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素嬈想忽略都不行，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回京的緊迫感感染了周圍的每個人。
唯一一成不變的，只有小南。
正月底，在城中百姓的夾道相送下，他們一行人緩緩離開了此地。
銀雪衛開路。
東宮護衛軍隨行，四輛車架列次出城，爲首的車裡坐着太子，後面緊跟着言韞的馬車，崔翊次之，最後是木芙蓉。
這四輛車架原本有素嬈的一個。
臨到上車前，崔翊搶先鑽了進去，撩起簾子一臉苦相，“阿嬈啊，兄長這身板實在是撐不住了，必須坐車回去，你就委屈下，去阿韞的車裡吧。”
說罷，不等她回話，徑直撂下簾子。
一副賴在裡面的模樣。
“你出去！”
小南的聲音傳出，帶着濃濃的嫌棄，馬車開始劇烈晃動起來，後來不知道崔翊做了什麼，又突然安靜。
看樣子，兩人是達成了和解。
素嬈無奈苦笑，來薊州前，他們一行全都是自己人，舉止隨意些倒也無妨。
如今太子和其他人同行，總還是要顧忌些。
就在她斟酌着要不要去後面的馬車時，木芙蓉走了過來，“素姑娘不嫌棄的話，與我同車吧，正好還能有個人說話解悶。”
素嬈順勢應道：“那就打擾了。”
兩人相攜去了後面的馬車，言韞聽了回稟後並無異色，吩咐他們啓程。
素嬈倚在車壁上，車架隨着挪動輕輕搖晃，熟悉的感覺讓她昏昏欲睡。
木芙蓉看她模樣，奇怪道：“你傷勢還沒好嗎？”
“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單純犯困。”
素嬈懶懶的擡眼看她，見她手邊空無一物，掩嘴打了個哈欠，低道：“這一路入京，枯燥又無聊的很，你怎麼也不找點東西打發時間？”
就連小南都把竹宴他們先前‘賄賂’他的拳譜和機關玩物搬上了馬車。
世子爺和太子更不用說。
馬車內堆滿了書本和公文，與平常不同的，就是換了個地方處理公務罷了。
素嬈打定主意一路睡去盛京，拒絕了一切打發時間的東西，這樣搖搖晃晃的走着，她根本無心做任何事。
木芙蓉聞言一愣，呆滯道：“我忘了。”
“忘了也沒關係，這次沿途會經過官驛和城鎮，到時候去置辦點就好了。”
素嬈手肘撐在車窗上，支着腦袋慢悠悠說道。
離開時，太子曾詢問過木芙蓉日後有何打算，可要回石城，又或是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木芙蓉說她想去盛京。
當時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尤其是東宮的護衛們，正當他們內心各種揣測時，木芙蓉仰起頭，直盯着太子道：“民女此去，想找個名醫求學，繼續深研醫道，不會給殿下添麻煩的。”
“殿下曾說過將民女看作姊妹，那民女就大膽叫您一聲義兄，還望兄長成全。”
她點破自己所求。
又以義兄妹相稱，擺正了自己的身份，徹底斷絕其他人無端的猜想和非議。
這是讓太子安心。
她不會妄想其他。
顯然太子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面色變了變，最終露出抹欣慰的笑：“你都這樣說了，爲兄自當成全。”
就這樣，她成了同行之人。
而蕭散他們也沒回威濟營，跟太子求了恩典，隨同去京都另謀差事。
一切重歸各自的軌跡後，相處起來明顯輕鬆許多。
木芙蓉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是該置辦點東西，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
“睡覺。”
素嬈不假思索的說道。
木芙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訝然道：“這一路你都睡覺啊……”
“那不然呢？你還想幹什麼？”
本是隨口一問的事兒，沒想到木芙蓉還真認真的想了會，然後說道：“我想給自己做件新衣裳。”
素嬈虛眯着的眼略睜開了些，“做衣裳？”
“是啊。”
木芙蓉臉上掛着笑意，輕聲道：“我長這麼大做過不少衣裳，卻沒一件是給自己的，所以趁着這段空閒，正好能做成。”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她期待的看着素嬈。
素嬈忙不迭的搖頭，“還是算了吧，我在刺繡製衣這一道上實在沒什麼天賦，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那好吧。”
木芙蓉默默的盤算了一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喜笑顏開，再不拉着素嬈說話。
乘馬車趕路，速度總要慢些。
不過他們走官道，路比先前平坦許多，趕着夜色，到了第一家驛站。
驛丞點頭哈腰的把他們迎了進去，“卑職知道殿下和世子要來，早就讓人把裡外打掃的一塵不染，飯菜也備好了，只是鄉野之間沒什麼好東西，怕是委屈了二位。”
“一切從簡就好。”
太子態度溫和，待安頓妥當，便讓他們下去用飯，他和言韞一桌，其他人分散各個桌子。
“阿嬈和崔公子一起來吧。”
太子知道言韞和崔翊關係匪淺，沒有太多計較，至於素嬈，就更加不會避諱，所以出言邀請兩人。
崔翊笑吟吟的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他撩袍落座。
素嬈過來，小南也跟着，幾人圍坐一桌，言韞看她用手揉着後頸，輕道：“怎麼了？”
“也沒什麼事。”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素嬈不好說自己睡覺扭了脖子，這馬車臨時找來的，空間狹小逼仄，比不上金大公子送的車架舒服。
她在裡面睡覺，怎麼睡都覺得難受。
言韞眸光微閃，沒再多說，幾人用過晚飯，各自回房歇息，到了次日一早，衆人套馬準備啓程，素嬈正要上車，言韞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溫聲道：“我要與殿下手談幾局，你去我車裡睡吧。”
素嬈想它空着也是空着，就轉道上了第二輛馬車。
崔翊見狀饒有深意的笑了笑，反手抓住要跟過去的小南，將他推進車裡，“昨日的九連環還沒解開呢，不許跑。”
言韞聽着車內的動靜，目送素嬈進了馬車，淡漠的瞳仁裡浸着些柔軟之色，須臾，擡腳往太子那邊走去。
爲首的兩輛馬車都十分寬敞。
素嬈鑽進去時，看到裡面鋪了層厚絨墊子，還備了狐皮毯，上面放了個暖手爐。
爐子溫熱，明顯是剛灌好的。
旁邊的小几上放着些話本遊記的雜書，還有些飴糖和果脯，她一一掃過這些物件，眼底笑意暈開。
這個人……
怎麼能這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