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段天德書房。
空中烏雲密佈,雲層疊嶂,幾條七彩靈蛇在黑雲閃電間來回翻騰,整個鳳凰城已經籠罩在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中。
段天德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眉頭緊鎖,好像有什麼難以決斷的大事發生。
“這件事我不同意!”段天德生氣的坐到椅子上,手裡的茶杯重重摔在茶几上。
隨即一個炸雷傳來,震得窗戶一陣顫動,緊接着一片豆大的雨滴落在窗外的芭蕉葉上。
歐陽震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隨即關上窗戶,用眼神示意旁邊的侍衛離開,回頭笑了笑,道:“段兄何必這麼生氣啊?”
接到歐陽震的命令,四名紫衣侍衛撤出了房間,隨後關上了房門,外面依然傳來隆隆的雷聲。
看段天德沒有說話,歐陽震轉身坐在椅子上扶起已經歪倒的茶杯,又補充到:“帝陵衛每二十年輪換一次,這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作爲帝國最大的馭氣師培養基地,你早該有此準備啊?”
段天德說道:“話雖如此,可他們都還是孩子啊!我怎麼忍心讓他們去送死啊?”
歐陽震正色道:“段兄此言差矣,這怎麼能是送死呢?他們至少還有二十年的壽命,而且這二十年,他們能夠見識到世間最強大的氣元,見識到人族所能達到的修氣極限,這對於馭氣師來講,難道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嗎?”
所謂帝陵,顧名思義就是帝國曆屆君主的陵墓。東籬國每任帝君死後,肉體就會被送往欽天司御龍臺火化,火化之後其氣元和魂魄則會進入帝陵,進行進一步的修煉。
帝陵也被視爲帝國的龍脈,那裡是帝國氣元最爲強大的地方,是帝國繁榮永駐的氣元來源,同是也是皇族與天界溝通的橋樑。
通俗來講,帝陵就相當於一個巨大的氣元,只不過這個氣元是由數百位已故先皇的氣元和魂魄凝聚而成的。雖然帝陵氣元固然強大,但是同時也十分脆弱。
帝陵具有強大的氣元,但是這些氣元卻不能對外界的攻擊做出反應,更不能主動對外界施加影響。
根據東籬國開國君主與天帝達成的協議,歷任帝君死後,當其氣元達到至純至陽的階段,魂魄可離開帝陵升入天界,位列仙班。而氣元則留在帝陵,但是前提是帝陵不可對外界施加影響。
而這個協議則成了東籬國曆任帝君執政合法性的力量來源,一句話來說就是,天上有人。
而一顆帝君氣元要想達到至純至陽,則需要吸收九九八十一個滿級靈獸的氣魂,縱觀整個東籬國,滿級靈獸屈指可數,即使有,又有哪個馭氣師會把辛辛苦苦修煉而來的靈獸拱手相讓呢?
另一個辦法就是吸收七七四十九名聖人以上境界純淨馭氣師的氣魂,所謂純淨馭氣師就是童男童女,這個方法就更難了,因爲對於馭氣師來說,放棄氣魂就意味着死亡,就算大家願意效忠帝君,但如果說爲此而付出生命,而且還是無後而死,這恐怕也很難做到。
所以帝君每隔二十年就會以進入天一閣的名義選拔七名有潛質的青年馭氣師進行訓練,二十年的時間,經過在天一閣的修煉,達到聖人境界並不是什麼難事。
經過一百四十年的修煉,可以將一顆帝君的氣元修煉達到至純至陽狀態,而一百四十年也是歷任帝君的平均壽命。
幾千年來,這件事都是皇家的絕對機密,只有帝國少數幾個人知道,而作爲帝國馭氣師集中的鳳凰城城主的段天德自然瞭解。
只不過自從自己坐上城主的位置後,這是第一次遇到這件事,上一次選拔的時候恰逢南境戰事正酣,馭氣司躲過一劫。現在自己要親手將自己的子民送入帝陵去送死,他的心裡總是排斥,更何況是在和柳家的爭鬥愈演愈烈的時候。
歐陽震看段天德還在猶豫,繼續說道:“段兄,這是帝君的旨意,帝君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不會想要抗旨吧?朝中現在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你,這些年你南海郡與帝都可是越走越遠了,不要以爲帝都的那幫老臣不知道。”
段天德緩過神來,回想到之前在帝都的遭遇,先是在路上被人伏擊,在朝上又遭到一幫老臣的非難,他心裡一顫,說道:“不敢。”
段天德之所以被召進帝都,就是因爲朝中有人誣陷他有不臣之心,雖然帝君並不相信,但是還是把他召回了帝都,朝堂之上,雖然有幾名大臣替自己辯解,但是從帝君的口氣中,他聽出帝君對自己的信任開始動搖。
“那就好。”歐陽震舒了口氣,滿意的笑了笑,剛準備離開,又轉過身說道,“我聽說令郎也在今年的選拔之列?”
“是。”
“想要做些什麼,那你就抓緊時間吧,明天就要宣佈了。”歐陽震說完轉身離開。
段天德清楚歐陽震的意思,自己既然不能救所有人,但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不能不管。他趕緊派人把段雲叫到書房密謀一陣。
自從選拔結束後,雖說馭氣堂的訓練繼續進行,但是落選的人訓練熱情明顯下降,雖然司馬玉、柳文興等教官一直在不斷督促,但是仍然提不起大家的精神。
相較於那些落選的門子們整日的愁眉苦臉,馬伕子倒是喜上眉梢了,“這就對了,馭氣師就應該有馭氣師的樣子,腳踏實地的修煉纔是正途。”
段風閒來無事,百無聊賴的躺在牀上。往日裡自己嫌棄柳雨微太鬧,今天柳雨微沒有來,自己反而感到寂寞,而韓青則一直在努力的訓練,蘇彥君雖然受傷在房間裡,但是段風卻不好意思去打擾。
突然段風從牀上坐了起來,已經好幾天沒見過歐陽萱了,也不知道她的傷怎麼樣了。段風從牀上跳下來,抓起寒冰劍就往外跑。
“我爲什這麼關心她?”段風停下腳步,心裡一陣慌亂,他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但是一想到歐陽萱受傷,他就一陣緊張,“我們是朋友,怎麼說她的傷也是因我而起的。”
不知不覺間,段風來到驛館門口,看到門口的御林衛,直接繞到驛館後面,從驛館的後牆翻牆進去,越過馬廄,從旁邊的側門潛入驛館,偷偷摸到歐陽萱的房間。
路過歐陽震的房間的時候,段風聽到房間有聲音傳出,出於好奇,段風趴在門口仔細一聽,是歐陽萱的聲音。
“這件事真的不用告訴柳南春嗎?”歐陽萱問到。
歐陽震回道:“不用。”
“如果被他知道了,恐怕會壞事。”歐陽萱說道。
“沒關係,就算他知道,估計也是二十年之後的事了,那時候還有沒有馭氣司都不知道。”歐陽震說道。
歐陽震又補充道:“現在鳳凰城表面上看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柳南春和段天德爲了爭奪對鳳凰城的控制權,明爭暗鬥。所以,他們雙方都需要得到帝都的支持,這個時候,他們誰都不願意得罪帝君。”
歐陽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歐陽震又問到:“那七個人怎麼樣?”
歐陽萱回答:“氣境低點,不過都還有些資質,日後多加訓練,應該能用。只可惜那個段風和韓青沒能入選。”
“這兩個人確實是好苗子,但是——”歐陽震頓了一下,“算了,段風就算了,這是我答應段天德的。至於韓青嘛,就當我送給柳南春的禮物吧,日後他會感激我的。”
“至於其他人,除了雲天龍年齡大點,其他都還可以。”歐陽萱繼續說道。
“年齡大點沒關係,最終反正都是要死,只要保證是童男就行了。”
不過對於雲天龍是不是童男歐陽萱心裡沒底,從雲天龍整日色迷迷的眼神以及深厚的家世背景來看,這事有點玄,但是她也不好去問,而資料上的記載也未必都是真的。
兩人的對話猶如晴天霹靂打在段風頭上,段風愣了一會,等到聽見歐陽萱出來的腳步聲,才趕忙躲了起來。
在回去的路上,段風仔細揣度歐陽萱父女的對話,雖然自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對於那七名氣子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
段風回到馭氣堂,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思考着歐陽震的話,越想越心裡越覺得不對勁。
段風翻身下牀,轉身又出門來到韓青的房間,此時的段風真不知道要找誰商量,柳雨微只會玩幫不上什麼大忙,蘇彥君此時有傷在身,自己能想到的也只有韓青了。
段風悄悄的朝身後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才把門關上,韓青看段風神秘兮兮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
段風把自己在驛館聽到的事告訴了韓青,韓青聽後只是簡單的說了句“知道了。”,並沒有像段風預想的那樣震驚,這讓段風感到很奇怪。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段風問到。
“不知道。”韓青面無表情的回到。
“那你爲什麼不感到吃驚呢?”
韓青站了起來,想了一下,說道:“這有什麼好吃驚的,慢慢你就會發現,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太殘忍了,她怎麼能夠這樣呢?”讓段風生氣的是歐陽萱竟然也是這件事的謀劃者之一,而且她竟然還會因爲自己的沒能入選感到可惜,段風心裡更加傷心。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有些事情不是以你我或是他的意志而改變的。”
“他?”段風奇怪的看着韓青,他明白韓青所說的“他”定然不是歐陽震,也不是歐陽萱,從他的語氣中,這個人另有其人,“誰?”
韓青轉身看着段風,眼神裡閃過一絲猶豫,隨後說道:“你爹。”
段風這纔想起來,歐陽震說他答應了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說,自己的父親也參與了這件事。
韓青看着愣住的段風,冷笑一聲,說道:“這件事到此爲止,你不要再管了,你也管不了,弄不好會引火燒身。”
段風站起來說道:“這可是七條人命,怎麼能到此爲止呢?”
韓青說道:“這件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就算是你父親也管不了。”
段風從這件事被隱瞞的程度來說,隱約能夠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一方面出於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是出於心裡的善念,段風嘴裡說不往下查,但是心裡還是決定弄清真相。
段風心想,從自己父親哪裡應該很難得到結果,但是還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大哥。
這種事情父親應該不會瞞着大哥,畢竟作爲鳳凰城未來的城主,大哥一直深得父親信任,而且這些年,大哥也接管了鳳凰城不少事務。
打定主意後,段風決定去向大哥問清楚。但是,如果直接問的話,按照他對大哥的瞭解,大哥肯定不會告訴自己,所以,段風需要有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