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然要買達芬奇？”霍主任坐在辦公桌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馬硯麟。
他從做完心臟搭橋以後就上養生班了，簡單來說，就是不太出去撒潑了，主要是院外討論的難度比較高，除了有資歷有背景，還得有技術水平，對聲音和肺活量的要求也大，不能全面壓制，容易令老霍念頭不通達。
所以，在身體沒有恢復到完美狀態之前，老霍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雲醫享受的。
享受理想中的急診中心，享受來自全省各處的急診病人被救治，也享受醫務會上的揮斥方遒……
比起以往四處出擊時的狀態，坐鎮本土的霍從軍也許少了些傳說在江湖，可在雲醫內部的壓迫感只會更強。如果要形容的話，那對某些人來說，就是從月月罵，到週週罵，再到天天罵的區別了。
普通的醫生，現在都很謹慎出現在霍從軍面前，像是馬硯麟這樣的小傢伙，更如同柔嫩的幼年羚羊似的，霍從軍都有些天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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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硯麟也覺得霍主任的目光太具有壓迫感，竭盡全力的思考着，既想說的凌然有想法，又不敢編的太明顯：“是，凌醫生覺得達芬奇機器人……唔，還是未來發展的趨勢的，雖然我們現在接觸的還不多，但應該是有所接觸，有所嘗試……他本人也覺得對這一塊有興趣……”
“行了，我知道了。”沒等馬硯麟的小腦瓜運行起來，霍從軍就擺手打斷了他。
馬硯麟一陣失望。
果然，想要購買一臺以千萬計算的設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馬硯麟其實也有些預料。事實上，他原本也沒指望一次成功，那可能性太低了。現實裡的醫院，書記和院長爲一臺CT機撕逼纔是日常，幾百萬的機器歷經8箇中間商，漲價到原價的10倍，然後從上到下一起去相關部門喝茶纔是新聞。
如果中間只過三茬手的話，那就屬於有良心了。
馬硯麟沒有自大到以爲自己能做其中的一道手，所以迅速調整心態，謙卑的再次嘗試道：“達芬奇在國內的推廣是越來越快的，其實只要有一個意向，就可以先聯繫對方公司，做預言或者試用都有可能……”
這也是他最初級的目標了。
不料，霍從軍再次擺擺手，道：“凌然想要的話，直接買就行了。他有確定的型號和要求沒？”
“哈？”馬硯麟的大腦短暫的停止了運作，就好像一名在泰山賽漂移的少年，從車窗中看到了黝黑的挑山工超過了自己似的。
霍從軍順着自己的思路，道：“你先去寫個報告過來，把這些東西都寫一下下，我也瞭解一下，看看具體是什麼情況。醫療設備這塊還是比較複雜的。”
最後一句，他難得給馬硯麟解釋了一句。
剛剛瞭解過相關信息的馬硯麟還真的聽懂了。老實講，別說上千萬的設備，在雲醫這個級別的醫院裡面，上百萬的設備就不是一名科室主任能決定的了，非得有醫院領導的支持才行。
除此以外，醫療設備的銷售也是很有講頭的，許多時候，一個省或者市的某家公司，會壟斷某個品類的產品。哪怕是達芬奇這種只有intuitive公司獨家生產的產品，也不是說買就能買的，經常還得找到本地代理商才行。特殊情況下，還有可能是數家公司各自代理該公司的不同款的產品，以至於買同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的不同款式的產品，要去找不同的銷售代理公司。
而云醫選擇哪一款產品，自然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性價比的比較過程，但這些都屬於霍從軍的工作範疇了。
馬硯麟茫然又無措的從霍從軍的辦公室出來，喝了一瓶冰可樂，纔去找了周醫生。
“我已經跟霍主任彙報了情況，將咱們這邊的東西儘可能的給霍主任講了。霍主任本人應該還是傾向於採購達芬奇的，也答應試試看，就是不知道醫院領導怎麼想，接下來的工作，主要得靠你出面了。”馬硯麟拉着周醫生，將自己的作用突出起來，繼而描述情況。
他將周醫生圈進來的目的，也就是借用周醫生在醫院裡的人脈和關係網。在雲醫這樣的單位裡，主要員工和領導都是紮根許久的老梆子菜了，像是馬硯麟這樣的年輕人，剛來三五年的時間，根本只能看得到表象，並不能深刻理解到裡面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
普通時候，這自然也沒什麼問題，尤其是年輕員工，大部分時間還是能夠得到一些寬容的對待的，尤其是年輕又帥的員工，獲得的寬容度更高。
但如果涉及到核心利益，那所以的關係網和積怨就會一股腦的爆發起來。這在任何系統中都不會例外。核心利益可以是人事變動，也可以是經濟財務，就算是最清水衙門的地方，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的喝茶一族，也會因爲職稱和分房的問題鬧成一鍋粥。
馬硯麟雖然能夠接觸得到院外大佬和大佬的弟子們，但在雲醫內部，他舔一口霍從軍就是極限了，醫院領導自然是伸直了舌頭也夠不到的。但是，周醫生卻是能做到的。
馬硯麟面帶期待的看向周醫生。在他看來，能在這麼忙的雲醫裡鹹魚的男人，最不缺的應該就是急智了。
周醫生卻只是懶洋洋的看看馬硯麟，道：“霍主任答應了，醫院領導又怎麼可能拒絕。用不着咱們做什麼了。”
馬硯麟皺眉：“就算是霍主任，也搞不定幾千萬的設備吧。何況還涉及到手術室和新術式之類的事情。”
周醫生斜眼：“這又不是霍主任自己想要。這是凌醫生想要來着……”
“區別在於？”
“我要是醫院領導，一天天的看着凌醫生做手術，愁都愁死了。你說，這麼牛逼的醫生，踢館都踢到京城了，你怕不怕他跑路？”周醫生看看馬硯麟，自問自答道：“肯定怕死了吧，這種很可能是歷史級的醫生如果走人了，不說雲醫上下是什麼感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關係，特需樓裡的病人，估計都會有意見吧。這種時候，凌醫生主動要求，說想買新設備新器械，你會回答什麼？”
馬硯麟呆呆的看着周醫生：“敢情……我都是瞎忙活的？”
“那倒不至於。”周醫生做出公允評價的樣子，道：“你這種應該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