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牀上歇了些時日,身子慢慢的輕了,花成雲每天必來一次,實在脫不開空了就讓嚴冬替他過來看我。我一開始還覺得不習慣,慢慢的倒也覺得沒什麼不好。
王大嬸這幾日見到我都喜氣洋洋的,看那意思是誇我爭氣。得,瞧我這生病都生得是時候,我無奈極了。
趕到身子大好能出門的那天,王大嬸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我帶上點東西去謝花成雲。我一撇嘴,想起那日花成雲的揶揄,不由得鬧氣了小孩脾氣:不去,我身上窮的叮噹直響哪有錢給他買什麼謝禮?
王大嬸點着我的腦門子說沒見過你這麼不爭氣的,街上的桃子杏的,花上兩三個銅板買些就足夠了,人家花大夫對你盡心盡力的,還破了以往的慣例,要知道花大夫是從不上門爲人看診的,就算有了天大的毛病他也不會出診。
我不以爲然,忽然又撲哧一聲笑了,心想八成是花成雲長相俊美,有人曾藉此爲名調戲於他所以纔有了這不成文的規矩。如此想來這花成雲也挺可憐的,索性就放下了脾氣,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時間還早,上午是他低價看診的時候,想起那長長的隊伍,想起那羣“如狼似虎”“虎視眈眈”的姑娘,我打了個冷戰,還是等高峰期過了我再去謝他罷。可巧這天也是榷場開市的日子,我身子大病初癒,還經不得勞累,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出了門,慢騰騰的走到榷場,都近午時了。眼尖的瞅見一個賣枇杷的,攤主垮着個臉,他的攤子無人問津。
這枇杷,產於南方,性甜,也是止咳良方。處於北地的人自然是鮮有人知,尤其是在這定州城,處於北疆,在這個信息不通暢的時代,買枇杷實在是件不怎麼明智的事。
我過去一問價錢,攤主見有人問津竟然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我冷笑一聲,轉身就走,心中明白爲什麼這美味的枇杷賣不出去了。攤主見情況不對,連忙喊住了我,說價錢好商量。
我跟他殺了好一會兒的價,才以比南方枇杷略高的價錢成交。攤主一臉沮喪,我好奇之下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攤主想把南方的枇杷拉到榷場來賣,想賺筆錢,誰知一路上雖然多加看護快馬加鞭,等到了定州已經爛了一半了,攤主只得喊出高價,卻又不知這北地之人沒見過這東西,只看看捨不得買。攤主長嘆一聲看來這枇杷是要砸在手裡了。
我暗暗驚訝,想法很好,只是有些不切實際了。又勸了攤主幾句話,轉身繼續逛榷場。
等到感覺疲累的時候纔想起回城,走到百草堂的時候實在是走不動了,就算再怎麼不想我也得進去歇歇,更何況我手上還拎着一大包死沉死沉的枇杷。
一進去我就愣了,花成雲正和一個女子說話,偏巧那女子我也是認識的,正是青鸞。花成雲雖是笑着,但就是讓人覺得冷淡。還沒待我仔細研究,他就看見我了,趕忙應了上來,那股熱絡勁兒,我自己看了都覺得是差別待遇。
見花成雲不再理她,青鸞插了幾句嘴,覺得效果不大,又瞟了我幾眼走了。我像個木頭棍子似的戳在花成雲跟前,直愣愣的擺來擺去,花成雲忍俊不禁,問我好端端的做這種奇怪表情做什麼。
這麼多天下來,與花成雲熟悉的很快。我戲謔他說看你是不是捨不得她走。
他又嘆氣又是笑,表情也很是滑稽。少頃,我問他青鸞來找他做什麼。
他說是來向他道歉的。
我好奇的說那你就真的原諒她了?
花成雲看我一眼說不然還能怎樣?
我大驚小怪,那可是差點殺了你的人啊,當時你那臉青的……嘖嘖……
花成雲大概也不想回憶當時被水淹的情況,畢竟那滋味不論擱在誰身上都是不好受的,所以臉也白了白。
後來這事兒就不再提了,旁邊的嚴冬坐在小馬紮上一邊吃着我帶來的枇杷,一邊還嘟嘟囔囔的,大意就是不能原諒青鸞,以後不讓她進百草堂一步之類的云云。
花成雲後來聽不下去瞪了他一眼。可嚴冬這孩子還是屢教不改。我只把這出當笑料來看。
後來就經常有事沒事的光顧百草堂,可每次都能碰見青鸞,是事情太過湊巧,還是我太不走運?反正在一旁搗藥杵的嚴冬咬牙切齒的把藥杵砸的巨響。
我也看出來自己每次都成了花成雲的救星,青鸞看我的眼神慢慢從瞟變成了盯然後變成了瞪最後變成了怒視,我甚至都能看出她眼裡閃爍着火光,我有些怕怕的想如果花成雲轉個身,她是不是就立刻用劍在我身邊戳個窟窿?
我半開玩笑的對花成雲說自己當了他倆的炮灰,如果我不幸光榮犧牲,她一定是兇手。
花成雲立刻挺起腰桿做英雄狀,別怕,有我保護你。
我白他一眼,恐怕那樣我會死得更快。
花成雲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經的說有我在你怎麼會死?然後又一拍腦門做恍然大悟裝,哦,你是自殺的吧?
然後我倆一起笑翻,這花成雲還有講冷笑話細胞。
偏偏有些事情想想就能成真,雖然這需要踩狗屎運,但我沒踩,青鸞一樣找上了門。在我從百草堂出來的一次,青鸞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攔住了我的去路,示意我倆好好談談。
沒辦法,強權在前,我只能認命的跟着她東拐西拐的拐進一條小巷子。我一撇嘴,真沒誠意,請我吃個茶也花不幾個錢。後又轉念一想,她該不會是要殺了我然後再毀屍滅跡吧?越想越有可能,冷汗涔涔而下。
青鸞站定,雙手抱劍倚在牆邊,勾起一抹驕傲:“我說怎麼看着你眼熟呢,以前在花成錦身邊見過你吧。”樣子很是不屑。
連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面對着自己討厭的女人,輸人不輸陣,死就死吧,我不甘示弱:“幸會幸會,我說我也看着你眼熟呢,以前花成錦搭理誰都不搭理的那人,是你吧。”
青鸞冷下臉並不回答:“哼,花成錦呢,不要你了?”
我笑:“那你呢?找不着花成錦就找他哥哥,可惜人家他哥哥依然不待見你。這會兒找上我是要我說媒嗎,你確定你轉移目標了?”
“你!”青鸞臉上乍青乍白,露出了殺氣:“我還用得着你這個賤丫頭說媒?他以後肯定會求着我讓我嫁給他。”
我差點吐出來,這人真自戀到一定的程度了吧。想她家雖然勢力龐大,但卻地位不高,不然不會放任一介姑娘出來混江湖,有誰見過哪家的大家小姐拋頭露面的,特別還是這種刀霜劍雨的?想來也不過是江湖草莽罷了,與花成錦這樣擁有多金又人人敬仰的大夫地位是沒法比的。明明是青鸞高攀癡心妄想,卻看不清形勢。
想到此處,我冷冷一笑:“那好,青鸞女俠,你等着他求你嫁給他吧,恕我不再奉陪。”說完轉身便要走。
青鸞一個利落的翻身穩穩的擋在我前面:“不準走。”
我笑靨如花:“我不走,你待如何?”
“他本對我謙和有禮的,若不是你從中作梗,他便不會對我置之不理。”青鸞怒視我。
喲呵,人家不喜歡她,反倒成了我的並不是?
“我要你離開他。”青鸞憤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