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健,是一家成人用品商店的店主。但我真正的身份是一名非常厲害的私家偵探。”
“今天白天我接到了兩個月來第一單委託生意,一個小女生想要用一百五十塊錢讓我來調查一宗非常詭異的失蹤案。我本想拒絕。”
“但,萬萬沒想到,最後我還是接下了這個委託,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鏡頭前,一個衣着隨便,一臉邋遢鬍渣的高健頹廢的叼着香菸,像王大錘一樣雙目無神的看向前方。
鏡頭一轉,出現了無燈巷的全貌----錯綜複雜的巷子裡,兩邊是陳舊的建築,行人稀少,雨勢變大,天地間出現濛濛的霧氣,周圍的巷子裡連個像樣的商店都沒有。僅有的幾家門面,店內還都擺着紙屋靈馬、花圈壽衣。
顯然,這裡是個做死人生意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實在沒有辦法的高健只能硬着頭皮躲進壽衣店,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過11點,店家便關掉所有電燈,點了兩根白蠟,送給他一把上墳時的黑傘,催高健離開。
“這些人太古怪了。”
撐着黑傘,站在雨中,一眼望去,整條巷子竟沒有一絲光亮。
“無燈路?”
高健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打開一個手電筒,獨自走了一會兒,繞來繞去竟然迷失了方向,正巧看見路對面有一位老阿婆向他招手。
“天黑雨疾,她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她的家人呢?”
雨水打溼了阿婆的衣服,老人家孤苦伶仃,看起來很是悽慘,激起了高健的同情心。
“阿婆,您……”
阿婆焦急的揮手,高健趕忙走近,給她撐傘。
閃電劃過,高健一低頭正好看見阿婆擡起的臉,毫無血色,從四面八方爬出的皺紋如折起的豆皮,鋪滿了整張蒼老面孔。
“咔,咔!”
導演林正英喊了一聲停。現場立刻亮起了幾盞大燈,現場照的通亮。站在房頂“人工降雨”的工作人員也擰住了花灑。
扮演高健的陳卓暗思,自己的表情應該沒問題啊。
扮演老婆婆的老演員羅蘭也側頭沉思了一下,是自己剛纔擡頭那個表情不夠嚇人嗎?
“阿卓,羅蘭姐,不是你們的問題。是剛纔的光線不夠,攝影機拍出的效果很不清晰。”
林正英解釋了一句。
陳卓是大老闆,自己還不敢給他甩臉子。羅蘭姐,是1950年就涉及影壇,獲得過香港金像獎影后的著名“鬼婆”,扮演這種嚇人角色駕輕就熟,是林正英的長輩。所以,林正英雖然脾氣不好,但還是要解釋解釋。
“沒事的,阿英,如果我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就儘管指出來。”
鬼婆羅蘭雖然在電影中一直演這種恐怖的鬼怪角色,但在現實生活中,卻是個很溫柔、很敬業的人。
林正英點了點頭,然後對燈光人員道:“一會兒多打藍色調光線,特別是那個模擬閃電,一定要再亮一些,持續時間再延長半秒。”
“好的,導演!”
所謂的打雷閃電,其實現場模擬的一種方式,強烈的燈光通過散射,映照在臉上,塑造出的一種效果。這對於燈光師傅來說輕而易舉。
“各就各位,準備,開拍!”
這次,畫面中藍色光更多,即便在黑夜的雨中,人物的表情也能看清。一道白光閃過,映照出老婆婆雞皮鶴髮的臉。
“我東西丟了,你快幫我找找。”
老人的聲音顫顫巍巍,好似行將就木,這是嚥氣前最後的請求。
“彆着急,您丟了什麼東西?”
高健聽的心裡發慌,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給老太太打着傘,一邊小聲的問道。
“我把小孫子弄丟了,就在這巷子裡。”
阿婆渾濁的眼珠向兩邊翻起,指着黑洞洞的道路,着了魔般一瘸一拐向裡面走去。
“孫子?活人?”
“不可能,所謂鬼怪神佛都是自己嚇自己,我現在的情況應該是被特定環境引發了人類對不確定事件的本能反應。”
高健想起關於無燈路的種種傳聞,瞄着老人的背影,汗毛豎起。人體在面對危險時會產生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也就是恐懼和逃避。
高健原本不想跟着去,但看到老婆婆已經進入雨中,害怕她淋雨生病,高健強忍着恐懼,撐起傘和阿婆同時進入巷子深處。
阿婆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寶貝孫子,下次可別亂跑了……”
“找到了?”
高健略感詫異,順着老人的目光看去,眼睛慢慢睜大。
冰冷的臺階上躺着一個被雨水打溼破破爛爛的布娃娃!
老人親暱的抱起娃娃,全然不在意污泥和水漬,小心翼翼,好像是對待剛出生的嬰兒。
“她、她是個瘋子?!”
高健睜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跟着一個瘋老太太在雨夜裡跑了一個多小時!
“哦、哦,布娃娃,你別生氣,我來給你賠個禮。剛纔不該發脾氣,使勁把你扔在地。弄髒了你的新花衣,摔得你臉上都是泥。一定還很疼吧?真是對不起!衣服髒了我給你拍,臉兒髒了我給你洗。哪兒疼了我給你揉,從今以後,我們不分離。”
老人抱起娃娃,唱着童謠,自顧自的遠去。
高健一臉苦笑,但也有對老人的一點同情,年過古稀,陪在身邊的居然只有一個破爛人偶。
想到這裡,高健追了過去,將手中黑傘塞給老人:“雨大,傘您拿着,快些回家吧。”
阿婆接過傘,在原地愣了一下。
“您老路上小心,回見。”
雨水打溼衣服,高健感覺有點冷,緊了緊身上的溼漉漉的衣服,躲在撿到布娃娃的臺階上避雨,這是一棟三層小樓,樓道口修着一個有些年頭的雨搭。
“爲了一百多塊錢,我也是蠻拼的。”
高健蹲在地上,習慣性想點支菸,可就在打火機亮動的瞬間,我看到了小樓外牆上的門牌——“無燈路44號”。
“不會這麼巧吧?”
高健掏出小卡片,把臉湊過去再三確認。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廣告中的地址竟然真的存在,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高健喃喃自語。從身後的挎包裡掏出一柄鐵錘,變成了左手手電筒,右手大鐵錘的戰鬥模式,剛準備進入樓道,衣服突然被扯動。
“誰!”
高健一個跨步向前躲開,轉身看向身後,雙手交叉,手電筒和鐵錘做出了防護的姿勢,一身冷喝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阿婆?”
抱着布偶的老人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而高健之前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小夥子,天黑,別亂跑。”
老人用身體擋住布娃娃的視線,好似無意般從袖子裡滑出一方手帕。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喵喵喵,貓來了,嘰哩咕嚕滾下來……”
唱着童謠,哄着懷中的人偶,老人消失在雨夜裡。
高健將鐵錘放下,撿起老人留下的手帕,純白色,好像上吊用的白綾,拿到眼前,上面還有一首古香古色的短詩。
“屋維窮甚難拋畫,
內事由來在帝鄉。
有子受恩須有地,
鬼間無路心茫茫。”
讀了兩遍,高健冷汗已出,這是一首藏頭詩,把每行第一個字連起來,那就是——屋內有鬼!
“她究竟是不是瘋子?”
結合老人之前的話語,她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雖然隱晦,但至少從邏輯上講是沒有問題的。
“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望向黑洞洞的樓道,高健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對於一個偵探來說,最吸引他的永遠不是結果,而是破解未知的過程。
高健的雙眼慢慢習慣黑暗,摸着斑駁的牆皮,沿着樓梯向地下室走去。
“咔,非常好!”
導演林正英喊了停。趕緊讓工作人員停止“人工降雨”,找來一些乾燥的衣服給陳卓和羅蘭姐披上。
“兩位辛苦了,趕緊去換一套乾淨衣服吧,別感冒了。”
陳卓還好,身強力壯,不太在乎這個,反正一會兒還有戲要拍,渾身溼漉漉的更加真實連貫。而羅蘭姐今年已經63歲了,在雨中拍戲確實有罪,所以也沒有矯情,便隨着化妝師去換衣服,她今天的戲份拍完了。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演員,吃苦耐勞的精神非常值得人學習。
“阿卓,你不用休息一下嗎?”
林正英看到陳卓只是簡單的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漬,就開始坐在小板凳上,翻閱劇本,等待開工,關切的問道。
“沒事,我身體強壯的很,這點程度,不算什麼。”
陳卓一邊說着,還晃動着自己的肱二頭肌示意了一下。
之後衆人調整一下機位,開拍了“秀場面試”這齣戲。
在陰暗潮溼的地下4層,444房間,高健見到了三個戴着紙人面具的面試官,被問了五個恐怖的問題,手腕上被一條形似蜈蚣,但額頭卻如蛟龍般長着根一兩釐米的獨角怪蟲留下了一個梅花蠱印。
最後丟給了他一個血跡斑斑的高科技手機,這部手機可以漂浮在半空中獨立拍攝,並投影出一個只有他才能看見的大屏幕。還可以用這個兌換一些神奇的物品。
最重要的是,可以接受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務。
“每次直播結束後,我們會根據人氣和禮物對你的表現進行評分,積分可以累積,並能從我們這裡兌換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你現在的積分爲零,停播一次將被扣除十分。當你的積分爲負數時,你就會人間蒸發,一點痕跡不留,就像引你過來的夏馳一樣!”
秀場面試官冰冷冷的最終陳詞道。
“夏馳果然是存在的!夏晴之沒有說謊!”
高健拿着直播手機,一路狂奔而出。
鏡頭變幻,第二天的早晨,清新的晨風吹入屋內,透明珠簾被掀開,一個充滿朝氣、青澀可愛的女孩偷偷溜了進來。
“夏晴之,你今天不上課嗎?”
思路被打斷,高健有氣無力的看向女孩。
“還早呢,順路過來看一下。怎麼樣?哥哥的事情有進展嗎?”
看着她鼓囊囊的胸前,再看着她紅撲撲的臉頰,還有她那充滿期待的眼神,讓高健不忍心說實話。夏馳有99%的可能已經死了!
“昨天晚上我按照卡片裡的地址,親自去了趟無燈路陰間秀場,找到了關於你哥哥的一些痕跡,至少現在我可以肯定,你沒有撒謊,你哥哥確實存在過。”
高健試圖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那……他現在在哪你知道嗎?”
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期盼的問道。
“這還得進一步調查,我需要時間。”
高健一邊說着,順手拿過女孩提着的雞蛋灌餅,一晚上驚心動魄,這時候聞到香味,他肚子才叫了起來。
“喂!那是我的早餐!”
“下次少放生菜,多加點辣椒……”
高健批評了對方一句,但吃的津津有味-----爲了你那一百五十塊錢,我差點送了老命,這個早餐就當是補償了。
“真是個差勁的男人!”
高健聳了聳肩,他纔不在乎沒發育好的小女孩的話呢。
等夏晴之離開後,高健把從陰間秀場帶出來的手機拿出來,用抹布擦去上面的血漬,擺弄起來。
接近八寸的屏幕上居然只有孤零零的三個圖標,一個電話簿,一個信箱,還有一個圖案赫然是我自己的黑白照片!
高健好奇的點開這個奇怪的應用。
“滴!”
手機如同投影儀一樣,在眼前投射出一道藍色的顯示屏。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距離任務發佈還有12小時30分鐘。
“我靠,這科技含量還挺高的。”
高健扭頭看向牆上的電子鐘,現在是早上七點半,也就是說陰間秀場的任務會在今晚八點發布。
“又在晚上?”
高健似乎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這一次可不能愣頭愣腦衝過去,要做好萬全準備。
高健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準備東西。找到了一柄鐵錘,一頂安全帽,一個電擊棒。最後拿出一盒巧克力和保鮮膜。
“打鬼巧克力,捉鬼保鮮膜。這是一位前輩告訴我的訣竅,不知道管不管用?”
高健喃喃自語,最後還是都放到了自己揹包裡-----就算打不了鬼,還可以充飢嘛。不虧的。
然後高健找出電話本,在常用聯繫人列表裡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號碼。用這款新型手機撥打了出去。
“喂,二狗,有活兒了。”
電話那邊傳來打鬥的叫喊聲,過了好久,纔有人接電話。
“是健哥啊,我這有點忙,你就長話短說吧。”
“可以啊二狗,都會用成語了?我最近在調查一起超自然失蹤案件,需要你幫我搞些能對付靈體的東西。”
“健哥,警察快來了,你要是想講故事能不能等晚上。草擬嗎!給我往死裡幹!喂,健哥,我不是說你啊!”
“我知道常人難以理解,但這確實不是玩笑。天黑之前我需要你幫我弄些開過光的符紙或者佛牌,價錢好說,但東西一定要靈驗。”
“行行,沒問題。晚上我去找你,掛了。”
畫面一轉,一個小巷子裡,一羣械鬥的古惑仔,地上倒了一大片,陳曉春飾演的二狗,渾身血跡,手持砍刀屹立不倒。
“狗哥,條子來了!”
“撤,撤,撤!走後門!”
下午兩三點鐘,額頭纏着繃帶的二狗坐着麪包車來到成.人店,手裡還提着一個大箱子。
“健哥,你來驗驗貨。”
二狗把箱子放在桌上,單手打開,露出裡面花花綠綠的符紙和亂七八糟的驅魔工具。
“辦事真利索,哪來的?多少錢,我付給你。”
高健興高采烈的挑着裡面有用的東西。
“健哥,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跟我談錢?以後再說這話,兄弟都沒的做。這些東西我是從黃大仙街口的劉瞎子攤子前搶的。無本買賣。”
二狗哈哈笑道。
“劉瞎子?”
高健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讓你給我找靈驗的東西,你給我找這個老騙子幹嘛?”
高健搖頭嘆息。
“這算什麼?中西結合?他涉獵還挺廣啊。”
當高健從箱子裡翻出一個鍍銀的十字架和兩長條大蒜,當着二狗的面抖了抖之後,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啊?健哥,難道這些東西都沒用嗎?”
“死馬當活馬醫吧。”
高健也不抱什麼希望,只能硬着頭皮把箱子裡的符紙歸類整理,裝在衣服褲子口袋裡。
“咦?箱子底部好像還有一張符,金光閃閃的好刺眼,好東西!”
高健心中大動,能發光的東西,不是摸了熒光粉,就是真的寶貝。
高健剛想伸手去撕下來,外面一陣吵鬧。林正英扮演的劉瞎子穿着一身杏黃道袍,推開幾個古惑仔闖了進來,一副跑了十幾裡地,氣喘吁吁要斷氣的模樣。
“臭小子,搶了我的東西就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阿健,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林正英上氣不接下氣,連道士冠都歪了。
“切,拿你幾個破符怎麼啦?小氣吧啦的。”
二狗撇着嘴一臉鄙視道。
“二狗!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高健裝了一下好人,臉不泛紅,心不亂跳,鎮定自若的將褲兜裡的符紙掏出來,遞給了劉瞎子。
“劉大師,箱子裡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但這張符,我想留下。”
高健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揭下這張壓在箱底的金光符紙,符紙上還寫着一些奇特的文字,像是小篆,但又有不同。
“阿健,這桃木箱和那金符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你可別打它的主意,要不然,我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劉瞎子一看就急眼了,伸手就要想。
“二狗!劉大師累了,送他回去休息!做晚輩的怎麼能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高健給二狗使了個眼色,二狗和一羣古惑仔一擁而上,抓手擡腳的將劉瞎子壓上了麪包車,一路開遠了。
“阿健,你這個臭小子,把符還給我!”
“別用壞了,壞了我天天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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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健滿心歡喜的看着手中的金光符紙,滿意的放進了貼身口袋裡。纔不管劉瞎子的叫囂呢。自己晚上可是面臨着生死危機,大意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