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洋之底的世界。
燦爛發光的巨大拱門,橫亙在中元結構海溝深處。門戶上空漆黑,時而閃過各種奇形怪狀的發光體。這是一個比之公古時代凱旋門巨大上千萬倍的壯麗門戶。
門戶之外,便是水族無數的深沉海溝。能夠來到這裡的水族,無一不是水族的健者。往日縱橫大洋,所向無敵的它們,卻皆遊弋在渦流區之前,不敢再進一步。
大洋;海溝;漆黑往來、如千萬萬水箭來回激射、環繞門戶,浩浩湯湯的渦流區;壯麗的守望之門·····從上到下,獨立而涇渭分明的水世界。
龍鯨,水族的霸王,體型巨大。它本該有着30多米長的修長身軀;150多噸的體重;10噸的肺吸一口氣,便消耗掉15000升的氧氣······它生活在洋麪下200-500米水域,本不該存在於萬米大洋之下。
這裡極寒,這裡的壓力太過巨大,這裡不光是人族禁區,更是大型水族、巨型水族的禁區。
眼前的這隻龍鯨,通體金色。看身長,絕不超過5米,算是嬌小可愛。閃着金光的眼睛,隨意一甩尾巴便會在它身體後方,涌起狂暴的水浪漣漪,衝出老遠。
它遊弋着,一雙眼死死盯着下方的渦流區不放。在它身周,沒有任何水族敢於靠近。它是一個王者,不過此時,王者,膽怯了。
大洋深沉、漆黑,帶着不動如山的威壓;渦流湍急、迅猛,無聲無息間卻有着撕裂一切的狂暴。
龍鯨來回遊弋的身子停了,它的雙目滲出血絲。歷盡千心萬苦來到這裡,可不是爲了遊着玩兒的,而是帶着成龍的夢想。
一聲呼嘯,龍鯨頭上噴出傘花般的水珠,尾巴一甩,轟!尾巴再甩,轟!轟!
一道金光劃過,從藍黑衝向深邃,它的身影藉着水勢,如箭矢一般的向下衝去。
渦流漫卷,金光一閃暗淡,周圍千千萬萬,有着猙獰各異長相的水族霎那間停下游弋的身軀,整齊的伸頭兒向下觀望着。
漆黑而深邃的渦流,遮蔽了燦爛的守望之門,無法形容的狂暴來回激盪着,與深沉而寧靜的洋底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無聲,卻震撼着所有水族單純的靈魂。
最多三秒鐘,“轟”!渦流沸騰,金色倒卷,龍鯨的殘軀,被撕成千片,萬片毫無意義的碎片,化爲瀰漫水域的金色星點。
轟!所有在渦流之前徘徊的水族一陣大亂。各種身軀,或大或小,各種顏色,藍白黑黃青,四處亂竄。
龍鯨的死,對於它們而言,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大亂一陣之後,許多水族向上游去,向自己生存、繁衍的地方返程。
大多數的它們,雖然有夢想,但夢想卻不值得拼命。更多的水族,來到這裡也不過是爲了看看有沒有空自可鑽。
如今,龍鯨卻死了?
200米以下水域,經過數十年的拼命向下,耗盡大半生,橫掃一切最爲強大的水族龍鯨,竟然這麼死了?
回家,洗洗睡吧。
門後真的是美麗世界?在場水族大多數開始懷疑起來。
當然,還有更多的,因爲傳說,懷揣夢想,不斷努力下潛,戰勝天敵,戰勝自己的水族,往下而來。
中元結構海溝,始終是洋下強者雲集,最爲熱鬧的地方。
你方唱罷,我登場!
...... ...... .....
渦流區域之上向下看,只能看到守望之門;而坐在守望之門之後的希望燈塔上,視線卻可以穿過“低矮的門戶”,看清整個渦流區以及渦流區域之外的萬千水族。
當渦流區域的狂流,狂暴不可抑制的時候,希望燈塔上,便會射出一道朦朧的光,當光線接觸到渦流的時候,便會漸漸撫平狂暴,雖然依舊狂暴。
希望燈塔,塔體筆直呈瑩潤的紅色。下插無盡的水域,上頂虛幻的蒼流,高約百丈,上下皆是一般粗細,模樣十分奇怪。上面有個包角小樓,像是個違章建築一樣,懸掛在尖細的塔尖之下。
“唉,遠古龍鯨一脈,不多了。如今又死了一條”,老者望着彷佛懸掛在天際的守望之門以及門後的渦流,愣愣的,神情有些恍惚。
“陛下的五洲語,說的可是越來越好了”,老者青衣閃光,似可避水。而整個人彷佛都和水融合在了一起。
過了守望之門,這片世界的水,似乎也變得純淨,顏色呈無色透明狀,壓力也變得普普通通。
“語言,表達形式而已”,老者聳了聳肩,金色的衣飾,略有陳舊。若不是頭上那一對形狀尖尖,色如白玉的彎彎小角,就是一個普通人族老頭。
“呵呵”,青衣老者笑了笑。嘴邊鼓起一串氣泡。他沒有再去看狂暴之意瀰漫的渦流區,而是將目光轉向四周。
“好美啊”,青衣老者嘆道。
“美?我怎麼覺得很普通”,金衣老者隨手一抓,漫天如閃爍漂浮霓虹燈一般的極光水母,如旋風一般,被吸入他枯瘦的掌心。
金衣老者仔細看着,似乎想發現其中有什麼“美”,無奈良久之後,手一伸,水母自由飛起,而他卻苦笑了起來。
“我是初臨貴地,陛下,是習慣了。都沒有錯”,青衣老者笑了笑道,似在安慰。
兩個人都在說話,嘴脣動的幅度極小,更多的是串串氣泡來回遊蕩着。水波在震盪,似乎意思的表達,就是靠着這種水的共振來實現的。
聊着外面的世界,聊着這裡的世界,聊着聊着聊到了種族存續,生靈繁衍。
“難,難,難”,青衣老者嘆息着,串串泡泡吐出,像是個大號清蛙。
“無性繁殖者,所謂羣體進化;有性繁殖者,所謂個體進化。不老不死,無需繁衍,自我常存者,是爲掌控者,說不好聽的,就是規則的狗腿子”,金衣老者呵呵笑着。
“陛下,據我所知,外面世界,無性繁殖的物種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有性繁殖,人族當爲典型。後面的,卻是沒有見過”,青衣老者捏着鬍子,擠着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樂意與金衣老者討論這個話題,可是又礙於某些原因,不得不捏着鼻子順着對方的語義說下去。
“於無性中取其共性;於有性中得其個性。共性的極致便是巨、大、極強、強極;特性的極致便是道法的歸宿”,金衣老者似乎很欣賞青衣老者的表情,馬上接道。
青衣老者臉一抽,五官擠到了一起,好半晌才道:“然後呢”?
金衣老者大袖一擺,哈哈大笑,笑出漫天晶瑩的泡泡,再有極光水母的燦爛密佈,使得周圍變得美輪美奐起來:“大道歸一,從新來過”。
青衣老者起身應和,長揖到地道:“陛下高見,在下佩服”。
青衣老者的話,使得金衣老者笑得見眉不見眼:“人族禮儀,硬是要得”。說着,他伸手拍了拍青衣老者的肩膀。
轟!手與肩接觸,周圍純淨無波的水,驟然崩出大片漣漪。漣漪擴散,不光使得希望燈塔的光搖曳,也使得漫天的極光水母,驚慌四散。
“永恆者,也爲規則所允許,但並不允許他修改規則;一切生靈皆在規則下求存續,求發展。發展到了最後,便是重新來過,誰都無法改變,除非想改變的人是,規則”!金衣老者大笑變微笑,神色溫和的望着青衣老者。
道理很簡單,又很高深。簡單到一句話概況了萬千輪迴,無數光陰;複雜到包含一切生命、事物的初生、演變、進化乃至到最終歸宿。
只是若是在三十天內,這樣的道理,這樣的場景,表演上30次,任何人,任何生靈恐怕只有一個情緒-崩潰。
“有念,無念?有相無相?規則之外的事物?也是被規則所允許的?沒有能夠遮蔽它雙眼的事物。事物能夠出現的本身,便是所謂的命中註定”?青衣老者,夏海情,眯着眼睛望着老者飄然而去,御水而行的瀟灑身姿,嘴裡咕噥着。
“你這麼說,只因爲你沒有看到那朵花”,夏海情笑了,笑着笑着,雙目的茫然,消極,頹廢一掃而空,變得淡然起來。
“我相信,它的出現,足以顛覆一切規則”!
夏海情縱身一躍,從百丈高塔躍下。當然,這裡四周都是水,高塔雖高,也不會有跌死的危險。更何況,他還有個即便在五洲大陸,也是響徹雲霄的外號:碧海潮生。
...... ...... ......
一路風塵,一路秋色,一路雙目焦灼,一路心急如焚。
唐玄帶着蔡姚,拎着肥壯的穿雲箭,抗着鬼見愁,披星戴月,橫跨美麗多情的中洲,順着中元古道穿過悽悽慘慘的元洲大魔國,更是穿過了元洲邊界五百里寬的荒蕪之地。
終於,眼前一座高山矗立天地;兩側,無盡汪洋裙帶飄擺。
“走”,向來自性,淡然的唐玄也不禁紅了眼睛,千言萬語化爲一個字。
而他的心裡卻默默的訴說着:“你們,一定不能有事兒”。而這個時候的心最痛,而這痛,便藏在心裡吧。
腳步更急,眼前,深藍之色,逐漸瀰漫整個視野!
沒去想爲何戒備森嚴的大魔國竟讓他暢通無阻,更沒有時間計較內心的憔悴與身體的疲憊,心中只有一份堅定的信念。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們,一定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