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教,父之過,武任明每年一萬兩銀子拿回來花天酒地地花用,手頭上自然放得鬆,武國公府卻對此並沒有警覺,坐任禍事上門,易長安此時根本對武國公這父子倆不報任何同情。
只是按武任明剛纔說的,這其中的關鍵人物是張勝元和向庸佐……易長安對武維國搗蒜般的磕頭視若無睹,直接看向武任明:“武三爺,那張勝元現在何在?”
直到易長安問了兩遍,武任明才懵懵回過神來:“還、還在度支司任職……”
易長安垂頭想了片刻,擡眼看向燕恆:“殿下——”
燕恆輕輕點了點頭:“明天上午,孤會帶着武三先去面聖!”
面、面聖?!武任明驚訝地睜大了眼,嘴脣哆嗦起來,這、這不是戶部的陳例嗎,怎麼、怎麼就要拉着他去面聖?
武維國這時也停了磕頭,沉默片刻,掩面擦掉了眼淚:“老臣,明日揹負荊條,跟殿下同往皇上面前請罪!”
太子帶着他這三兒前去面聖,肯定會有一番說辭,不管如何,只要能讓太子殿下脫身,能儘量保全武家,他這兒子,就當從來沒生過也罷!
燕恆要帶了武任明去面聖,只怕剩下的事就不是燕京府衙能夠管的了,重大案件大理寺會接手——明天她所要做的,就是請寧玉堂全面覈查司戶司的各項數據,爲大理寺的調查儘量準備好充分的證據。
易長安想明白了自己的事,起身就跟燕恆告辭:“臣天明之後還有諸多差事,就不再打擾殿下了,臣告辭!”
燕恆要掌握主動權,估計要教武任明對好口供,還有些後續之事都要準備好,如今時間緊迫,易長安自然不想那麼沒眼色地留在這裡。
燕恆親自起身送了易長安出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長安,今日的事,多虧你了!你放心,等以後——”
燕恆的目光中隱有些異樣的情緒,易長安雖然看不懂,卻還是飛快地抽了手出來,鄭重一揖:“殿下,如果可能,還請殿下幫忙圓轉一二,從輕追究府尹寧玉堂寧大人的失察之罪。”
憑心而論,如果不是專學課稅算賦的,下有司戶司瞞天過海,上有戶部度支司幫忙遮掩,寧玉堂身爲半路接任纔得兩年的燕京府尹,平日裡又跟夾縫裡的老鼠似的忙公事,確實很難發現其中的貓膩。
寧玉堂爲人雖然圓滑,做事卻不失公允,易長安希望能幫就幫上他一把。
燕恆立即應下了,召了慶吉過來:“慶吉,叫輛馬車過來,你親自送長安回去!”
易長安本想直接去陳嶽府上,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了,只是堅辭不肯讓慶吉相送:“殿下身邊正要人服侍,慶公公還是留下來吧,讓馬車送我一程就是了!”
燕恆無法,只得允了。他不便被人瞧見,只站在內院目送易長安離開,瞧着那抹纖瘦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裡,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回去。
坐着慶吉府上的馬車,易長安自然不好讓車去陳嶽那邊,只能回了自己府裡,沒想到一進府,墨竹就忍着哈欠急急向她稟報:“爺,陳大人又來了,在您書房等您。”
不是讓他回去先好好休息嗎,怎麼又來了?易長安停下腳步看向墨竹:“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是半個時辰前。”墨竹連忙答了。
這人怎麼不聽勸?這一天一夜的折騰,還真以爲自己是鐵打的不成?易長安心中騰地生了氣,急步往書房走去,見房間裡明晃晃亮着燈,燈下放着她先前拿過去請陳嶽幫忙找人打開的那隻木匣子,匣子上那把譚氏鎖已經被打開,虛虛掛在鎖釦上;那個男人卻不見蹤影。
易長安打開木匣,見裡面果然如自己所猜,是婁四德記錄下來的真實賦稅上繳情況,輕輕將匣子合上收好,想了想轉身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臥室裡一燈如豆,靜靜亮在那裡,大概是爲了給她留個光,一眼看到陳嶽的外衫搭在衣帽架,易長安心裡竟莫名地鬆了口氣,腳步放得更輕了些。
果然,陳嶽此刻正躺在她的牀上,闔眼擁被睡着。易長安輕輕在牀沿上坐下,靜靜看着那張俊顏,胸口那股氣竟一下子就消了個沒影,只覺得此刻一室安然。
伸指隔空虛虛在他眉眼處描繪勾勒,易長安極輕微地咕噥了一聲:“下回要是再不拿自己身體當一回事,我就不理你了。”
到底捨不得把他吵醒,易長安輕輕站起身想去旁邊的廂房裡打個盹兒,腿還沒有站直,手卻被人拉住了:“長安,就在這兒陪我睡一會兒。”
易長安驚訝回頭,對上那雙隱有倦色卻殷殷帶着懇求的鳳眸,心中一軟,竟有些猶豫起來。
陳嶽的聲音低低的,似乎還帶着一點沒有完全清醒的睡意,語氣卻似乎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長安,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這傢伙,睡着了都要留只耳朵醒着嗎?易長安又是好氣又是心疼,剛要開口,腰間一鬆,陳嶽已經坐起身來,手指靈活地解下了她的腰帶,又幫她去解領口的衣釦,語氣卻是分外討好:“這被窩我都幫你暖好了,你要去別處睡,不等你睡暖和又要起來了,長安……”
易長安撥開了陳嶽的手,在他有些失望的目光中走到了桌邊,將油燈捻得更暗了些,然後走了出去。
陳嶽心中輕輕一嘆,有些失落地靠在牀頭,小半刻後卻驀然睜大了眼睛。
易長安只着了一身本白色的細棉寢衣,趿着一雙絨裡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來,看向他的眼睛裡隱帶笑意:“被窩裡的暖氣都被你敞沒了,我去廂房睡算了——”
不等她那個“了”字的音落地,陳嶽已經飛快地一把將她抱進了被窩裡:“長安,我身上熱乎,我給你當暖爐!”
沒有那件護身軟甲的隔擋,女孩兒身體那種柔軟的觸感百分之一百地傳來,讓陳嶽渾身驟然一陣灼熱。
易長安卻輕輕窩在他的胸前,尋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閉上了眼:“武任明是被人利用了,燕恆打算先發制人,明天一早就帶他去面聖。
這事可能會交給大理寺查,說不定也會讓你們去查。乖,你也累了一整天了,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天一亮說不定又會忙起來……”
男人的味道很好聞,身體也確實跟個暖爐似的,易長安說到末了幾句,語氣已經緩滯,話剛說完,竟是真的很快就睡了過去。
陳嶽愣了愣,低低“嗯”了一聲,輕輕攏了攏懷裡的人,閉上眼輕嘆了一聲;本來以爲溫香軟玉在懷,自己只怕會睡不着了,沒想到竟是意外地心情舒暢,很快也安然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