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烏雲燎繞,漫長雨季難得的好天氣。
羅夫山中,清溪奔騰成河,從飛來峰上會仙台看,奔騰若河流,在空山激起一片水聲。
“你要做個什麼樣的人”?莊廣陵端起酒杯,笑着問唐玄。
唐玄陷入到沉思中。
蔡姚笑道:“想做什麼樣的人,能做什麼樣的人,來源於出身,我便是如此。小時候,每一天的動力來源於老爹的棍棒,痛苦不堪的過着每一天。年紀稍長,便可偷懶,去他麼的元之位,去他麼的帝之位,只是覺得,自由便好。老爹不在,便是晴天。再大些,似乎明白了許多,可惜,明白歸明白,很多事情,還是不明不白的做着。”
蔡姚喝了一大口百草釀,呼出一口帶着酒香的白氣,望着天,臉上帶着笑,但這笑,很無力,也很無奈。
莊廣陵不語,只是望着唐玄,以及端在其手中,紋絲不動的酒杯。
“我要做個什麼樣的人”?唐玄撓了撓腦袋。
“我是個孤兒,從小便在這深山裡長大。你問的這個問題吧,好深奧,你知道,我並不是一個有追求的人”。唐玄笑着道。
莊廣陵搖頭道:“這個是你,亦不是你”。
唐玄點頭:“以前這座山,有三個人。兩大一小,那小的便是我了”。
“孩童,少年的時候,我過的很快樂,無憂無慮。沒人告訴我,你將來長大要做個什麼樣的人,也沒人告訴我,今天該做什麼,明天該做什麼,就是這樣的長大;就是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
“大老頭走了,走的很不甘心,所以他的不甘心,便成了我心裡的責任,讓唐門活下去,有一天,能夠讓它名傳四方,那便更好。可是直到現在,我做的不好,甚至不知道該當如何做,苦了無傷,她撐起了唐門”。
唐玄笑着,指着遠處的山峰:“二老頭是我最親的人之一,他叫陌離。在那座山,我發下了爲萬代開太平蒼梧之誓,我在心中寫下“玄道”的名字,我將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東西拉進我的玄道。也設立了歷盡紅塵,逆推萬情,以至情至性,破無情之規則的目標。”
“但一入紅塵,尤其是仙仙的離去,讓我感到無盡的迷茫。時間漫漫,時間慢慢,我卻在原地踏步,一面是千頭萬緒,似乎有許多許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一面是無處下手,想要逃,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完這輩子便算”。
酒入愁腸,便不再醇厚,宛如一道苦澀的線,穿過唐玄的身體,積澱在他迷茫的心中,心空然,似是醉了。
莊廣陵道:“你的感受,我懂,沒幾個人生下來就知道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尤其是你。呵呵”。
唐玄狐疑的望着莊廣陵那張清俊,年輕的臉道:“我”?
莊廣陵道:“你本無慾無求之人,卻揹負了這麼多的責任;你嚮往平凡,奈何身邊均是不凡之人;你練氣以打發這無聊的時光,卻發現,自己的元氣之根是那麼的與衆不同;你無名利、功利之心,又生在不染紅塵的羅夫後山,這裡本是你的家,要離開了,要去那紅塵滾上一滾,心生怯意。。這些,都是你,亦都不是你”。
唐玄喃喃道:“你說的,是我”。
莊廣陵道:“簡單些,站得高,名氣大。不過是給你的人生增加些點綴。你所作的一切,無需設置一些前綴,無需增添一些偉大的理想和目標。這一切,只是爲了讓你,站的高些,看更美的風景;只是讓你的心,自由自在,不受束縛。”
唐玄默默,放下酒杯,收回目光,低下了頭,良久方道:“簡單些”?
莊廣陵神色鄭重道:“對,簡單些。是人都會覺得迷茫,尤其是生在末世,既不可恥,亦不可怕。但如果迷茫加上疲憊,那便不好了。所以,簡單些,只想眼前的對與錯,做的事情是否合你的心意便夠了”。
唐玄大笑道:“這纔是隨心隨性,以前我只是知道這個詞,也喜歡用,如今算是懵懵懂懂了”。他的笑容,俊朗而明媚,讓這昏昏沉沉的會仙亭都有了顏色。
莊廣陵笑着舉杯:“隨心隨心是個中性詞,莫要讓它有了裝飾”。
唐玄笑着舉杯:“多謝,莊兄”。
石杯砰的一聲,碰在一起,兩人相視而笑。
蔡姚撇嘴道:“莊老頭,就你的道理多,道理大,你倒是開導開導我,本小姐最近亦是有些苦悶”。
莊廣陵笑道:“我才三十七,並不老,蔡姚小妹妹,你的苦悶,在於陰陽失調,唐玄可治,我亦無法。哈哈哈”。
蔡姚臉紅不語,偷眼望着唐玄。
唐玄嘿嘿乾笑着,絲毫不接這茬兒:“吃菜,吃菜”。
“宇宙最高的秘密,便是萬神未滅之時,集合衆神之力,所著之通天,而通天經除了指玄,離相,守正,五雷,陰之氣,陽之動,五行等數十萬內篇之外,還有兩大外篇:逍遙、夜摩。亦稱之爲逍遙寶藏經、滅世夜摩經”。
“其中,逍遙藏寶,夜摩滅世。逍遙經裡,隱藏着神滅之前,十大至聖之寶歸遺之所在,而夜摩經亦被稱之爲“魔經”,其理念,修煉之功法,即使是萬法齊鳴的神之時代,亦爲當世所不容,諸神共滅之。”
“人皆有魔心,神亦有魔念,世人該死,神人該滅,這世界亦當滅。蒼穹當歷劫,摩訶爲救世。打着救世的旗號,所作所爲,卻是爲了毀滅一切,重整時間,成摩訶界”。
唐玄狐疑道:“神創之?神滅之”?
蔡姚笑道:“幹了就後悔,迫不及待的想要湮滅,不光人如此,神亦如此”。
莊廣陵嘆息着點頭:“第一代摩訶,亦是神之一員,只是魔念,魔泉,願望聖樹太過霸道,動搖了諸神的信衆,以及衆神生存的土壤。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天就變得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
“伏天氏率領萬神,與摩訶激戰數年,最終於神魔峽谷,盡滅所有摩訶信徒,當衆焚滅夜摩經。摩訶長嘯:魔心不滅,魔心永存,魔火焚儘自我,魔氣燎繞驚天,數月不散”。
“但無可否認,滅世夜摩經之名,也曾寫在通天經總綱之上,因其異、狠、絕、毒。終成外篇,如過眼雲煙”。
“講故事”?
“是,我姑且說說,你姑且聽聽”。
唐玄苦笑道:“你真的只有三十七歲,怎麼懂得這麼多”?
莊廣陵微笑:“多乎哉,不多矣。我真的只有三十七歲”。
蔡姚笑道:“莊老頭,裝老頭,不知羞。大宇之大,非你想象那樣,說來說去,不過是這沒落星球,屁大點的地方,諸多瑣碎之事耳”。
莊廣陵搖頭道:“大宇雖大,但有其始,這裡雖小,卻是“始地”。萬事萬物,逃不過一個緣起、性空。這裡,便是緣起之地,終有一日,會是終結之地、落幕之地”。
唐玄點頭,心有所悟。蔡姚默默,找不出話語來反駁。
滅世夜摩經,魔法無邊,一經,可敵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