要吃什麼呢?”

林方曉想了想道:“肚子好餓,不要做那費功夫的了,就做回鍋肉吧!”

跟在他們身後的紫荷心中又是一顫,回鍋肉?這麼上不了檯面的東西虧她說得出來,居然要堂堂的小王爺給她做回鍋肉?

兩人的出現讓廚娘和燒火洗菜的小丫頭都很是驚惶失措了一番,易楊索性把她們都趕了出去。

挑一塊半肥半瘦的豬肉放進鍋裡煮到八分熟,撈上來切成薄片,用切成小段的蒜苗爆炒,炒得肉片們都捲縮成“燈盞窩”狀就成了。煮肉的湯也不浪費,放進幾塊蘿蔔燒成一鍋清甜開胃的蘿蔔肉湯。

林方曉利索地盛好兩碗廚房裡預備好的白米飯,兩個人就在廚房的小桌子上就着一菜一湯吃得津津有味,林方曉覺得,這時候的易楊纔是她的易楊,而不是那個被衆人簇擁着高高在上的小王爺。

那邊王妃讓廚房裡做了一大桌二兒子愛吃的菜色,正巴巴地打發了人來請他過去吃飯呢,聽得下人回報說二公子在已經在紫竹苑用了晚飯,而且還是他親自下廚做給那個什麼林姑娘吃的,登時心肝兒就抖了兩抖,看着滿滿一大桌子的菜什麼胃口也沒有了,揮了揮手讓人撤了下去。

依雲是王妃房中最得重用的貼身大丫鬟,見王妃心情不好,便勸說道:“王妃切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要不奴婢去把郡主請來陪王妃說說話?”

王妃點點頭:“也好,唉,那丫頭也是個心野的,這麼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先來看看自己的娘。”

“誰說的!”張熙玥人還未至聲音先飄了進來:“還不是母妃一心只記掛着二哥,我們大老遠地回來也只讓二哥來見您,母妃您可傷了玥兒的心了。”

王妃笑着把張熙玥拉過來身邊坐下:“來給母妃看看,出去這麼些日子,倒是瘦了呢!”

張熙玥撅嘴道:“天天被那個叫做林方曉的臭丫頭欺負,能不瘦嘛!”

王妃心中一驚:“快給母妃說說,她怎麼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