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睡到了凌晨四點鐘，被自己的鬧鐘吵醒了過來。
再起牀出來，就聽走廊裡是一片打呼的聲音。
大部分的值班室都敞開着門，有的有門簾，有的連門簾都沒有，就見裡面的醫生和衣而睡，打着赤腳或者用襪子蓋住臉。
餘媛就睡在拐角的一線休息室的門口高低牀的下鋪，半個人卷在被子裡，半個人橫在枕頭上，黑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泛着金色，就像是一隻穿了衣服的拉布拉多，睡在了主人的牀上似的。
凌然入內，用腳踢踢牀，再拍拍隔壁的上鋪，低聲道：“出門查房了。”
上鋪的呂文斌一個翻身：“今天不買豬蹄了。”
凌然翻翻眼皮，重複道：“出門查房了。”
“我不要做這樣的夢，我要換個夢。”呂文斌嘟囔着，態度很堅決。
凌然順腳再踢一踢餘媛的牀，聲音大了些的道：“到查房時間了。”
“不要，我不是囤積癖，我沒有松鼠症……沒有搜查令，別想看我的收藏，休想！”餘媛抹了一把嘴，將口水收了起來。
凌然嫌棄不已，轉身出門，直接撥打電話。
兩分鐘後，呂文斌和餘媛都出現在了走廊的出口處。
餘媛還洗了臉，化了妝，塗了口紅。
“我們去查房。”凌然道。
“現在？”餘媛看看時間，無奈道：“凌醫生，就算是你，這個時間點查房，也會被罵死吧。”
凌然鎮定的道：“先道歉，說客氣話，用敬語。”
“唔……好像真的可以的樣子。”餘媛狐疑的看向凌然：“這招不會是你想出來的吧。”
“霍主任的留言。”凌然甩了甩手機。
“終於有病人和家屬投訴了嗎？”餘媛喃喃自語。
“什麼？”凌然訝然。
“恩……恩？什麼？”餘媛稍微有些慌，感覺自己像是胡說了點什麼東西。
凌然收起了手機，道：“霍主任曾經有一段時間比較忙，都是凌晨兩三點查房的。所以有經驗。”
餘媛立即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呂文斌也趕緊點頭，再問：“老左呢？”
“左慈典累壞了，讓他多睡一會。”凌然說完，就往病區去了。
餘媛和呂文斌互相看看，趕緊跟上去。
呂文斌小聲道：“爲什麼老左能多睡一會？”
“大概是因爲老左的年紀有我們加起來那麼大？”餘媛同樣小聲。
呂文斌搖頭，低聲開玩笑：“也許是老左快心肌梗塞了，然後被凌醫生看出來了，說不定給做了個體格檢查……”
“也有可能。”餘媛緩緩的表達贊成。
急診中心病區內，滿滿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與ICU裡的分隔一方不同，急診中心的普通病區裡，家屬們總是圍繞在病人身邊，當病房內住滿了人，家屬又多的時候，病房內的氣溫都會升高四五度。
這時候想要依靠中央空調來換氣都是很難做到的。事實上，中央空調本來就在拼命的工作了。
“不好意思，醫生來查房，情況怎麼樣？”餘媛輕聲的喊醒了病人，就趕緊陪個笑臉：“請擡一下胳膊，我聽聽心音。”
凌晨四點鐘被叫醒的病人整個人都是傻掉的，望着餘媛等人，就像是看夜晚的土匪似的。
凌然跟着餘媛和呂文斌身後，莫不言聲的一路查房。
雖然是有突發情況出現，但醫院日常的工作依舊是不會少的，查房就是其中之一。這也是醫院不同於許多單位的地方，在某些行業，忙碌起來的時候，是可以專注於某項事務的，而在醫院，若是忙碌於其他事，忽略了日常工作，帶來的可能是飆升的死亡率。
另一方面，外科也不是做了手術就萬事大吉的，總有無數的後續工作。簡單來說，醫生的工作是做不完的，十名醫生對一名患者，也可以加班到凌晨，一名醫生對十名患者，也可以加班到凌晨。
“你好……”
“不好意思……”
“抱歉……”
“請……”
凌治療組的醫生們一路查房過來，儘可能說着好聽的話，總算是沒有引起太多的不滿。
如此查房到環形病房的缺角處，又是一隊醫生，出現在了凌然等人面前。
“凌醫生，出來查房了？”杜副主任面帶微笑的向凌然打招呼，像是一位和煦的長者似的。
凌然點頭：“快要查完了。”
“哦，幾點出來的？”
“四點鐘。”
“我們三點半，看來是我們查房的速度慢了。不過，我們查房也結束了，凌醫生你繼續忙。”杜副主任哈哈一笑，頗有些得意的拍拍手，就見身後幾名醫生，仿若行屍走肉般的，甩着胳膊腿，從病房內走了出來。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的話，一定覺得醫生們的病更重。
“我們也查房結束了。”餘媛不甘示弱的迴應了一聲。
杜副主任“哦”的一聲，道：“那正好一起吃飯，我找人送了一席廣式早茶過來，蒸排骨牛肉丸之類的都有，瑞富居的。”
行屍走肉般的醫生們，聽到杜副主任嘴裡說出的詞彙，像是感受到了什麼誘人的氣味似的，都擡起頭來，嗷嗷的揚起了脖子。
凌晨起牀忙了幾個小時，誰都想吃一頓豐盛的早餐。
呂文斌舔舔嘴脣，不由道：“我們可以做個豬腳飯……”
杜主任組的醫生們都面露微笑。
“讓一讓。”三名同樣身穿白色外套，但帶高腳帽的男人，來到了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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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後，是踩着高跟鞋，穿着連衣裙的田柒。
連衣裙剛好覆蓋到了腳面，但是並不影響行動，竟是與田柒的身高剛剛匹配。
“凌醫生，我正好路過雲華，就想帶點特色的食物過來，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田柒面對其他醫生，禮貌的給予了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再面對凌然的時候，才稍稍顯的有些緊張：“餐具都送到廚房了，我怕你們太餓，先帶了點飲料。”
隨着她說的話，正中間帶着高腳帽的廚師單手打開了餐車上的大菜罩。
冰水、熱水、冰牛奶、熱牛奶、橙汁、蘋果汁、葡萄汁……兩排瓶子排列整齊，並配有晶瑩剔透的杯子，最末甚至還有一瓶白蘭地。
幾名行屍走肉般的醫生，舔着嘴脣擡起頭來，皆是滿眼的渴望。
“給大家倒點水和果汁。”田柒大大方方做出一個請的動作，自然有廚師們忙碌的端杯子拿壺。
凌然得到了一杯溫開水，握在手裡，不燙不涼，正好補充水分。
“你剛剛說路過雲華？”凌然喝了一口水，再擡頭來，問了一句。
田柒微笑：“去度假。”
“準備去哪裡？”
田柒繼續微笑：“大溪地。可以和魚兒游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