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對敵,從來都是全力出手,不給敵人留下半點機會,使用藥池中的毒素,可能會讓麻沸劑的效果減弱,不如讓陳奮等人來到面前,利用柔術擊殺。但方澤深知這具身體素質極差,萬一出了意外就得不償失了,剛剛薛茹打他那一記響亮的耳光,讓方澤不僅牢記心間,警覺性更是上升了無數倍。
想到剛剛的耳光,方澤把目光轉向薛茹。
陳奮、陳康先後死於毒殺,即便陳康臨死時把下毒的罪名歸咎於自己頭上,但薛茹卻明白,這一切都是方澤的“功勞”,所以她早早的便出了藥池,警惕的望着方澤。
感受到方澤目光,當即心中一跳,頗爲緊張的道:“你還想怎樣?”
或許是剛剛走出藥池的原因,此時薛茹仍舊是滿身的水漬,着實在方澤面前玩了一把“溼身誘惑”,在再上她望向方澤的目光充滿警惕戒備,彷彿是受驚的小羊一般。看到這一幕,方澤心中一笑,對於薛茹的感官倒是轉變不少。
“我又不是你這樣的天才修士,那裡能奈何得了你?剛剛我耗費了太多的心力,現在要閉目修行,你爲我護法吧!”
方澤隨口說了一句,彷彿把薛茹當成塔山那樣可以信賴之人,不僅如此,說完之後,他還真的閉上眼睛,開始體悟起天人合一的奧妙來。
略顯呆愣的望着方澤的面容,薛茹突然發現,原本顯得懦弱蒼白的臉龐,不知何時起,竟然變得菱角分明起來,刀一般的虎眉和緊抿的嘴脣,讓它的主人顯得無比剛毅堅定!
原本對方澤的怨念,在這一刻突然消弭於無形,薛茹下意識的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道:“師父的血脈只剩下兩人,方乘不成氣候,如果你和以前一樣是個廢物的話,如此佔我便宜,辱我清白,我定然要把你滅殺。可誰知你竟另有手段,佈置這大藥池,也並非如我想象的自暴自棄,既然如此,我便觀察你幾天,若你能夠踏入修行一脈,即便功力低微一些,有我的照顧,想來前路會順暢一些。”
薛茹卻不知道,方澤之所以會對她如此放心,是滅殺了陳康之後,突然記憶起“歷史”上浮屠天城中的薛茹:萬載之後,浮屠宗掌教凌嘯追殺雙修伴侶薛茹,一路追入西北荒原,以薛茹之血引動上古遺蹟,而那片上古遺蹟的開啓,竟然奇妙的影響到了太陰之月,形成月涌靈潮,從此,大爭之世才正式開始。
當薛茹身死道消之後,浮屠天城中才爆出猛料,說薛茹之所以會下嫁凌嘯,乃是浮屠宗靈脈、武脈的妥協結合,薛茹犧牲自己一人,力挽狂瀾,保留了武脈殘黨。還有一種說法,薛茹真正的第一個男人,乃是浮屠宗上一任掌教方正辰所剩餘的唯一子嗣,在嫁給凌嘯的前一夜,薛茹把處子之身獻給這個唯一的子嗣。
雖然歷史上對這樣的流言並未肯定,但經過這一次見面,方澤卻知道,那些流言至少八成是真,所以,方澤對薛茹是十分放心的。當然,方澤身爲大藥皇,也並不會完全信任一個人,這次讓薛茹護法,從某方面來說也是一個初步考驗。
薛茹不知方澤的算計,被他這麼放心的交予護法任務,只覺得面前的男人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回想起剛剛所經歷的事情,無論是與自己在藥池中的纏鬥,還是以神秘毒術鳩殺二陳,都與他原本的傳聞大不相同,傳說中的廢物,不僅深藏不露,更有驚天手段。而且,除開這些不說,能夠忍受這麼長時間的廢物之名,身懷名-器而不顯山露水,有大武功卻要遭受屈辱,如此心智手段,與這個名叫方澤的少年相比,薛茹以前所見識過的所謂年輕俊傑,就彷彿渣滓一般不堪入目。
天人合一的狀態神奇無比,在這個世界上,方澤的神魂第一次突破了軀殼的限制,藉助着麻沸劑強悍的藥效,俯視地面,原本還頗大的池塘,此時卻是一個小點,以這一點爲中心,方澤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靈鎮,以及靈鎮之東的浮屠天城。那是周邊最廣袤的建築,高聳入雲,氣勢磅礴。
方澤有過天人合一的經驗,此次利用麻沸劑的目的十分簡單,僅僅是爲了啓動天靈,打破妖脈桎梏,讓頭腦能夠感知天地源氣,並修成腦域靈氣,從理論上來說,方澤如今已經正式成爲一名定神級藥師。
而且他也知道,定神級藥師的神魂十分脆弱,即便在天人合一狀態下,也不益長時間遨遊天際,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方澤遠眺浮屠天城的時候,一陣陣心悸浮上心頭,原身的種種記憶如同滾水一般沸騰了,一幕幕景象在方澤的腦海中交織而出,在混亂當中,一個身影出現在方澤面前。
那是另外一個方澤,也是這具肉身的真正所有者,他面目慘白,唯有雙眼十分明亮,看到前身,方澤心中一陣明悟:怪不得先前見蕭印時,肉身會有畏懼的感覺,原來前身並沒有消亡,只不過因爲神魂實在太過弱小,被自己擠壓到天靈的一角,如今才藉着天人合一狀態,出現在方澤面前。
“既然隱藏的那麼深,爲什麼不繼續隱藏下去,秘密修行,總有一日,你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重新奪取軀殼。”方澤淡定的道,所說的話也十分直白,這也是他的一些疑問。
前身悽然一笑,搖頭道:“我翻閱了你的記憶,沒想到萬載之後,我竟是以那樣一種結果被記錄了下來,果然,無論我怎麼努力,最終都只是一個窩囊廢而已,像我這樣的人物,即便重新獲得軀殼,和以前又有什麼分別呢?”
翻閱記憶?方澤心中一奇,他不曾記得萬載後有關於“方澤”這個名字的記載啊?
前身與方澤心靈相通,他的疑惑甫一出現,便立刻感應到了,他苦笑道:“人們在翻看歷史傳記的時候,只會記得那些光輝璀璨的英雄人物,又有幾人能夠記得下場悽慘的失敗者?其實,《大藥皇》有關浮屠宗的資料片中就有我的名字,只是你印象不深而已,我直接讀取你的記憶後,纔看到那些。”
“哦?這麼說,你竟也參與了後世的月涌開端?”方澤驚奇的問道。
聞聽此眼,前身的面色有是一陣慘白,隨即他咬了咬牙,直視方澤道:“我便是得到薛茹第一次的那個方正辰唯一子嗣!不僅如此,我還要告訴你,武脈本來是要讓我登上浮屠宗主之位的,可這一切都讓凌嘯破壞了,他滅殺武師叔,強奪薛茹師妹,更把我當狗一樣蓄養十年!最終,月涌開啓時,我聞聽師妹死訊,以這殘暴的身軀,吊死在浮屠天城的七星塔上,許下生死大願,把浮屠天城隔世十年,在月涌靈潮的大環境下,硬生生拖延浮屠天城十年的黃金髮展期!這便是我後來的一生!”
方澤心中震撼,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歷史上這“廢物”竟然還有如此濃彩重墨的一筆。不過聽着前身的話,他心中不自覺地便泛起淒涼之感:老天不公,讓他生下來卻成爲一個廢物,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衆人的歧視和不屑當中,他奮鬥過,墮落過,後來更是絕望過,報復過……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他最終悽慘的結局。
若是別人的話,只會看到前身封鎖浮屠天城十年的悲壯,可方澤卻感同身受,想到那滅族之仇,奪妻之恨,又被仇人如同畜生一般蓄養,這那裡是悲壯,根本就是弱者被踐踏、被欺凌的淒涼演繹……
“我閱讀的是你腦域深處的記憶,這些記憶包含了你有意識、無意識看過、經歷過的東西,即便是你刻意尋找,也摸不着、找不到。我知道你是萬載之後遊戲中的巔峰人物,那名叫《大藥皇》的遊戲與現實無異,卻重現了今日的輝煌,我羨慕、渴望,但我更有深深的自卑,我知道自己無法和你相比,現實中的你,乃是一個孤兒,卻靠着自己的努力闖蕩出了一片天空!”
前身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這一生,最好的結局就是到此爲止,你也可以說我逃避,但我無法面對你那記憶中的結局。我會捨棄這最後的一縷神魂,助你徹底掌握軀體,只求你看在使用了我這肉身的情分上,答應我三件事情!”
“你說?”方澤眉頭一挑,前身一生淒涼,方澤既然使用了這幅軀殼,就不會吝嗇幫助,更何況,前身說話時還用了一個“求”字,弱者的悲鳴雖然無用,但卻能激發人類心底最柔軟的一角。
“一求父母瞑目,親朋安康:不論是薛茹,還是那位脾氣剛直火爆的武師叔,他們雖視我如同廢物,但卻恨鐵不成鋼,一心守護浮屠天城。希望你能改變他們對我的印象,哪怕最終他們被你親手殺死,我也希望他們能夠欣慰的閉上眼睛說‘方澤乃是一代天驕,是我們錯了'!如果你有能力,我求你利用餘力守護浮屠天城,不需要刻意照顧,只需聽到不利浮屠天城消息的時候,不會閉眼而過,那怕傳遞一個消息,便是對我最大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