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奇幾乎想找個地縫鑽了下去,他害怕,知道不是菲拉的過錯,可是他卻不敢反抗。望着這個自己信任的男人,菲拉更加心寒,心中刀絞一般的疼痛,幾乎要滴出血來。
烏雲更濃,雷聲更烈。
菲拉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望着平生身旁的一個壯漢道:“你剛纔不是說,如果我跟了你,你就會帶我逃走嗎?現在我覺得還是你最好,你這就帶我走吧!”
那個壯漢臉色如土,看着族長惡狠狠的望着自己,大聲叫道:“我沒有說,是你誣衊我,你這個婊子。”說着衝上前來,重重的打了菲拉一拳,以示清白,他本待再打,只是看到菲拉厲鬼一般的目光望着他,心中一寒,竟然再也打不下去。
菲拉緩緩的望着每個人,本來興高采烈的人羣寂靜了下來,更有幾個偷偷的向後挪着腳步。菲拉當然知道,這些就是當初對自己信誓旦旦的男人,她已經沒有絲毫的幻想,青梅竹馬的同伴這個時候都不能挺身而出,她又能指望誰?
霍然擡頭望向了天空,菲拉嘶聲叫道:“你們記着,我就是化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族長一聲冷笑,伸手一揮,一個道人模樣的走了出來。族長盯着菲拉,冷冷道:“這是神族天豁峰的慧明道長,知道你這個冤孽怨氣沖天,他會爲你超度的,你也就不用妄想化成厲鬼了。”他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只要得罪了他,不要說是做人,恐怕就是做鬼也不行。
慧明道長仙風道骨,三縷長髯無風自動,手上擎着一柄寶劍,冷然的望着菲拉道:“妖孽,你還不知道悔改嗎?”
衆族人紛紛跪了下來,他們雖然地處偏遠,消息並不靈便,可是神蹟山十八峰的神族還是聽過的,這時聽到仙人下凡來剷除妖孽,欣喜中卻是多了幾分惶恐。
菲拉淡淡道:“你是非不分,正邪不辨,也配是神族的神人嗎?”
慧明勃然大怒,冷哼了一聲,“你不怕我把你打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望着慧明的寶劍,菲拉冷笑道:“你來這裡不就是爲了讓我永世不能輪迴嗎,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的作態!”
慧明老臉一紅,冷笑了一聲,伸手自懷中掏出了一張符咒,拋到空中,口中唸唸有詞,寶劍一指空中的符咒,那道符咒竟然變成了丈許大小,牢牢的裹在了菲拉的身上。
菲拉用力一掙,突然慘叫了一聲,只覺得渾身有如刀割一般,那道符咒彷彿漁網一樣,道道的力量如同鋼絲一般從周圍傳了過來,彷彿要勒到她的骨頭裡面,她只叫了一聲,再也不肯出聲,不是她叫不出來,只是不想臨死前還示弱。
族長見了大喜,伸手接過平生早早準備好的火把,眼珠子突然一轉,徑直走到了水奇的身旁。水奇正自哆嗦着不敢擡頭,只想遠遠的跑開,見到族長將火把伸到了自己的面前,駭然失色道:“不……”
族長冷冷的望着他,手臂並不縮回,道:“要不你燒死她,要不你和她一塊死,誰也不能庇護妖孽,如果你不肯下手這就說明你被妖孽迷惑,下一個要燒死的就是你了,你要考慮清楚。”
水奇渾身一顫,哆哆嗦嗦了半天,終於伸出手去。望着水奇接過了火把,菲拉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不是身死,是心死,她實在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麼會看中了這種男人,還夢想着嫁給這種男人!
這就是自己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戀人?他舉着火把,就要過來將自己活活的燒死!菲拉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只覺得麻木,一股濃重的悲哀之意涌上了心頭。
水奇顫抖的走到了菲拉的面前,看也不敢看菲拉一眼,驀然間大叫而立一聲,已經把火把扔了出去,正落在乾柴的上面。
木柴很乾,一點就染,立即熊熊的燃燒了起來,映照着菲拉淒厲憤恨的面容。
平生一旁諂媚的笑道:“族長,道長的符咒不怕火燒嗎?”
族長冷哼了一聲,“道長的符咒鬼都不怕,又怎麼會怕火燒!”
慧明道長捋須微笑,得意的點點頭,“不錯,我這‘往生咒’水火不侵,能夠縛住妖孽,讓她魂魄不能飛走,大火燒過去卻是沒有阻礙的。”
衆人又是一陣阿諛之言,無非說什麼道長法力無邊,菲拉罪有應得,沒有想到慧明道長正自得意洋洋,突然臉色一變,那道水火不侵的‘往生咒’竟然熊熊的燒了起來。驀然那股火焰騰空飛起,電閃一般的射向了慧明。慧明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招,一不留心,長髯上面已經沾上了一點,怪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拍熄,只是平日引以自豪的鬍鬚已經燒焦了不少。
手掌一緊,慧明勃然大怒,定睛向菲拉望去,臉色不知怎麼,微微變了一下,斜睨了那個青衣人一眼,突然覺得那人不像個活人,一股寒意陡然衝向了脊樑,竟然不敢上前。衆人都是愕然,隨着慧明的眼光齊向菲拉望去,‘往生咒’雖然燒成了灰,但大火仍然沒有熄滅,只是爲什麼菲拉人在裡面,竟然連衣服都沒有燒着一絲,難道,她真的是妖孽?只是,沒有哪個注意到慧明眼中的驚駭,手掌更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菲拉眼中也是一片茫然,顯然也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族長臉上變了顏色,“還愣着做什麼,添柴!”
衆人轟然響應,就要把四周的乾柴仍了過去,沒有想到半空中突然一個霹靂,夾雜着大水落了下來,頃刻間已經大火澆熄,濃煙陣陣冒出,嗆的衆人咳嗽不已。
族長這下可真是有些慌了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用力一揮,“妖孽!大家一塊上,殺了她。”此刻他也顧不得上什麼威嚴,竟然當前衝了過來,衆人也跟了上去,只是想道,這些人一人一拳也讓菲拉變成肉醬了。
只聽到霹靂啪啦,唉呦媽呀的響個不停,衝上去的人都已經倒飛了出來,菲拉身旁已經站着一人,青色的大氅半遮着臉龐,讓人看不清真實的面目,看他的打扮,正是剛纔一直默不作聲的青衣人。
那人望着菲拉,菲拉也望着那人,良久無語。衆族人剛纔人影都沒有見到,就已經倒飛了出去,都是以爲碰到了妖孽,雖然身上不是很痛,可是畢竟懼怕,不約而同的望向慧明道長,這才發現他不再是那樣仙風道骨,持劍的手臂竟然有些顫抖的如風中的殘燭一般。
慧明並非普通的神族弟子,他是天豁峰的長老,雖然修爲還比不上天豁峰的首座,可是畢竟不是一般神族弟子能夠比的了。神族畢竟也是人,有些日常的需求還是要向人間索取的,這個水澠鎮的族長平日爲天豁峰提供了不少東西,正逢他來這裡做客,族長提出了一個要求,讓菲拉永世不能超生,這對慧明而言不是難事,他也就一口答應了下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天豁峰的長老,竟然看不清那個青衣人怎麼來到菲拉的身邊,怎麼打倒的衆人。
他若是打向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夠抵擋?慧明心中凜然。
那個青衣人並沒有理會慧明,也沒有理會一幫族人,他望着菲拉,還是那種眼神,漠不關心的樣子。菲拉卻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青衣人很年輕,還有些英俊,只是一雙眼睛卻是怪異異常,其中竟然泛着淡淡的綠色,不但顯得詭異,更有些滄桑,還有一種濃濃的憂傷,彷彿亙古就已經存在了一樣。
“你救了我?”菲拉語氣中沒有一絲激動,她這個時候覺得活着不如死了,因爲她實在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
“你已經死了。”那個青衣人緩緩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波折,彷彿說着一件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已經死了?”菲拉有些茫然。
“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那個青衣人又道。
菲拉望着那些想要上前卻又不敢上前的族人,有些好笑,卻更加痛恨,“我想讓他們死!”
衆人都是大驚,聽出了菲拉口中刻骨的恨意,也知道這個青衣人真有能力殺人,求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慧明,慧明硬着頭皮,冷冷笑道:“還不知誰會死!”
那個青衣人頭也不回,“我可以讓你親手實現這個願望,只是,我有個條件。”
“只要能殺了這幫豬狗不如的畜生,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你!”菲拉毫不猶豫道,驀然臉色紅了一下,她知道這個條件意味着什麼。
那人淡淡道:“你不後悔?”菲拉用力搖頭,那人身後的慧明道長卻是已經按捺不住,大聲喝道:“妖人,過來受死!”
那人緩緩的轉了過來,望了一眼慧明,眼中好像涌現出一絲笑意,又似是嘲弄。慧明一怔,突然覺得一股重重的力道擊在胸口之上,大叫了一聲,口吐着鮮血倒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掙扎了幾下,竟然再也爬不起來。
衆人都是大驚,彷彿看到那個青衣人動了一下,又彷彿並沒有動彈。每個人都噤若寒蟬,族長和平生更是怕的厲害,知道菲拉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如果說要死,十有八九的排在前兩名的就是他們,可是卻也不敢稍動,這個人如同要命的閻王一樣,誰都是怕先動了一下引起那人的注意,只希望他救了菲拉,不理這面的事情,一走了之了。
那青衣人環視了衆人一眼,衆族人都是拼命的低下頭,生怕被他的目光望見,就連鼎鼎大名神族的長老都不是那個青衣人的對手,他們雖然人多勢衆,可是卻和一羣螞蟻面對大象一樣,又有誰敢不要命的上前。
青衣人緩緩的又轉過頭去,平生心中暗喜,悄悄的後退了幾步,見那青衣人仍然沒有留意自己,狂奔而逃。衆人一見,都蠢蠢欲動,沒有想到平生才跑了兩步,就見他一個腦袋飛上了天,只剩下沒有腦袋的身子向前跑去,脖腔中一股鮮血噴出,卻彷彿渾然不覺。
膽大的還能站穩,膽小的卻已經癱倒在了地上,只是無論膽大的,膽小的,都覺得自己褲襠下溼淋淋的一片,一股惡臭的氣味瀰漫了廣場。
菲拉望着族人死去,心中竟然沒有一絲傷感,反倒感覺有着說不出的高興。空中又是幾聲沉鬱的雷聲,衆人陡然間一聲大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四下逃竄了出去。那個青衣人突然仰天長嘯,如同萬狼嗥叫一般,方圓幾十丈的廣場竟然顫動了起來,無數的青石飛了起來,空中轉個不停,竟然在廣場的四周砌成一面活動的石牆,衆人跑到了那裡,石牆竟然也攔到了哪裡,族人幾乎被駭飛了魂魄,卻是不能不跑。
因爲如果稍慢了一步,四周的石牆就要把他們拍成了肉醬,望着無頭蒼蠅一樣四下亂跑的族人,菲拉眼中有了一絲興奮,只盼着那些石塊砸死族人才能解恨,驀然間心中一顫,向那青衣人望去,只見他的眼中本來隱約發着綠色光芒,這刻竟然變得深潭一樣碧綠,上面的嘴脣微微翹起,竟然伸出了兩顆牙齒!
不是牙齒,是獠牙!
尖端鋒銳無比,閃着淡淡的寒光,轉瞬已經變的足有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