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一串綴着奇怪木頭疙瘩的狼牙項鍊硌着她的手心。
不知爲何,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禪院最終幫她和淳于夜脫身的古怪老頭。
“阿稷,”嬴抱月盯着李稷的眼睛,“除了雲娘之外,有沒有其他人和你說過什麼?”
“其他人?”
李稷心中咯噔一聲,還以爲嬴抱月是猜出看李梅孃的存在,看穿了他在騙她。
“不一定是修行者,”嬴抱月回憶着她在西戎這些天遇見的那些人,“也可能是奴隸,比如馬奴,或者是做一些比較不起眼活計的人。”
“馬奴?”正在暗自心虛的李稷一愣,皺眉思索了一下,“我應該並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他們這一路上所僱的車伕都是山海居的人,身份上沒有什麼可疑的,應該不是嬴抱月會在意的人。
“是嗎?”
嬴抱月怔了怔,難道是她想多了?
她低下頭,看着胸口的那串項鍊,目光漸漸恍惚起來。
“抱月?”
李稷看着她的模樣,有些疑惑,“怎麼了麼?”
“沒什麼,既然你沒見過,那應該是我想多了,”嬴抱月擡起頭,呼出一口氣,“我只是沒想到你們能這麼快趕到這裡,有些驚訝。”
她上一次和李稷通話的時候,他們的的確確都還在山海關城,結果僅僅在一週的時間內,李稷一行人不僅越過了永夜長城,還到達了白狼王庭。
這速度都能趕得上急行軍了,哪怕稍微受到什麼點什麼阻礙都沒法這麼準時趕到。
“話說你們怎麼越過長城的?”
嬴抱月好奇地盯着李稷的眼睛,“邊關的守將沒有攔你們麼?”
“這……”
李稷再次心虛起來。
“這得感謝耶律華,”李稷故作鎮定道,“他那個太子身份着實好用,是他打通了北魏兵那邊的關節,我們得以暢通無阻。”
事實上他們走的是李梅娘安排的一條由商道改成的密道,當時他對於北魏和西戎之間居然還存在這樣一條通道感到十分震驚,但李梅娘告訴他,等他們離開後,這條路就會徹底封上。
李稷並沒有問,如果這條路被封上了,他們之後要怎麼回來。
因爲他內心深處相信他們會找到嬴抱月,只要找到嬴抱月,她一定有辦法帶着他們回去。
“耶律華打通的關節?”
嬴抱月懷疑地看着李稷,耶律華的身份理論上的確能指使得動邊關守將,但那樣消息也會傳回北魏朝廷。
就算馮燕和耶律朗再開明,她也不太相信這兩人會願意放耶律華去西戎。
但總之人都已經來了,她再糾結這些人是怎麼來的實在沒什麼意義。
“你們現在已經找到我,那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嬴抱月問道。
淳于夜的婚禮今夜就結束了,按照西戎人的傳統之後是會還狂歡幾天,各國使團也會趁機盤桓一陣子,和西戎貴族們拉拉關係。
但外交也好公關也好,都有時間限制,這麼多使團不可能一直賴在白狼王庭不走。
最多五天,白狼王應該就會開始“請”這些使團離開了。
“抱月……”
李稷深吸一口氣,盯着她泛紅的眼角,“如果我們沒有記錯,是我先問的你吧?”
明明是他發現嬴抱月身上和合散的勁頭沒消,想質問這人到底想幹什麼,結果最後卻變成了嬴抱月抓着他一通詢問。
因爲他們的確是一聲招呼沒打就跑到了西戎,他欠她一個解釋,他們旅途上發生的事和做過的那些安排是應該告訴她,所以嬴抱月她問他就答了。
可明明是他想問她有什麼打算,這人卻反過來先問起他們有什麼打算了。
“我的打算就是找到你,不讓你一個人再去做傻事。”
李稷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嬴抱月,“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準備去幹什麼了。”
她這是準備帶着身上殘存的陰陽和合散的藥勁,去見端坐在新房裡的淳于夜嗎?
“什麼叫做傻事……”
嬴抱月不服氣地看了他一眼,“明明這次做傻事的人是你。”
這人都被周圍人評價看上去有點傻傻,還因此被僞裝成了一個傻大個子,有什麼資格說她?
李稷深吸一口氣,他望着嬴抱月嫣紅的臉頰,“抱月,你若再不肯交代,我只能告訴嘉樹了。”
姬嘉樹可還沒走遠。
李稷閉了閉眼睛,他沒有那個立場和身份要求嬴抱月給他一個解釋,但姬嘉樹有。
只是……
一種難以想象的澀意在李稷心中泛起,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他一時間分辨到底是何種感情。
察覺到李稷目光的變化,嬴抱月眼中的戲謔漸漸淡去。
“抱歉。”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你不用告訴嘉樹,他不一定會來,他來也阻止不了我。”
不如說姬嘉樹剛剛能夠冷靜乾脆地離開,讓她對他肅然起敬,她確實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成長。
“李稷,我明白你的意思。”
嬴抱月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你沒說錯,藥性的確沒全消。”
和合散雖然是毒,但也不代表其百分百全是毒素,其中也有活血止痛等一些對人體有益的部分,她之前藉助李稷之手用銀針泄毒,雖然泄掉了大部分的毒素,但這些催熱活血的成分卻一時間去除不掉。
她現在身體裡這輕飄飄的感覺,也許更接近和合散助興的本意。
“藥性雖然沒消,但沒有那麼猛烈了,”嬴抱月正色道,“這種程度的話,我是可以忍的。”
理智已經回籠,體內的藥效只是多少催動了一些慾望,倒也沒到將人折磨得要死要活的程度,整個人如同微醺一般。
“就這麼一點藥力,不影響我的理智,”嬴抱月苦笑,“等它自然消退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不如大大方方進去。”
因爲殘留的藥性大多溫和,不能金針逼毒,只能等待人體慢慢代謝掉。
可她現在沒時間等了。
“你就放心吧,”嬴抱月踮起腳,拍了拍李稷的肩膀,“吃錯藥的人是我,又不是淳于夜。只要我們都能保持理智,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