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好了嗎?一旦走出這一步,就很難回頭了呀?”週五的下午,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一號。
龍源來到宣縣的第二十天。
龍源認真問吳邪。
要去恩市的民大醫院做神經縫合術或者血管縫合術的遠程會診手術,無中生有,這樣的資格,是龍源都沒有的。
甚至就連目前創傷外科的主任,兩人的恩師段宏教授,都不存在這樣的資質,必須要段宏教授去給手外科的教授說情,讓他開啓這個先河,然後再由龍源頂起來後續的手術操作。
同樣的,吳邪還要提前說通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主任,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主任也要有這樣的想法,去開始着手搞周圍神經疾病,與吳邪一起去漢市找人。
難度並不小,雖然這樣的設定對民大醫院是有利的,但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主任願不願意這麼做,這是兩回事。
最重要的是,吳邪這麼選擇了之後,就不能回頭了。
以後想要再留下來在宣縣中西醫醫院,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一旦失敗,那麼肯定是兩頭空。
“師兄,該求師父的還是要求一下的。”吳邪知道這件事情的關鍵是在於段宏教授願不願意去賣一張老臉。
吳邪不是一個傲骨嶙峋的人,爲了不給老師添麻煩,那麼就所有的正規途徑都不走了。
只要老師段宏教授願意出面,然後和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主任商量一下,那民大醫院的主任還會拒絕別人給你餵飯吃麼?
“你倒是開始學驅虎吞狼這一套了哈。”龍源笑了笑,他以爲吳邪是要與他一起去民大醫院,然後再去漢市呢!
去了漢市,也不給段宏教授講,就自己傻不拉幾的自己去找手外科的孟教授。
“那你如果失敗了,該如何考慮?”龍源先上了副駕駛位,問吳邪的打算。
成年人不僅要做好成功後的準備,當然也要做好失敗後的準備。
如果民大醫院和孟教授之間沒有接洽好,那麼伱吳邪還有沒有臉繼續待在中西醫醫院?
“那我就去恩市找一家小醫院。師兄,風險與利益並存。”
“不管怎麼樣,我都儘量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中西醫醫院接診常規外科感染的能力提升一點,能夠保證正常處理相關問題。”吳邪考慮得也不少。
“那行吧,走吧!不猶豫了。”
“車就停在機場的停車場裡面,雖然貴了點。”
“這不是拿工資了嘛。”吳邪就和龍源開了個玩笑,有些機會,是錢能夠衡量得出來的嗎?
……
恩市的機場,有飛去漢市的飛機,晚上正好有一趟。
兩個人提前準備,所以把時間空了出來,提前到達,還在候機室等了一段時間。
吳邪非常抱歉地看着龍源啃着老麪包,說:“師兄,對不起啊,辛苦和我一起吃苦,本來想說是我一個人回漢市的,您還可以與何靈大哥他們釣會兒魚玩玩。”
“釣魚是放空心境,真的是愛好啊,那不能夠。”龍源搖了搖頭。
“我對吃食不挑剔,就是,你這走了,唐玥瑋怎麼辦呢?她纔來的第一個週末,你就和別人玩失蹤。”龍源再問吳邪是怎麼來處理這個問題的。
“她也回恩市了,跑去了奶奶家還是外婆家。”吳邪說。
唐玥瑋爲是成年人,也是恩市人,她還打發不了一個週末了嗎?
“那你怎麼不載着她一起回呢?”龍源激動了。
吳邪就低聲說:“昨天她爸爸剛給她提了一臺卡宴開到了鎮裡面,她本來是邀請我和師兄您一起坐她的車,我給拒絕了。”
保時捷卡宴,百萬級車了,上可達兩百萬,看自己心情。
吳邪這也是爲了照顧龍源的心情。
龍源的表情卻沒多大變化,只是說:“行啊,是個小富婆啊。”
“車就是個代步工具吧。”
“師兄,您再給參詳參詳啊,我給師父帶的這些東西,應該沒問題吧?”吳邪從家裡拿了四罐茶葉,是吳國楠特意從恩市某個茶葉基地找來的極品山茶。
不出名,但是茶葉本身的品控很好。
然後給老師再帶了兩瓶酒,是隔壁的酒鬼,算是嚐個鮮。
一條臘豬腿,就再沒其他東西了。
“送東西就只是個心意,最主要的是你要和老師說清楚你的想法和規劃,老師喜歡的是你的思維,而不是你送的東西。”
“師父能缺你這點東西嗎?他要收禮,基本上都可以搞得到,除了很特殊的。”
吳邪聞言就笑了起來,然後從自己的雙肩包裡面拿出來了一個很小的鋁罐子,還不是密封的:“這個東西就有點特殊,是我特意打電話找熊堯老醫生要了點好茶葉。”
“他也是從別人那裡勻過來的,我可是費了好多口舌,才說服了熊圭奇表叔。”
龍源聞言一愣,他知道熊堯的身份頗爲特殊。
那麼這特殊的東西,肯定是市面上找不到的。
“夠牛!”龍源給吳邪豎起了大拇指,瞬間覺得吳邪比自己還會來事。
素日裡並不高調,關鍵時候能夠放下面子,至少知道面子不與尊嚴等同。
“我就是現在還不知道要不要給孟教授送點什麼。”吳邪希望龍源能夠給他一些惡參詳。
龍源聞言先賣了個關子:“這個不着急。老師早就有了安排了。”
……
吳邪並未闊別漢市多久,只是他以前並未到過漢市的機場,基本都是走的漢口火車站直接到恩市下車,不是說坐不起飛機,只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奢侈。
可晚上趕路的話,還是飛機比較適合。
出了機場之後,吳邪拿到了自己託運的行李,酒類商品不能上飛機的,託運也不行,於是吳邪就選擇了讓父親找了個貨車司機順路帶了過來,明天會放在漢市,吳邪自己去拿。
“師兄,回市區裡之後,您先回家裡吧,我已經提前預訂好了酒店。送完您之後,我就讓師傅再送我過去就行。”時間已經不早,機場到龍源小區樓下估計也挺晚了。
“也行,明天早上,我發位置給你,我們一起去拜訪老師。”龍源沒有和吳邪過多客氣。
兩個人在恩市的時候就隨便對付了點,這個點也不想再吃東西,這還纔是週五,距離週日回家還有時間,並不着急。
……
從宣縣開車到漢市的時間並不短,可一個晚上過去,也已經到達。
那貨車司機給吳邪發來了放酒的地點之後,就得吳邪自己去拿,因此吳邪五點多就已經起了牀,打車來回了一趟,已經是八點半。
當然是怕在漢市買到假酒,否則其實不必這麼奔波。
龍源雖然說是給吳邪直接發定位,可在吳邪等龍源師兄信息的時候,龍源還是開車到了酒店下的地面停車場。
還是那一臺奧迪A6,具體的價格吳邪沒問,但肯定是脫離了最簡單的代步車範疇。
把東西放進去,然後再體驗了一下里面的舒適度,說:“師兄,還是你的車觸感更加舒服啊。”
雖然是同品牌的車,可也有較大不同,龍源這個應該是高配版。
“嗨,就是個代步工具。今天先不去老師家裡,老師早上打來了電話,約了孟教授去山莊打球,不知道是高爾夫還是其他球,我們就趕過去再看。”龍源給吳邪解釋。
“好的,辛苦你了師兄。”吳邪道謝,語氣真摯。
因爲不管是老師還是師兄,其實都是在爲他的事情而奔波。
兩人到了山莊裡面停好車之後,就發現段教授和孟教授兩個人打的是保齡球,不過估計是有一陣子了,兩個人都坐在那裡休息……
龍源領着吳邪走近之後,先帶着吳邪叫了人,纔給孟教授介紹:“孟教授,這是小吳,是去年應屆畢業的碩士。”
孟教授的個頭不高,大概一米七,但全身肌肉虯起,至少是一個健身愛好者,他的鼻子很寬厚,眼神炯炯,這會兒正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細汗。
翹着二郎腿上下打量吳邪:“有所耳聞,也的確是一表人才。難怪以前段教授敢爲了你而去和醫院拍板子。”
身爲骨科的教授,雖然只是手外科,但是段宏曾經爲了吳邪去和研究生討價還價的事情,孟教授還是清楚的,而且覺得這樣的事情相當罕見。
本來還成了一段時間的美談,但到後面就逐漸地變了味兒。
選擇瀟灑,底蘊和代價必然要選擇其一,沒有付出的瀟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教授的聲音彷彿一口鐘,中氣十足,聲色很高。
段宏教授的聲音則如同一口井,相形之下,就略沉,顯得不緊不慢:“孟教授你就別開我玩笑了,用年輕人的一句話講,出來混早晚得還。”
“現在這不就是特意來和孟教授賣一下這張老臉,給他找個工作,混口飯吃麼?”
段宏的身高比孟教授要稍微高一丟丟,大概一米七五,身材頗爲中正,沒有腹肌,還略有小肚腩,四肢也看起來沒那麼健碩,整個人的氣質顯得略爲收斂。
段宏說話時,吳邪與龍源兩個人都只跟着陪笑,沒有開口打擾。
孟棠就把二郎腿退了下來,笑着講:“段主任您言重了呢,你是領導,我是跟你混的。你一聲令下,我老孟肯定不含糊。”
“小龍,小吳,你們找個地方坐,我再聽聽你們的想法。”
“有時候你們年輕人的思維,比我們老年人更加活絡。”
段宏教授是創傷外科的主任,孟棠只是手外科的帶組教授,算起來職位是頗爲不一樣。
龍源先看了吳邪一眼,大概意思就是你要不方便說的話,那就我來。
不過吳邪微微欠身後,就小聲解釋了起來:“孟老師,其實之前也有幸跟您學習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就沒敢再辛苦和麻煩您了。”
吳邪聽自己的朋友講過,自己有去過手外科一個月,就是在孟教授的組上,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吳邪不太清楚。
可在來的路上,龍源給吳邪講過孟棠教授的一些理念。好讓吳邪拿着用。
但吳邪並沒有用,而是非常坦白地說:“孟老師,我很遺憾沒能在腦子裡留下來您曾經對我們的耳提面命,但在工作之後,我又覺得在地級市醫院,單純的只是會創傷外科的那點基本功。”
“就顯得格外力不從心,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再和您再學習一段時間。畢竟到了小地方之後,我就發現,有一些病人,他們看病是出不了他們所理解的那個地域限制的。”
“不然的話,就直接來漢市找孟教授您好了。”
吳邪講的隱晦,卻也是講的是自己的領會。
有很多病人,因爲經濟、家庭情況的不同,是不方便到省市級醫院來看病的,但是其實他們也是有就診的需求。
“這孩子會說話,就是太過於玲瓏了。”孟棠意味深長地講了一句。
其實吳邪的訴求,段宏早就給他轉述過,他也有這樣的想法,可孟棠希望聽到的理由卻不是吳邪所講的這些。
孟棠一邊鼓弄自己的右胳膊諸肌,一邊說:“地方醫院的手外科發展的確不夠成熟,我也不止一次地遇到過,有斷肢、斷指的病人不遠千里地來到漢市之後,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可小吳,我聽你老師講,你目前是在恩市的一個鎮醫院,那你有什麼道理,去要我在民大醫院幫扶開展斷指或者斷肢再植的手術呢?或者是另外一些更加複雜的周圍神經以及血管性疾病呢?”
“就爲了你能夠一枝獨秀?你就篤定你的學習曲線比別人更加快?”孟棠非常直接地問,沒有因爲段宏在就有所保留。
問的問題也是相當犀利,沒有給吳邪留面子。
“孟老師,並非是我想讓您開展,而是我覺得有這樣的必要。”
“格物窮理,同舟共濟!這是我們的院訓。”
“如果只覺得機會渺茫,就不去把握的話,那麼就一點機會都沒有。”
“我師父也講了,於我而言可能就是爲了更好地吃上一口飯,於地方而言,卻是至少是開了一個先河。”
“我的學習曲線不一定比別人快,但是隻要有人能夠開展這樣的手術,對我們那邊肯定是更好的。而在這個過程中,因孟老師您的到來,我至少可以受到那麼一定程度的優待。”吳邪很隨和和直接地給孟棠教授比劃了一點點手指。
沒有驕傲,也沒有談更深入的情懷。
但卻把於己和於公兩個方面都談到了,更多的還是爲了自己的自私,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吳邪的這個回答,讓孟棠、段宏以及龍源三個人都略有不知所措,好歹你也稍微多講一點官面上的話啊,就因爲孟棠教授去了民大醫院,就能夠讓你得到優待。
這是事實,但也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啊。
“很現實,也很直接。遭受過社會的毒打,不談情懷,至少是好事。”孟棠點頭對着段宏這麼說。
段宏的臉微黑,也就只能陪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