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後山的清晨正在鮮活演繹着大自然充沛而歷久彌新的生命力。
神奇氣爽的唐苦心情是愉悅的,此時他正站在會仙台那株老桃樹前,手裡拎着一把柴刀。對着那株高約10丈,腰圍卻只有合抱顯得有些纖細的老桃樹上下左右比劃着。
而那株足足活了一千年的老桃樹,枝幹妖異的擺動着,似乎是在抗拒着什麼。而唐苦依舊不懷好意的越走越近,雪亮的柴刀越舉越高:他需要親手做一個他認爲非常貴重的禮物送給她,以紀念這20多年以來最無法名狀的一夜。
桃之幺幺,桃之妖妖。
就在唐苦選好部分準備下手的時候,老桃樹的某一粗大枝幹突然斷折,掉在唐苦的面前:與其捱幾刀,不如壯士斷腕,起碼還有的選。動了殺機的唐苦讓老桃樹很是悲苦無奈。
沒理很有覺悟的老桃樹,唐苦撿起那段長約3米頗爲齊整的枝幹,目露沉思之色,然後撇了撇嘴不滿嘀咕道,“勉強夠用,就是外枝品質稍微差了點。”
老桃樹不再搖動枝幹,而是發出一聲只有同類才能感受到的無聲嘶吼,情緒幽怨透着委屈。茅山九霄萬福宮前的碧玉桃動了,枝葉狂搖,霎那周遭狂風四起,同時,崑崙山公格爾峰附近的大地冰川內,那株永恆沉默的祖桃樹萬年寂靜的枝葉也不經意的抖動了一下,抖碎了靜默的時空。
對此渾然不知且猶自不滿意的唐苦也不好太過爲難老夥計,拎着桃枝下了會仙台,做禮物去了。
孔希言又是另外一副心情,非常忐忑的不時偷望着坐在門前草地上一言不發,兩眼望天的老神仙。此時心裡的想法卻不是很恭敬:酒桌上的話,太不靠譜。凡人如此,就連老神仙也是說過就忘,當成放屁。你看,這擺明了是劃清界限,想要趕人的節奏。
老哥哥的稱呼自是不敢再講,老神仙沉默不語,他孔希言只有恭敬侍立在側的份。多年生活很有規律的孔希言有些餓了,暗自道:這早飯怎麼還不送過來。
渾身綿軟的孔仙仙雖然在唐苦的幫助下洗漱完畢,但回憶起無比瘋狂的一夜,還是如在夢裡。身體某部位的劇痛和渾身綿軟無力的感覺都在提醒她,那不是在做夢。
腦子裡有點空,空空的什麼都不樂意想,有些事情沒發生的時候,可能會產生很多的不切實際太過超前的想法,但事情發生後,卻真的想都懶得想,因爲發生的事實根本就不再那些想法之中。
一個事實顛覆了曾經的一個想法之後,連帶着對以前所有的想法都產生懷疑,或者說乾脆就是懶得記起。
孔仙仙腦子是空的,但心裡是甜的,她覺得昨夜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值得她用一生去珍惜,回味。就這樣倚着木牀上的枕頭,呆呆的望着前方,面色酡紅,和之前相比,平添了風情萬種。
“仙兒,你是不是病了?”飯桌上,以孔希言人師境的修爲,本該覺察到點什麼,但人的修爲和覺悟絕對是兩碼事。他做夢也想不到在老神仙坐鎮的羅夫後山,會有“監守自盜”的惡劣事情發生。所以他認爲自己孫女可能偶感風寒,病了。
臉紅是發燒,渾身無力那就是發燒的後遺症嘛。發燒和發“騷”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別。
“爺爺,您老人家快點吃吧。”孔仙仙的臉更紅了,嬌豔如花,如那朵她時刻捏在手中的龍遊粉玉蝶。
唐苦一聲不吭的喝着粥,頗有些做賊心虛樣子,讓陌離本來多雲的表情晴朗了起來。不時自得其樂的怪笑幾聲,讓桌上的人摸不到頭腦。
早飯後,孔希言決定告辭,一個原因是老神仙的神情讓他心懷忐忑,一個原因是擔心孫女的身體。這可是比他的老命都要重要三分掌珠。還有個原因是該問的也問到了,心有所覺,急着回去突破境界續命,信奉聖道,崇尚戒條的孔希言本也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
得知孔希言提出告辭的想法,陌離點了點頭沉吟道,“聖之道,在學問。書中自有浩然氣,要得先有書生氣,秀才境,無需羞,苦讀終老君需記。行走坐臥有正氣,千年傳承是古氣,一往無前是義氣,不慕長生天地氣。”
又沉思半晌,陌離接着道,“浩然氣中浩然意,浩然者,天地之正,立身之本,究其根本還是天地氣。氣本蕪雜,當做到不忘本心,不忘天地。”
苦娃娃做了那種事,很有團隊意識的陌離不得不絞盡腦汁的再點撥一下,免得人家說咱“羅夫後山”太小氣,欺負人,帶孫女來如羊入虎口。那下次誰還帶漂亮女人過來?
想到女人,種花道人的神情盪漾了起來,目光充滿遐思。
毫無所覺的孔希言沉浸其中,體味良久,種花道人的話如晨鐘暮鼓般,讓他回憶起了當初苦讀求學時候的青蔥歲月,如今的他,因爲環境,地位,年齡等因素的確是變了太多,聖心蒙塵。而老神仙的話猶如撥雲見日一般,給他指出一條光明大道:求學問,立身正,這是根本,而修爲不過是順勢爲之,無需刻意。求道,當不忘初心。
孔希言起身,長揖到地,恭敬道,“小子謹記!”
------
青蒿園前,相遇的地方,唐苦無比艱難的從身後扯出那把未經細琢,但樣式古樸,觸手溫潤如玉充滿祥和正氣的桃木長劍。
“送給你!”雙手捧劍的唐苦,望着孔仙仙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龐,虔誠地說道。
孔仙仙笑了,笑容明媚了天地,嬌聲道,“木頭!”
孔希言無疑是一個識貨的人,他呆望這把突然出現的三尺木劍:色澤赤紅,光潤如玉,隱現霞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快步近前,顫抖着的手撫摸着劍身,呢喃道,“這是千年老桃,千年老桃,神木啊,神木啊!”
這赤紅可不是市面上那種刷了油漆的樣子貨,這是時間和歲月累計起來的奇異力量的外顯,簡直是:價值連城,呃,不,可遇而不可求的寶器。
在孔希言連連眼色的示意下,孔仙仙將梅枝插在衣領上,以古禮接過桃木劍,輕聲道:“苦兄,古語有云,贈君以寶劍,還君以明珠。仙兒此行爲示虔誠,未帶身外之物,只有此物相贈了!”
說罷,孔仙仙閉上美眸,伸出嬌豔紅脣,在孔希言的注視下,在唐苦的臉上香了一個響的。
唐苦呆若木雞。
孔老爺子忘了寶物當前,神情抽搐的伸出手指,指着兩個人:你,你,你,你。。。
手指不停的切換着對象,但除了這個“你”字,這個自幼飽讀詩書的人師,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孔仙仙沒理快瘋掉的爺爺,眼中只有唐苦那純淨的面龐,乾淨的眼神,“莫相忘,仙兒等你!”
這一個吻,一句話,已經是家教很好的孔仙仙,所能表達出來的情感巔峰,能夠在此時此刻做出來的行爲極限,也是對以前形象的顛覆,更是個人覺悟境界的重要突破。當然,昨夜偷偷摸摸的率性,不在光天化日談論之列。
唐苦心絃顫動中,重重點頭,理屈詞窮的他,唯有點頭,眼神亦真誠對望:真摯,充滿着戀戀不捨。
唐苦的迴應雖然簡單,對孔仙仙而言,夠了。
這個“木頭”!
此時她纔想起來旁邊的爺爺,而孔老爺子已經激動的開始口吐白沫了。孔仙仙不由得有些尷尬,嬌羞轉身快步行去,路雖崎嶇但平,不過孔仙仙走的卻是那麼的艱難。暴風雨一般的“折磨”產生的後遺症,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直到孔仙仙的背影消失不見,唐苦方不捨的收回目光,望着仍在那你個不停的孔老頭笑着道,:孔爺爺,您老也有。
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個桃木鎮尺,遞給孔希言。
望着赤紅如寶玉的鎮尺,孔希言總算是慢慢回覆了正常了,一把扯過,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同時他的心裡又有些暗爽,老神仙身邊的人,也得管我孔老爺子叫聲爺爺:美。只是這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孫女,孫女,寶貝疙瘩?突然機靈一下想起了什麼!
孔老頭雙手不停的撫摸着桃木鎮尺,扭頭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着,“孫女,唉,等等爺爺。你給爺爺說說,到底咋回事咧!!!”
孔老頭沒了來時頂天立地的風範,竄跳間,宛如一隻白色的大猴子,爲這寂寞清冷的青蒿園,平添許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