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段風所料,原本橫亙在極北之域和人界之間的黑幕已經消失不見了,而且極北之域的死亡速度要遠比他想象的更快。
人界的一切都變了,這雖然在段風的預料之中,但是卻又出乎了他的意料,最讓他震驚的是,這一切的起源都源於他的父親。
段風站在帝都城牆之上,放眼城外,成千上萬的難民源源不斷的涌進帝都,綿延三百里的雙層城牆上早已佈滿火雷木石,二十萬城防軍全副武裝的嚴陣以待。
“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韓青看着段風說到。
這是段風從極北之域回來後聽到的又一個讓他預料不到的消息,不過這已經不能讓他感到吃驚,因爲從他的父親的死而復生到率軍反叛,已經足以讓他震驚。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原本正直忠勇的父親爲什麼會走上反叛的道路。
緊接着,韓青向他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同時也包括了這些天他所探聽到的信息。
······
十年前,秋夜,冰涼的雨水沖刷着鳳凰城東南部八百里外的一個小城鎮——席城,人們沉浸在雨夜的夢想中,韓青向以往一樣俯在母親的懷裡憨憨入睡。
突然一個炸雷劃過城鎮的上空,韓青翻了個身,向母親的懷裡鑽了鑽,繼續睡覺,外面雖然有小股獸族襲擾,但是鳳凰城城主此次親自率軍坐鎮南疆,已經將大部分獸族趕出了南海郡,只剩下一些散兵遊勇,根本不足以對城鎮造成威脅。
席城是一座商業城鎮,也是因爲商業而繁榮起來的,席城的西南三十里是一座金礦,而韓家作爲金礦的所有者自然也就成了席城乃至整個南海郡的首富人家。
以往每次平叛的大本營就設立在韓府,由於協助平叛有功,而韓青的父親韓童自然如願以償的成了席城的新一任城主,韓家從原本的商業起家逐步邁入政界,此次也不例外。
“咔嚓!”
又是一個更爲響亮的炸雷,整個大地都爲之顫抖,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城外山林中的野獸開始怒吼着咆哮着從洞穴裡跑出,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互相撕咬着,掙扎着。
外面持續不斷的電閃雷鳴讓幼小的韓青再也無法入睡,看着熟睡中的父母,韓青躡手躡腳的從牀上爬了下來。
“青兒,你幹什麼去?”韓青的母親坐起身,揉着迷離的眼睛溫柔的問到。
“娘,我去撒尿。”韓青用稚嫩的聲音回道。
“快去快回,外面冷,彆着涼了。”
“嗯!”
韓青輕輕打開房門,一陣冷風夾雜着潮溼的水汽撲面而來,一個炸雷閃過,韓青突然打了一個冷戰。
韓青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就準備撒尿,雖然距離茅廁只有百步之遠,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站在門口撒尿,況且是在雨天。
突然,他發現後院傳來陣陣白光,此時並沒有雷聲,白光並不是閃電產生的。
韓青捂了捂睡衣,看了看房內,父母皆以熟睡,他穿上蓑衣,輕輕的關上房門,沿着走廊朝後院走去。
後院的門這些日子一直被鎖着,因爲那是段天德居住的地方,要想進去只能從後門,但是今晚也許是值班人員疏忽,大門竟然沒有上鎖。
韓青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人把守,於是就偷偷溜了進去。
整個後院有七間房屋組成,正屋三間居住着段天德極其貼身侍衛,而兩側的偏房內則居住着他的親信將領。
此時兩側偏房內漆黑一片,透過嘩嘩的雨聲可以聽到從裡面傳出的陣陣鼾聲。
正屋兩側的耳房內雖然點着微弱的燈光,但是也是一片寂靜,段天德的貼身侍衛也早已熟睡,對於外面的滾滾雷鳴同樣無動於衷。
只有正房段天德居住的一間,裡面亮如白晝,韓青好奇的沿着右側的走廊靠近正房。
“轟!”
一個悶雷突然在正上方炸響,緊接着就是一道刺眼的閃電,韓青半閉着眼睛擡頭看了看天空,幾道電網劃過濃厚的烏雲,在夜空中顯得異常的明亮。
突然,韓青發現,在正屋大上方一團明亮的雲團正在慢慢形成,漸漸的雲團形成一個漩渦在上空飛快的旋轉。
房屋裡的白光開始跟隨漩渦的旋律忽明忽暗的閃爍,韓青滿心好奇的趴到正屋的窗戶上踮着腳尖朝裡觀看。
段天德正盤腿坐在牀上,上身裸露,雖然已經年屆六十,但是他身上健碩的肌肉讓無數年輕人都望塵莫及。
隨着空中漩渦旋轉速度的加快,段天德頭頂慢慢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環,韓青吃驚的看着發生的一切。
“嗖!”
一道黑色煙柱從漩渦中心飛速射出,穿過房頂直接打在段天德的頭頂,將他頭頂的那個白色光環徹底打碎。
“噗!”
段天德突然口吐鮮血,從牀上摔了下來。
韓青驚叫一聲,立刻捂住嘴巴,他驚懼的看了看四周,還好剛纔的叫聲被雷聲掩蓋。
段天德掙扎着從地上試圖爬起來,但是突然從他的頭頂飄出一股黑煙,黑煙慢慢在他面前幻化成一個人形,那人全身裹挾着一層血霧。
段天德掙扎着伸出右手指着那人試圖問些什麼,但是那人沒有給他機會說話,而是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天靈蓋,緊接着段天德只覺得體內的靈氣被快速的吸收,他想要掙扎反抗,但是在那人的眼裡,他的那點靈氣微不足道,他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韓青默默的注視着一切,他想要逃,但是雙腿彷彿被灌了滿滿的鉛粉,動彈不得,他慶幸剛纔已經將尿撒完了,不然現在的他一定要尿褲子了。
幾秒鐘的過後,段天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死了!韓青心想,但是他仍然無法移動。
屋裡的那個人舒展了一下筋骨,雙眼微閉彷彿在享受剛剛吸收的靈氣。
“一百萬年了,終於出來了!”那人低聲自語道,“我又回來了!”
韓青一動不動的站在外面注視着一切,突然那人回頭看向窗外,韓青猛的蹲下背靠着牆板,他能夠感覺到他已經看到了自己,那人邪魅的朝窗外笑了笑,突然又化作一股黑煙鑽進了段天德身體。
天空中的漩渦已經消失,只留下一團明亮的烏雲,雨也漸漸停了下來,東方的天空已經見白,外面傳出五聲更夫的木棒聲。
韓青戰戰兢兢的站起身,準備離開。
此時房門突然被打開,段天德從裡面走了出來,韓青不知道此時該如何面對段天德,不過他看起來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你叫韓青吧?”段天德和往常一樣的和善。
這讓韓青突然覺得剛纔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他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段天德看了看大門的方向,笑了笑,慍怒道:“這些奴才,又忘了鎖門!”
“我來撒尿。”韓青吞吞吐吐的說到。
“撒尿?”段天德哈哈笑了幾聲,“那你撒完了嗎?”
“嗯!”
“那就趕緊回去睡覺吧,看你穿的如此單薄,彆着涼了。”
韓青彷彿得到一根救命稻草,飛也似的逃離了段天德的魔爪,他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屋裡,拴上門,鑽進母親的懷裡。
“怎麼這麼久?”母親溫柔的問到,伸手將他在懷裡抱緊。
韓青有些疑惑,也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該不該將剛纔的事告訴母親,也許剛纔的一切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最終他還是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母親,因爲在接下來的幾天的接觸中,他發現段天德比以往更加的和善,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加感覺那晚的事就是一場夢。
段風睜開微閉的雙眼,空氣中瀰漫着遠處戰場飄來的硝煙味。
“我一直以爲父親性情的改變是因爲十年前母親的突然離世,看來是我錯了。”
從十年前,段風就發現,他父親的性情開始發生輕微的變化,對周圍的親人忽冷忽熱,近幾年更是如此。
“那個人到底是誰?”段風問到。
“根據這些年我的秘密調查,只知道那是一個來自上古時期的邪靈,名叫邪皇,當年被上古三聖打敗,隨後就不知所蹤,至於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
“上古邪皇?”段風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我大哥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應該不知道,不然他也活不到今天,根據我對邪皇的瞭解,他是不會允許自己的秘密被外人所知的。如果不是當年他抹去了我的記憶,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
“那他爲什麼要領導叛亂呢?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如果真如你所說,他的目標應該在天界,那裡纔是他所仇恨的地方。”
“我想是他的發動叛亂的目的和魔尊是一樣的,都是奔着帝陵來的。”
“帝陵?”
“因爲帝陵連接着人族的大地之脈,人界的靈氣皆來自於此,況且帝陵中安放着上百名先代帝君的純陽氣元,如果能夠吸收了這些氣元,再加上大地之脈的力量,他就完全有能力和天界衆神對抗。”
“這麼說帝陵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正是這樣,所以帝君纔會派歐陽震親自帶人守衛帝陵,不過看情況,他很難守住。”
“你是說御林衛會敗?”
“這是很明顯的事,官軍雖然還有八十多萬大軍,但是五十多萬大軍被牽制在各個戰場,守衛帝都城防又耗去了二十萬人馬,真正參與帝陵防衛的只有十萬人左右,如何面對數倍於自己的叛軍和魔軍?”
“難道不能把帝陵遷到帝都裡面嗎?”
“已經晚了,我們沒有那個時間了,帝君已經下令,一旦形勢危急,將會放棄帝都,全力保證帝陵的安全,只要帝陵還在,大地之脈就不會受到傷害,人族就還有翻盤的希望。”
“可是一旦放棄帝都,那這裡面的上百萬百姓可就難逃一死了。”
“沒有辦法,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兩人一起看向城內,帝都上空瀰漫着一層烏雲,又要下雨了,上百萬百姓擠在狹窄的巷道里,迷茫的看着灰濛濛的天空,眼神裡充滿了對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