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歐惠敏竟然有些瘋魔的樣子,楊嬤嬤唬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惱恨徐家,怕她一時痰迷了心竅會迴轉不過來,只得先柔聲順着歐惠敏的意思勸着:
“小姐莫急,先把這藥喝了,您的身子要緊,那賤人總歸要處治的,您喝了藥,嬤嬤這就去打殺了趙秀茹那賤人……”哄着歐惠敏先把藥喝了下去。
徐玉正聽到這裡,先前心底生出的那一抹愧疚頓時消彌無蹤,反而一陣暗惱:都這個時候了,歐氏竟然還想着要害秀茹,真是——毒婦!
這樣的毒婦,他還過來看她給她臉面做什麼?歐惠敏一不敬翁姑,二難容妾室,就是歐家來人,他也能有說法!徐玉正當即就一掃衣袖轉身走了。
歐惠敏房間裡亂糟糟的,大丫環漱玉又受了傷,小丫環們一時忙亂不迭,卻是並沒有人注意到徐玉正來過又走了……
小偏院裡,曙光剛明。
見歐惠敏落了紅,趙秀茹當時守着徐太太安慰了幾句,之後就趁着人亂跑了回來,卻是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着坐不下來,好不容易纔在貼身丫環黃鸝的安撫下睡了幾個時辰,早早的又醒了。
這會兒因爲心裡存着事,起了牀不僅沒心思用朝食,就是梳妝打扮也沒什麼心思去做了。雖說歐惠敏剛纔見紅是被徐玉正推跌所致,可是這原因還是在她這裡,要是出了什麼事……
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秀茹如驚弓之鳥般跳了起來,扒着門縫兒往外看,見是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環黃鸝,這才小心地開了門,一把將黃鸝拉了進來,急急問道:“那邊情況怎麼樣?”
黃鸝一路小跑回來,顧不得一頭一身的汗,急忙壓低了聲音答了:“姨娘,糟了!天將將亮的時候,奶奶那邊小產了,掉落了一個男胎!”
沒保住?小產了?還掉落的是個男胎?
趙秀茹剛被這個消息震得懵住了,就被黃鸝下一句話給嚇得跳了起來:“聽說奶奶已經讓人回孃家找人了,還說……還說要姨娘不得好死!”
要是以前,也不過是妻妾之爭,哪家內宅沒有點口角?可是現在,已經是殺子之恨了!
想到歐惠敏的孃家可是太常寺卿,聽說是什麼九卿之一,燕京城裡有名的大官,趙秀茹一下子就慌了神,緊緊抓住了黃鸝的手:“黃鸝,怎麼辦?這下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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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只是慌亂中下意識的行爲,沒想到黃鸝吞吐的,好像還真有主意;趙秀茹頓時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握着黃鸝的手指甲幾乎沒掐進她肉皮子裡去:
“好丫頭,別說我倆一向親厚,我待你跟待自己妹妹似的,只要你能想辦法幫我渡過這次難關,以後妹妹想要什麼,只要姐姐手上有,一定都給你!就是妹妹想當姨娘,姐姐也一定幫你達成所願!”
黃鸝頓時一陣的動容,反手緊緊握住了趙秀茹的手:“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是姨娘的奴婢,只有姨娘好了,纔有奴婢的好……”
要是以前,趙秀茹爲了籠絡人心,不介意跟黃鸝好好述一述姐妹情深,可是這會兒都火燒眉毛了,她哪裡還有這個心思?
飛快地就打斷了黃鸝的話:“好妹妹,你快幫姐姐想想辦法,只要過了這一劫,姐姐一定任妹妹驅遣!”生怕黃鸝不盡力,急急又壓低了幾分聲音,“就是少爺在屋裡頭喜歡哪些花樣,姐姐都會詳細教給你……”
“姨娘千萬不要這麼說,”黃鸝連忙按了按趙秀茹的手,“一會兒要是奶奶的孃家人殺過來了,那可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趙秀茹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歐惠敏的孃家那邊,這會兒她還是有些怵的。
幸好黃鸝很快就接着說了下去:“姨娘,如今出了這事,只怕姨娘如果不吃點苦,怕是難輕易搪過去了,姨娘不如假裝自盡……”
瞧着黃鸝在頸間比了個上吊的手勢,趙秀茹撫了撫自己纖細的脖子,臉上有些難看:“那豈不是很難受?”
她雖然沒見過,卻是聽過別人說的,吊死鬼舌頭拖得長長的,樣子死得很難看,據說臨死時也很痛苦……
“姨娘放心,只是做個樣子給人看而已。”黃鸝連忙解釋,“姨娘只會稍微受點苦楚,奴婢就會把人喚來,既不會讓姨娘多受累,又能讓人看不出破綻。”
見趙秀茹還在猶豫不定,黃鸝沉沉嘆了一口氣:“若還有別的辦法,奴婢也不會給姨娘出這個主意。姨娘若是有了身孕,用這樣的辦法對小少爺也損傷最小……正房那邊,可是掉了個成形的哥兒呢,只怕那邊不會輕易善罷干休!”
趙秀茹的心思立即飛快地轉了起來。
歐惠敏掉了個男胎,正是發瘋的時候,若是被歐家人衝進來暗中對她下什麼黑手,那她可是哭都哭不及了。還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用脖頸上一道吊痕好好裝一裝!
她都在驚駭擔心之下自盡尋死了,歐家要是還不依不饒,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且,歐惠敏肚子裡那個掉了,剩下她肚子裡這個,可是徐家的獨苗子嗣了,她又不像鳴玉那樣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妾,她可是平民出身的良妾,還有徐太太那裡護着,總能把這一回事度過去。
只要過了這一關,等她護着肚子平安把徐家的長子生下來,以後徐家內宅中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想明白了裡面的厲害,趙秀茹立即定了決心,將自己手上那一對沉甸甸的金鐲子毫不猶豫地抹了下來,套到了黃鸝手上:“好妹妹,這事姐姐可就全靠你了!”
黃鸝握着那兩隻金鐲子,重重點了點頭:“姨娘放心!”
很快,偏院裡就響起了趙秀茹低低的泣聲和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似乎還有黃鸝含糊的勸慰聲,然後是趙秀茹哀婉的一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黃鸝低眉斂目地端着一隻盛了幾片破瓷的撮箕走了出來。
見房門在她身後緊緊關上,兩個小丫頭探頭探腦地走近前來:“黃鸝姐姐,姨娘她怎麼了?”
黃鸝一臉憂心地輕嘆了一聲,叫過那兩個小丫頭壓低了聲音吩咐:“姨娘心情不好,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做事都遠着點,不要打擾了姨娘,小心回頭吃排落。”
剛纔聽到趙姨娘在屋裡頭砸爛了瓷器,而且關上房門前是說了這話,黃鸝姐姐是趙姨娘身邊的得意人兒都低眉斂目地出來了,她們要是這會兒惹惱了姨娘,只怕得被賞幾個耳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