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即信仰!
無論是天地信仰還是祖先信仰,其固執相信的源頭都指向一個“初”字。
可以是想象中的萬物出處,也可以是生命本身的出處。
前者從來帶上神秘的色彩,而後者有些時候也會扭曲。
例如入*母這句隨所謂文明誕生的口頭禪,其實對方言語攻擊的並非你本身,而是你並未察覺的元初信仰。
當然,“口頭禪”不是靠唱高調消除的,隨着大宇世界中時空的演化,於生命自身的滿足,生存條件的極大優越,世界的澄明通透,修者文化以萬年爲單位不斷沉澱下無數璀璨、閃光的東西、體制公器化、生存邊界的拓展、自性的解放天性的融合等等因素,組成了這樣一個安靜、美麗,於靜謐中絕不死氣沉沉的世界。
如果自身總是表裡不一,言行不一,矛盾重重,那麼就很難要求這個世界和諧。
從自性到天性,所謂天人合一的那個天字,值得是除己之外的時空萬物,而所謂“人”字,也並非特質一類生命,而是除時空萬物之外的自身。領會到這一點,無論是唐玄還是共同體制內的每一成員,雖然總是默默無聞的做着一些事兒,但天然已經具有了做任何事,想任何想的“初發點”。
當然,也無需在感嘆什麼,只有“原始的”,纔是天然、最美的·····來獲取一些微不足道、高高在上、俯視蒼生卻又無可奈何、毫無用處的認同,天人合一之後,必然是時空萬物的融合,而生命時空命運共同體的宏偉卻不折騰的序幕,就這麼徐徐展開,可卻天然沒了個盡頭,無論是個體生命,還是世界時空的延續。
緣起-業力中-劫滅;星球-修者-星空-永恆。
永恆之後,一切便沒有了終點,當然也包括逐漸成型的對於時空萬物,對於生命自身,對於天與人等等融合到了一起的,不變的信仰。
這裡說不變,是爲了與紀元、公古之前每次回顧都要大感驚歎,無頭蒼蠅一般,糾結與掙扎的求變中求存,而生命今天也終於有了自信的底氣,對世界道一聲:不變、永恆!
······
······
從屬於大宇界萬界中的一個小界,與其他界相隔遙遠,彼此之間是潰滅而又黑暗的虛無。
唐玄的身形穿梭在黑暗中,成了黑暗中唯一一個有顏色運動中的物體。
回想清晨茅屋前與孔仙仙、姜劍眉、溫笑、伏明月、夜魔婉婷等互相之間的凝望與溫情,他嘴角上的笑意更濃。
沒想到永恆之上,幾乎爲所欲爲的世界裡,澎湃激盪卻被限定了永不劫滅的世界裡,情感如此深刻,表現的卻又如此平淡。
其深刻程度,是創造出“情深清淺、深情款款、情意綿綿、激情四溢等這些詞彙的先輩們無法想象的,那是種來自全身心空靈狀態下的專注,毫無壓力與目的的欣賞與慰勉,如同永恆的清泉,無時無刻都在滋潤着彼此的心,神意在這樣的情緒下起伏着,再想象往後無盡的歲月······這一定就是創造了幸福,卻從未幸福過的生命矢志不渝追求的終極幸福。”
如果說還有更幸福的可能,那必然是隨着時空演變,現在情緒的延續。
幸福是沒有意外的,更不需要驚喜,同樣不需要表達······一切都靠說出來,畢竟那也太落後一點了。
黑暗甩在身後,身前還是黑暗,唐玄整個人散發着柔和的光影,穿行在這邊遼闊的虛無中,當他來到小界外的時候,雙目凝視,眉峰挑動間,口中不由發出一聲嘆息。
小界中的生命在他眼中成了一個個動轉不休的光點,卻偏偏事無鉅細的呈現在他神意的照徹下。
站在小界之外,唐玄如同一尊發光的“神”,可以任意決定小界以及界內一切生命、時空的運轉與終止,揮手都不用,僅僅需要一個念頭。
更可以具體而微的操控着每個生命的一生,於對方冥冥中,化身天意。
······可他來此,只是爲了種下希望。
小界並不大,千百億個星球在一個混沌內運轉着,充斥着非主流本能生命進化失敗的悲涼,僅有寥寥數顆星進化出主流智慧生命,當然,他們的智慧在唐玄看來,實在是有些腦容量偏低的感慨,不過還是生命。
漫長的歲月中,這有數幾顆星逐漸化生出兩個敵對派系,一方的戰士白色衣甲,信奉從未出現過,更不知道從何開始的“天帝”,而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帝的孩子;另外一方的戰士們墨綠色衣甲,整個生命體系信奉着“古神”,據說便是這個古神開天闢地,賜予了生命一切。
在與天帝系對峙、爭殺的漫長過程中,更產生了“天帝不過是古神當年一斧子下去造成的略具靈性的畸形生物······”,可這樣在古神系喜聞樂見的傳說到了天帝系那一面,古神與天帝的結局便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天帝創世的時候,座下有個叛徒便成了“古神”。
兩系戰士們不斷在帝與神的旨意下不斷爭殺,而在精神層面,信仰之爭更是從未停止過。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起碼天帝承認了古神的存在,反之亦然。
至於“天帝”、“古神”到底存不存在倒是沒有生命會去質疑,這畢竟是精神的基礎與生存下去的思想動力。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很多矛盾且不甚合理的地方,便被任意智商的生命們,同時有選擇的忽略了。
與此同時,天帝左右,古神座下的陣營,也在時空推演中被編造的無比精密與龐大,衆神環繞,威不可當,天威難測,等級森嚴,虛無縹緲卻又幸福無比的從根本上就充滿矛盾與不負責任的天界、神界不光產生,還成了兩系敵對陣營中生前至高榮光,死後夢想歸宿之地。
當然了,戰死了去不去的成,也不會有生命糾結,既然去不成無法被證明,那麼去的成又有何明證來反對?
不管誰創造的,哪怕是這座名爲“帝神宇宙”中最卑微存在的想象,那麼現在也成了信仰的終點,在往後智慧絞盡腦汁帶着各種目的的豐富下,起碼在真實性上,不斷的增強着。
一次次熱血沸騰的征伐,一個個王朝的興起與落幕,只有捧着天帝與古神的旗幟才能理所當然,這是兩大敵對勢力都認可的事實,那麼信仰的方向,也朝着這個方向上,不斷豐富中。
同理也告訴世人,既然帝界或神界都是等級森嚴的,那麼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便契合了至高層次的想象,給予生命的選擇只能是接受,否則便是違背了帝神宇宙最高的信仰,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
當然這個宇宙在他們自己的想象中,廣闊無盡,無比博大,他們自己也創造出來自己想象中豐富燦爛的文明······
這個理論,那個理論······哪個理論逃出了對這個世界認知這一限定?
那麼廣闊無盡的宇宙與所謂的理論之間天然就有一個矛盾,前者的廣闊無盡與後者的豐富燦爛,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
廣闊無盡是永遠無法被認識清楚的;而豐富燦爛且又偉大冠絕古今,那麼就不存在沒有被認識清楚的事物,這是無論怎麼解釋都無法自圓其說的。
又一次充滿毀滅性的大戰拉開序幕,展開於天帝、古神系位於星界之外的虛空戰場上。
各種飛行器噴吐着火焰互相沖撞着,不斷炸響更爆出漫天不落的焰火;雙方各自千萬艘虛空戰艦炮口噴吐着巨大的火舌之後,於沉寂間,對轟完畢的戰艦開始延伸出千萬條條橋,落於虛空之上後又向前鋪展,像是兩條彼此間奔騰且無比寬闊的路。
接着,白色衣甲的戰士們與墨綠色衣甲的戰士們拎着各式古怪的兵器潮水般衝下戰艦,向彼此衝去,一邊開火攻向對方,一邊拉起震盪虛空的號子。
千百萬的戰士形成兩片巨大的浪潮,不一會兒便糾纏到了一起,千篇一律般的血肉橫飛,嘶吼成片。
相對於生命之間的戰爭,既不偉大更不美,包括戰爭背後高高在上的天帝、古神的代言人,充其量不過是暫時的滅絕天性,喪心病狂,在無限的假想中,在正統加身的幻覺裡,上演着的一場清除所謂異端行爲、思想的鬧劇,既沒有想象中的悲壯,也沒有被形容的重大意義和偉大內涵。
在唐玄眼中,生命在重裝中抵消,整個帝神宇宙業力淡薄的已經不成樣子,劫滅的氣息卻悄然而生,慢慢的發生着作用。
在他看來,這是一片徹底應該絕望的世界。
沒有高高在上的憐憫,只有身爲同類生命的悲憫。
很多生命是清醒的,所謂相信不過是藉着信仰的由頭行使極度利己的行爲,並使之神聖化,沒智慧麼?有智慧麼?
發達麼?
不發達麼?
漸漸的,天帝系抵擋不住古神系的進攻,在古神系墨綠潮水的沖刷下,虛空戰役於帝神宇宙計時第七天清晨開始,便以天帝系的全面潰退進展到了第二階段,古神系的戰艦、飛行器以及戰士們全面開入天帝系的星空領域,同時開始對天帝系所佔據的有限星球進行血與火的大清洗。
古神系的槍炮以及紅了眼睛的戰士們,呈現在本系信衆的眼中,那是一種堅強、果敢、榮耀、信仰貫徹、正義等等光輝詞彙的化身,同時加深了信仰;而在天帝系血海滔天,紅光照徹虛空的生命們來看,那就是一羣羣紅了眼睛的惡魔。
帝起,天帝系第四星,此時星球沉寂,只有烈焰與濃煙,整座星上只剩下了一個村莊,更確切的說,只剩下村莊裡的一個簡陋的三間木屋,木屋已被火海籠罩,周圍站立的滿是虎視眈眈早已經殺紅了眼睛的古神系士兵,密密麻麻不下百萬。
太空戰艦巡航,將下面發生的一切通過信號轉化成了聲光影像,最大的一艘旗艦內,風情萬種的美女們載歌載舞慶祝着勝利,古神系出征的最高統帥雲頌,正端着一杯酒,含笑的望着巨大屏幕上發生的那一切的悲慘與哀嚎,濃煙與烈焰,屠殺與屍骸······
這一切發生的越是聳人聽聞、觸目驚心,那麼上神的榮光愈盛,而自己的功勳則更加卓著。
當然,這只是內部資料,很快便會被扭曲成古神系戰士們拯救天帝異端,可歌可泣的感人史詩,不光記錄在古神星史記上,更會向天帝系隱星傳播。
這次戰役雖然沒有辦法徹底消滅天帝系的異端,對方隱星尚在,可也是了不起的勝利不是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相信不久,自己同樣會在古神天中星,聖光殿中謀一個位置······那時候自己就不再是這個小小的統兵元帥,而是整個古神星脈供人的神。
目光迷離的雲頌,在周圍大氣都不敢喘的那些高級將領們的簇擁下,以極其舒服的姿勢歪坐着,思緒迴轉,目光開始聚焦,屏幕上那三間木屋處在火海中,卻並沒有燃燒的跡象,這一定是士兵們蓄意而爲之。
只要自己輕輕揮手或者示意,那便是下達毀滅一切天帝系顯星的攻擊命令,這是權勢、是威嚴、是統帥最高的榮耀。
他很享受這一刻,不過卻並未心急,某種程度上,一個統帥和心機婊比起來,在幹活之前的心路歷程並沒有太大差異。
雲頌能夠感受周圍那熱切、憧憬帶着瘋狂敬仰甚至有些肉麻的目光······很享受,更不介意放大這種享受,他還是不緊不慢的盯着屏幕,諾大的指揮室,數百名將軍以上的高級將領整整齊齊的站着,鴉雀無聲。
屏幕上,一個目光絕望的中年男子,身上白色的衣甲已然撕爛,同時他也是天帝系顯星上,最後一個男性,此時他一臉呆滯的坐在木屋內的牀邊,一動不動,木雕泥塑般似乎在等待接受古神最後的審判!
牀上一個滿頭大汗的女人不斷掙扎着,肚子高高隆起,即將生產,微弱的痛呼,壓抑後的聲音,在烈焰沸騰的世界裡,那麼的微弱。
房間裡還站着一個人,滿頭白髮,負手而立。
可無論房間裡絕望的男人,痛苦的女人還是屏幕前的雲頌元帥都自動將這個男子忽略,彷彿他就是房間裡最普通的擺設一樣。
一聲嬰兒的啼哭,赤子誕生。
和其他生命並沒有什麼不同,剛出生的嬰兒,最純淨的生命,尚未沾染塵垢,也沒有因爲過度缺氧而立刻導致生命病的立即爆發。
男人如夢初醒撲到牀頭,頃刻間爆發的情緒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無聲,烈焰當世,雲頌元帥輕輕放下酒杯,嘴角帶着嘲弄與殘忍,緩慢而堅定的舉起了右手。
對於木屋中的男人,此時此刻天帝不再是信仰,眼前的新生命以及滿臉疲憊的妻子便是信仰的全部;對於女人來說,痛苦萬分之後,這個小生命已然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對於外面的士兵們來說,執行古神代言人-統帥的命令便是天職與信仰,用天來形容,雖然有僭越之嫌,但起碼高大上,不容易讓人想明白了,符合神聖的特性;對於屏幕前的雲頌來說,這不過是進步到古神星-聖光殿必要的程序,信仰嘛,除了與生俱來的古神之信,難道還有其他?
唐玄默默的站着,渾身上下再無情緒產生!
這樣的小世界有多少?
又有多少生命沉浸在所謂信仰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明明白白卻又云山霧罩的糊里糊塗,除了生就是死。
而生死之前加上的任何形容詞都是全無意義的!
起碼對整個時空而言,一點價值都欠奉,談天、說地、法自然······在各種矛盾的驕傲與自卑中,歇斯底里的傾情演繹着,以爲天在看,以爲天道在我,卻連天是什麼,天道又是什麼都搞不清楚,這是何等的應該被可憐,應該被悲憫?
可天帝和古神畢竟並不存在,被之後有生命,被之前,何嘗會有一個存在來施予?
這是一個科技氾濫,氾濫到可以涸澤而漁,可以創造出無限想象力的殺戮工具,可是生命之間互相如此牴觸,又該怎樣去天人合一?
······
唐玄離去,而木屋卻被他關在時空的某一點上,隱藏的比天帝系的隱星,古神系的古神星更深無數倍,無法比較。
百年後,不管世界滄海桑田,木屋會現世,與此同時,一個充滿希望的生命會以全新的氣息看、經歷、感受這個世界,帶給這個世界一些新的東西,一些寫上了希望印記的東西。
古神系的戰士們虎頭蛇尾的撤退,不知道爲什麼;雲頌像是忘記了一切一般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天帝系顯星大火熄滅,驟然降臨的暴雨沖刷着天地間的一切悲劇;五天後,天帝系隱星出現,空間中驀然迴盪出一聲悠長卻又充滿疑惑的嘆息聲。
數十年後,天帝系當年被摧毀殆盡,屠殺殆盡的顯星上,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所有生命不知道唐玄的存在,更不知道其曾經來過並種下了希望,而唐玄,也無意彰顯什麼,想要被牢記什麼,做了該做的,埋下希望的種子,消失又去到帝神宇宙外的一個虛空,遠遠的望着,目光卻不再剛剛那裡停留。
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嘴角盪漾起溫和的笑意,“竟然是你呵!”
······
信仰即是希望,有些彎路不能走,而時不我待是現實,絕非一句充滿感情的宣泄抑或是拉動同情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