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一晃而逝。
二月二十四日。
是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博士考覈制度面試的前一天。
吳邪是二十一日就來了漢市，陸陸續續拜訪了齊巧文教授等各位老師之後，最後才選定了自己的師父，段宏教授。
來這裡，吳邪就比較熟絡了，提前與老師商量和聯繫之後，直奔家而去。
帶的東西也不是頗爲貴重的，就是一盒普通的茶葉，不如之前去齊巧文教授的家裡時，送的禮物那麼貴重。
禮輕情意重，吳邪相信段宏教授也不會在意這麼些虛禮。
吳邪一到，段宏教授就立刻拉着吳邪進到了他的書房裡，而且還對師母交待說：“今天炒幾個菜啊，之前的菜就不熱了。”
“好，你們聊，我去做菜。”
“你這幾天總是在念叨小吳，他這不來了麼？也不知道你要做什麼。”師母這麼說。
吳邪則是講了一聲謝謝師母，這才坐了下來。
“師父，這一次過年在值班，年後回家走了親戚，就沒第一時間來給您拜年。龍師兄還有其他師兄們，應該都來過了吧？”吳邪這麼問。
龍源只是師兄裡的一個人，算作是大師兄，自然還有其他的師兄弟，目前在讀的學生也有，是一個比較大的團隊。
“都來過了，不過我最近有事，沒讓他們在這裡多待。下一次找個機會，大家再團一次。”
“現在啊，人越來越多了，再一股腦地都擠到家裡來，你師母都忙不過來哦。”
“諾，瞧瞧，這一份是我給你準備的面試題目……”段宏教授說着話，竟然就給吳邪的面前，推來了一份文件一樣的東西。
吳邪聞言一怔。
這考博複試的時候，走關係要走得如此明顯麼？師父，這泄題……
不過很快，等吳邪打開了裡面的內容後，吳邪就掐斷了剛剛的心思，然後轉頭看向段宏教授，語氣輕微顫抖起來：“師父，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合適？”
吳邪本以爲這是自己老師給自己找的面試題，誰能想到，這裡面的東西，總共一十八頁，其中十七頁都是反骨！
段宏聞言則笑笑：“這有什麼，有本事的時候，就該稍微囂張一點。”
“只要你夠厲害，網絡上的段子就能夠成爲現實。我最近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了這個玩意兒，覺得很好用……”
段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吳邪則是彷彿第一次認識自己的老師似的。
因爲這份文件裡面的一部分言辭是這樣的——
“各位老師，各位教授，我是吳邪，是我們華中科技大學本碩畢業的學生。之前發表過幾篇小文章，不過現在正在參與幾個不大不小的課題。”
“其中一個課題是斷肢再續，本人是外科操作任務的承擔者，本課題的基金數量也不高，就兩千多萬，估計最後發表的論文期刊也不會很好，影響因子在十幾分的樣子……”
“還有一個課題是……”
“本次前來進行博士期間的複試，我對後續的研究規劃是這樣的，先跟着做幾個課題，然後再自己開創一個課題，做一做毀損傷的新領域。”
“爭取能夠在博士期間，發表三到五篇影響因子不低於十分的文章，重新定義一個亞專科的病種……”
對的，以上全部都是段宏教授在文件裡面寫的內容，而且是原話，一字不改。
如果說這些話是不當人的話，那麼後續的話，則更加不當人了。
“在博士就讀期間，本人儘量進入到鄂省醫學會的創傷外科以及手外科學組，儘量成爲副主任委員或者主任委員。在博士就讀期間，本人儘量爭取進入到華國醫學會的手外科分會內，擔任重要職務……”
“在博士就讀期間，本人希望能夠通過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這個非常好的平臺，做幾臺開創性的教學手術術式，重新定義一下手外科斷肢再植術的再植理念，如果機會好的話，再去世界手外科分會，做幾場不大不小的學術交流……”
“最後，希望能夠在博士就讀期間，申請到兩到三個面上課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
——
“師父？我這？”吳邪淡定不了。
“怕什麼？”
“我們不偷不搶，不坑不騙，不拐不賣的，就只是如實的把自己的實力擺在其他人的面前，這有何不可？”
“你騙人了嗎？沒有呀。”段宏一本正經。
吳邪則捂住了額頭。
段宏繼續道：“老師我是給你找了老師，但是老師更重要的，就是要讓我的學生，更加豐富自己的履歷，喏，你看看第四頁。”
“這不就是丁木林教授，極力推薦你進入到華國醫學會手外科分會的推薦信嘛？”
“你在恩市比賽時進行的手術操作，在視頻錄製之後，我複製了幾份，分別發給了手外科相關領域的一些老朋友啊，他們看了都說好！”段宏教授拉長了語氣。
“那就自然是好了啊。”
“再說了，還有另外一點，小吳你別忘記了，熊堯老教授，可是國醫大手，在中醫界雖然沒有特別好的名氣，但是卻有特別大的名氣在，這也不算扯大旗了吧？”
“那種境界的手術技術，不拿出來溜溜，別人哪能知道你厲害？”
“你再讀讀後面你的要求……”段宏教授笑得仿若一個彌勒。
而看到段宏教授這個模樣，看到段宏教授這幅表情。
吳邪才終於恍然大悟：“師父，從恩市比賽之後，齊教授沒過多地與我聯繫，是不是因爲這些原因？”
段宏教授點了點頭，又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是啊，都是齊教授這樣的級別了，還是要要點臉的啊。也是要有點眼界的，得識貨才行。”
“不然的話，說出去會很可笑的。”
“你到的境界他到不了，你學到的東西他不會，他還能有啥脾氣？”
“嘿！~”
“以前我給齊教授說起你要去讀博的時候，經常給我來電話。他滿心歡喜，但從那一次之後，他就不來電話了，我經常去電話問候齊教授的心情可安好。”
段宏教授不驕不躁，不急不慢，心情說不得太過於美妙，但總有一種跳脫感。
彷彿，吳邪被他用成了最銳利的武器，在整個漢市的江湖裡面，把人穿得無可防禦。
可憐的吳邪，還在恩市的江湖裡，爲自己立足而準備着的時候。
段宏教授已經把他後面的路都給鋪好了。
“喏！”段宏教授把茶杯一放。說：“最近又多了談資啊，很多教授都打電話問我爲什麼在恩市裡的那個那種情況下的毀損傷患者都沒死，我也只說我不知道啊？”
“嘿，然後還有人打電話去問了齊巧文教授，一位齊教授在創傷外科方面，有了什麼樣的新建樹。”
“結果，我前幾天給齊教授打電話拜年，他還不高興了……”
吳邪聞言，心說。
師父，您這個時候再去別人的心窩子上插一刀，那齊教授能高興麼？
怎麼？
自己身上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自己還是一無所知？
吳邪很多時候還懷揣着對段宏教授的愧疚，給段宏教授發來問候的信息。希望能夠安慰段宏教授。
可誰知，其實最需要安慰的就是自己現在名義上的導師，齊巧文教授。
得了便宜還在賣乖的最大罪魁禍首，現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你到時候多在協和醫院選幾個課題組幫你的忙唄，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課題組，都能夠進來幫忙的哈……”
“手外科的斷指再植術新理念，是手外科後續的一個大發展概念。”
“毀損傷這個術式的定義和探索，則是創傷外科、手外科等諸多綜合外科的一種實踐研究，你只要想辦法把死亡率幹到百分之五十以下，就是一種奇蹟了……”
段宏教授一邊指點江山，一邊說：“喝茶喝茶，面試的事情先不着急，明天誰面試誰還不一定呢？”
“現在該準備材料的，不是你……”
“不是，師父？”
“這不太好吧？”
“畢竟是我去讀書啊！”吳邪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段宏教授這心思有點太大了。
“你來讀書怎麼了？”
“你來讀書，就可以帶來課題，帶來開創性的課題，能夠對我們華中科技大學附屬醫院走向比較新的高度，你讀書怎麼了？”
“讀書就不能找陪讀了呢？”
“你只要能持續性輸出，持續性的創造。那湘省的中南大學能夠做到的特殊待遇，你也能享受得到啊？”
“如果說，在外科領域，大型毀損傷的死亡率高，是讓所有人都頭疼的一個問題的話，那麼這樣的問題難度，就不亞於其他學科那種超高難度，意義極大的基礎性猜想的證明了。”
“生命的奇蹟，可是十分瑰麗的啊，即便不好被宣揚，因爲總有人死去，但是隻要能夠讓人死得更少，這就是特別大的奇蹟了……”
……
從段宏教授這裡出來，吳邪覺得段宏教授說得好有道理，卻又發現，其實道理也沒有那麼強。
不過，吳邪還是佩服自己的老師，在資源的綜合整理利用方面，的確是遠遠超過自己不知道多少個數量級的。
或者說，吳邪自己，可能都對自我的能力評判，出現了錯誤，而且是極大的錯誤。
就連丁木林教授都做不到的境界，自己達到了，那還能特別普通麼？
若是自己願意往手外科方面發展，手外科能拒絕一位那種境界的醫師加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自己沒有老師做背靠，那有可能別人有眼不識金鑲玉。
但是自己有老師的情況下，且段宏教授還給自己運作了，那麼這樣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這就是師門帶給自己的好處。
“玥瑋，我今天遇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吳邪回酒店時，如此說。
心情頗爲忐忑。
家人們誰懂啊，我本來是來面試的，結果卻混成了‘面試官’，明天正式面試老師。而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這件事，這怎麼辦？
“蝦米？什麼？”唐玥瑋震驚得如同嘴裡塞了一個大瓜。
“就是，我這一次來漢市的面試，可能會出現倒轉，我的老師，他出手了……”
“或者說，段宏教授，在挑選合作者，而不是我在挑選導師了。”
“這我該怎麼辦？我怎麼面對齊教授啊？”
唐玥瑋發來信息：“我也唔知啊……”
然後馬上唐玥瑋就發來了視頻通話。
“真的假的？”唐玥瑋震驚莫名的表情，在臉上演繹得淋漓盡致。
“估計不像是假的。”吳邪吸了吸鼻子，有些欠揍。
唐玥瑋則道：“誒，吳邪，你在骨科現在的實力，到底有多厲害，你自己完全不清楚？”
“我失憶了啊……”吳邪無奈地翻了翻手。
“那就沒辦法了，你要適應新角色，明天邊走邊看吧。”
“不要忘記段教授的話，但是也最好不要特別高地拔高自己的吊子，還是要，低調一點，謙虛一點……”唐玥瑋認真地想了想後，只能給出吳邪這麼一個答案。
“那肯定啊，我還是把這個面試當成正經的面試的。”
“但是，我老師給我所說的那些話，讓我有點無所適從。貌似？好像有點厲害……”
“呸，這只是有點厲害啊？”
“我也是服了你啊……”唐玥瑋感覺自己被欺騙了，她在這幾天，還在爲吳邪提心吊膽着，可沒想到，在明天的正式面試之前，卻來了這麼大一個反轉。
“真爲你的競爭對手錶示可憐，遇到了你這麼個人。”
“唉！”唐玥瑋搖頭感慨，一瞬間變得格外有同理心。
吳邪則咬住了嘴脣，仔細思量一陣後，說：“不管怎麼樣，只要能夠把學籍拿到，就非常好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不能說可憐他人，我自己就不往前走了，那麼如此一來，以前那麼多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麼？”
“那你今天晚上睡得着嗎？”
“好像有點睡不着。”
“你好欠揍哦。”
吳邪則是比了比自己的拳頭，心情格外舒暢：“我也要錘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