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還記得當初嗎?您連問都沒問我一聲就給建成訂下了娃娃親,我當時是什麼態度?”
汪老道:“你反對。”
“是!我反對,因爲當時喬叔正遭遇職業生涯的低潮期,喬家處於多事之秋,喬遠江根本不成器,喬遠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我認爲他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尋求政治上的聯盟,獲取我們家的支持。”
汪老道:“我和他的關係不需要婚約的加持。”
汪正道呵呵笑了起來:“爸,我是您兒子,您在我面前能不能坦誠的說幾句,他們喬家後來爲什麼主動解除了婚約?還不是因爲他們認爲我們汪家沒有了那麼大的價值。”
“住口!”汪老氣得臉色鐵青。
“建成的事情很蹊蹺,我會追查到底,我會把所有相關的人繩之於法,您可能想不通我爲什麼要舊事重提?現在喬家雖然不能給我們帶來什麼,但是這紙婚約可以起到約束的作用。”
汪老道:“約束什麼?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建成的事情和……”
“我沒說過,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他們喬家看不上我們汪家,還有人說建明今天的位子就是喬家給汪家的補……”
汪老猛然揚起手來給了汪正道一記響亮的耳光:“混賬東西,你胡說什麼?”
汪正道被父親打得一個踉蹌,他的手扶住茶几方纔站穩了身體,望着出離憤怒的父親,他嘆了口氣:“爸,我恨,我一直都很恨他們喬家,如果不是喬遠山,我怎麼會斷送前途,憑什麼我的兒子成爲了一個殘疾,憑什麼我要成全他們喬家的名聲,憑什麼要幫他的孫女立聖女的人設?”
汪老指着汪正道的鼻子,他的手微微顫抖着:“是你讓人放出的風聲對不對?”
汪正道搖了搖頭:“在您眼中,我永遠無法和大哥相比,甚至我都比不上建明,估計在您心中建成也遠不及您另外一個孫子重要。”
汪老氣得捂住胸口,他的臉失去了血色,忽然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汪正道這才驚慌起來,趕緊過去扶住父親:“來人啊!快來人啊!”
汪老原本就有冠心病,這次真被汪正道給氣着了,還好人在醫院,搶救及時,並無大礙。
附院方面不敢怠慢,不但本院的心臟專家全部出動,甚至還專門從長興醫院請來了舒遠航以防意外,如有必要,舒遠航可隨時爲汪老手術。
汪家人都被嚇得不輕,可到底什麼原因汪老沒說,汪正道心虛也不敢往外說,他也擔心成爲衆人譴責的對象,還好老爺子並無大礙。
確信爺爺已經解除了危險,汪建明把叔叔叫到房間內詢問爺爺發病時的情況。
汪正道總不能說是自己把老爺子給氣得,只說他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讓汪建明去問老爺子。
雖然汪正道一直對侄子不錯,可爺倆之間始終有一層隔閡,汪建明過去認爲是叔叔反對他和何婉瑩結婚的緣故,隨着自己的成長,發現根本原因還是兩人爲人處世的理念不合。
汪建成道:“二叔,我聽說您想送建成去國外治療?”
汪正道點了點頭:“沒錯,一來國外在整形手術方面更爲成熟,二來我也想他換個環境,省得留在國內整天要面對別人的風言風語。”
汪建成道:“已經有了方向?”
“還在考察中。”
汪建明道:“這幾天都在忙着你弟弟的事情,都沒顧得上跟您談談中韓產業園的問題。”
汪正道漠然道:“對我來說中韓產業園算不上什麼,他們留或走我都不會參與任何的意見,還有我雖然一手將這個項目引入東州,但是我已經決定撤出了。”
“什麼?”汪建明一臉愕然,看來堂弟的遭遇給叔叔帶來了極大的打擊,不過他撤出豈不是讓中韓產業園雪上加霜。
“建明,你也不用擔心,我對外暫時不會宣佈,就算撤出也是等到樂星集團做出決定之後的事情了。”
汪建明笑道:“二叔,我本來還想跟您談談和樂星談判的事情呢,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我多問一句,是不是爺爺逼您從這個項目中撤出?”
汪正道搖了搖頭:“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這時候傳來敲門聲,卻是孟京來過來喊汪正道過去,汪老想單獨見見他。
汪正道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病房內。
汪老躺在病牀上,平靜望着兒子,汪正道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
汪老道:“我沒什麼事,現在已經好了。”
汪正道歉然道:“爸,您還是多休息,都怪我……”
汪老瞪了他一眼,制止他繼續往下說:“沒你的事,是我自己想不開,你過來。”
汪正道來到父親身邊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握住了父親的手。
汪老道:“正道,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傷到哪兒疼得都是自己,可痛感還是不一樣,我承認,這些年我對你有些苛刻了。”
“爸,您別這麼說,是我自己不爭氣。”
汪老搖了搖頭:“你在商海拼搏能有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建成和建明都是我的孫子,建明從小沒了父母,我心裡偏重的多一點,可這次建成出事,我是你說的那個樣子,如果有可能,我寧願用我自己去跟他換,我替他受這份罪。”
“爸,您別說了。”汪正道的眼睛紅了。
汪老用力握住兒子的手:“我知道你心中有過不去的坎,可過去了那麼久,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汪正道咬了咬嘴脣道:“爸,現在外面那麼多的風言風語,就算我可以不要面子,汪家呢?建成呢?我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如果他們願意履行當初的婚約,證明喬家沒有忘記我們過去是怎麼幫他們的。”
汪老道:“我幫他們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回報,你又何必始終記掛着。”
“爸,建成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娶了梅如雪也只不過是紙上婚姻罷了,我沒有強求他們在一起生活,他們隨時可以分開。”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去提親?”
“因爲這紙婚書無論對建成還是我們汪家都很重要。”
汪老放開了汪正道的手,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方纔道:“我老了,正道,我只想問你,喬家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你的手上?”
汪正道沒有回答。
汪老也沒有繼續問,輕輕擺了擺手:“你出去吧。”
天空中飄零着細碎的雪花,梅如雪走在老街上,心中紛亂如麻。自從大伯找她談話之後,她就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汪建成出事之後,外面謠言四起,本來已經和汪家劃清界限的她一夜之間又變成了背信棄義。
汪建成和她所謂的婚約被人刻意擴大了影響,本來並沒有引起她足夠的重視,當她意識到有些不妙的時候,外界輿論的發展已經失去控制了。
從小到大,爲她遮風避雨的那個人始終是爺爺,她一度以爲,大伯、大哥也可以擋在自己身前,可當風雨到來的時候她才發現,爲喬家苦苦支撐的還是當初的那個老人。
大伯來見她不是爲了商量對策,而是勸她要爲大局考慮,所謂的大局就是和汪建成修成正果,這樣一來所有的謠言不攻自破。
向來疼愛自己的大哥對這件事目前還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他根本沒有聽說,可這紛紛擾擾的流言傳得到處都是,他怎會一無所知?
梅如雪期待有個人可以商量,可她思來想去,除了爺爺似乎已經沒有了可以商量的人,她實在不想再給爺爺添心思了,她決定耐心等下去,她相信爺爺肯定會主動問起這件事。
失魂落魄的梅如雪險些和迎面的人撞了個滿懷,等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及時停下腳步:“不好意思。”
對面撐傘的中年女子淡然一笑:“梅書記,這麼巧啊?”
梅如雪這才認出對方是徐穎,她勉強笑了笑:“徐姐,好巧。”
徐穎將手中的傘舉高了一些順便傾斜了一些,爲梅如雪遮住頭頂的雪花。
梅如雪道:“不用,我隨便走走。”
徐穎道:“既然遇上了,一起喝杯茶吧。”
梅如雪本來只是漫無目的地逛逛,沒想到遇到了徐穎,她和許純良戀愛的時候和徐穎聯繫不少,彼此也談得來,面對故人的邀請,自然不好拒絕。
兩人走近了附近的一家名爲光蔭的茶舍,外面下着雪,坐在房間內圍爐煮茶,本應是一件愜意的事情,可梅如雪現在卻沒有任何的想法。
徐穎開過茶舍,烹茶的手法非常嫺熟,房間裡那位年輕的茶藝師自愧不如,徐穎直接將她打發出去了。
“梅書記,你今天怎麼有時間?”
梅如雪道:“徐姐,您還是叫我名字吧,咱們之間好像沒那麼生分。”
徐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小雪,喝茶。”
梅如雪說了聲謝謝,並沒有急着喝茶,目光仍然望着窗外,一會兒功夫雪已經大了,模糊了視線,模糊了這個世界,梅如雪想看清這個世界又怕看得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