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果然很快就端上來了。
很豐盛,不過並不算什麼特色菜。
醬牛肉、肘子、燒雞、燉魚、臘味、時蔬、小米粥,還有一鍋熬了很久的豬心湯,配有饅頭、紅薯和麪條,外加四壺酒,瓶子看上去非常精緻。
李無常食指大動,直接拿起肘子開幹,一如往常般狼吞虎嚥。
相比之下,莫通就斯文多了,端着小酒杯慢慢飲,在心裡盤算着等下該如何“沒事找事”。
“砰!”
一聲擺桌子的聲響唬了衆人一跳。
“夥計……夥計,死哪裡去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堂。
卻是不遠處的一個年在四十上下、滿臉橫肉的壯漢拍案而起,臉色陰沉,看上去非常生氣。
“這位大爺,請問您有何事?是否小店的酒菜不合您的胃口?”一個夥計立馬跑過去,小心翼翼問道。
壯漢指着李無常和莫通,狠狠道:“不是說沒有滿堂春了嗎?爲何他們兩個臭小子有四壺?”
李無常頭都沒擡起來,繼續大吃。
莫通看着手中的酒壺,暗忖:原來這玩意叫‘滿堂春’啊,文縐縐的,遠不如‘二鍋頭’和‘五糧液’好聽,味道更是差上不少。
自從喝了清酒之後,莫通再喝那種普通的濁酒,總覺得差點味道。
誒,不對勁啊?
那個壯漢剛纔在罵人,說什麼“臭小子”。
莫通當即大怒。
好啊!
老子剛纔還盤算着怎麼找事呢,想不到有個傻鳥找上門來了,等下定要讓你好看。
夥計見到那個壯漢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陪笑道:“大爺,小的也不知情呀……興許是剛到的貨,要不小子去後面問問?若是還有,小的馬上給大爺拿上來。”
“我去你大爺剛到的貨,剛纔有個夥計說了,今天都沒貨了,難道你們在糊弄本大爺不成?”壯漢果然不是好惹的,直接一把抓起夥計的衣領,就像拎小雞一般。
夥計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長的挺瘦小,被壯漢這麼一拎,雙腳都離地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他被嚇得不輕,哭喪着臉道:“大爺,別衝動,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壯漢鬆手,夥計直接“砰”的一聲跌倒在地,慘叫起來。
一陣鬨笑聲響起,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興致勃勃地一起看熱鬧。
酒樓的老掌櫃的聽到動靜,立馬跑出來,一看眼前的場面,三步並作兩步走,徑直來到壯漢身前,拱手道:“這位客官,可是小店的這個不長眼的小夥計衝撞了您?”
聲音不急不躁,平穩有勁,表情從容淡定,莫通迅速判斷出這個老掌櫃並不是普通人。
“你就是掌櫃的?”壯漢斜着眼睛。
“是,客官!”老掌櫃依然很淡定。
“我問你,爲何你們的夥計剛纔說今天都沒有滿堂春了,現在卻又給那兩個臭小子上了四壺,什麼意思?”壯漢又指着李無常和莫通,稱呼沒變,還是“臭小子”。
語氣蠻橫,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霸道的江湖氣息盡顯。
“原來是這樣啊!”
老掌櫃好整以暇,賠笑道:“客官您可真誤會小店了,本來還真是沒有的,後來送貨的商家說明天沒空,所以提前送了好幾天的貨,剛到的。本來這就要給大爺拿上來的,這不是人多,沒來得及嘛!”
接着看向還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夥計,喝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這位客官拿酒……嘿,客官息怒,千萬息怒,這確實是小店的疏忽,要不等下給您打個折扣?您看就此揭過去如何?”
有理由、道歉、姿態也夠低、又打了折扣,已經給足了壯漢面子。
按理說,但凡壯漢心胸寬厚一點,這件事就那麼揭過去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壯漢雙眼一瞪:“你也想糊弄我是不是?……人多沒來得及?那兩個臭小子一來,你們的夥計就屁顛屁顛的,說什麼好酒一定有,包君滿意。
酒還不算,那桌上菜的速度也賊快,老子這都等了半天了,五個菜還是沒上齊。你們是否覺得老子付不起銀子?還是看到他們兩個臭小子有錢,就特殊對待?”
夥計暗忖:可不是嗎?他們兩個臭小子就是有錢,一擡手就是一錠銀子打賞,還說若是喝好了還重重有賞,這種客人能和你一樣嗎?
老掌櫃馬上道:“客官,您真的誤會了,小店經營多年,對待客官向來是一視同仁、童叟無欺,這都是有口皆碑的,怎麼會幹出那種事情呢?要不這樣……”
壯漢打斷:“放屁!這一切老子都看在眼裡,你這個老貨還敢狡辯?”
老掌櫃頹然道:“真沒有故意瞧不起客官,實在是人太多,一時疏忽……既然客官不接受打折扣的補償,您就自己說說看要我們怎麼做,小店若是做的到,一定儘量滿足您。”
壯漢哂道:“你這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啊,敢情是老子故意欺壓了你不成?”
老掌櫃無語問蒼天。
怎麼來了個愣頭青啊,老夫要不是不想鬧大,當場就拍死你個傻蛋,嘴上依然道歉:“不敢,不敢,實在是慚愧,慚愧的緊啊!”
接着話鋒一轉,續道:“不過客官,容小老兒再囉嗦一句。出門在外,不過是求財求平安,得饒人處且饒人,雖說這裡地處偏僻,四周都是荒林亂地,偶爾也有個小土匪鬧事什麼的,但是現在的人也不少,就爲這件小事讓大家坐在這裡看笑話也不好,您說是吧,客官!”
“客官”二字出口的時候,老掌櫃眼中爆出精悍的光芒,不經意瞥了壯漢一眼。
意思很明顯。
這是在提醒對方要見好就收,否則後果很嚴重。
“荒林亂地”、“土匪鬧事”這兩句也可圈可點。
壯漢冷哼一聲,問道:“補償隨便提?”
老掌櫃見壯漢的態度有所鬆動,馬上道:“當然,只要不是太過分,小店一定儘量滿足,說句實話,小老兒也不想爲了這點小事就麻煩我們東家。”
壯漢笑道:“很簡單,把那兩個臭小子桌子上的酒給我送過來就行!”
聲音很大。
眼神很囂張,看李無常和莫通就像看兩個道上的小嘍囉。
不少人這下看出來了,這個壯漢並非要揪着不放,而是藉機找這兩個年輕人的麻煩。
這兩個小子出手這麼闊綽都是衆人看在眼裡的,讓這個壯漢眼饞了,見他們兩個生的嫩,不像是道上的老鳥,所以想要搞出點事情。
這下真的有好戲看了。
“啪!”
杯子被摔碎,就砸在壯漢的腳下。
莫通長身而起,指着那個壯漢的鼻子:“傻大個,你什麼意思?大爺們不和你計較也就罷了,你總是臭小子、臭小子地叫,你他孃的幾個意思啊?是否想練練?”
大漢一懵,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就是個生瓜蛋子的年輕人竟然會如此霸氣,心中暗想:“看你的眼神,怎麼好像是你想惹事啊?這不對勁啊!”
莫通續道:“想喝酒是吧?來吧……”
拿起一個酒壺,呸的一下吐了一口唾沫,囂張一笑:“大爺賞你,喝完了還有!”
還在吃着燒雞的李無常差點樂壞。
莫通這會兒看起來就是個十足的市井流氓,而且是嘴上最囂張的那種,好像黑幫電影裡頭那種跑龍套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