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
一道低沉男聲響起。先前被元磁山撞散的歲月洪流再度凝聚,化成一隻大手死死抓住元磁山,同時殿內又涌出一條歲月洪流,瞬息而至,環繞霍玄周遭,將其牢牢困住。
身在歲月洪流之內,受其影響,霍玄行動立刻開始緩慢下來,人再次陷入那種奇異處境之中。
自從道行大成,即便面對三大至高天半神至尊強者,霍玄也沒有如此狼狽,處處捱打,落於下風。感受體內生機流逝,肉身又開始腐朽,他雙目綻現神光,大喝一聲:“千年碑!”
一塊巨碑顯現,懸浮而出,碑體符紋流轉,如同黑洞一般,開始汲取周遭歲月法則之力。僅僅半響,困在四周的歲月洪流便消散大半。而此刻,霍玄也脫離束縛,心念控制下,千年碑沖天而起,凌空一個盤旋,便將束縛元磁山那隻歲月之力凝聚的大手也汲取一空。
“千年!”
低沉男聲再度響起。這一回,沒有任何攻擊之勢,殿內涌出點點金光,凝聚成形,化成一男子面孔,無比巨大,凌空顯現。
霍玄感受不到來自對方而惡意,此刻也收勢,控制元磁山和千年碑這兩件靈寶懸浮頭頂,做好戒備。誰料,在那男子臉孔顯現後,千年碑竟然不受控制直飛而去,且碑體傳出嗡鳴異響,霍玄這個主人真切感受到,來自千年碑激動興奮的情緒。
千年碑飛去,圍繞那男子臉孔不停繞飛,就像見到舊識熟人一般,不斷髮出興奮的鳴嘯聲。
那男子臉孔也是如此,一眼看去的滄桑,無法用言語形容。
“你若早拿出千年,我又何必爲難與你!”
良久,那男子臉孔空洞的眼窩看向霍玄,大嘴翕動,沒來由說出這番話。
千年碑在被霍玄煉化,心神相通,此刻霍玄已經覺察出些許端倪,看了看千年碑,目光又轉向那男子臉孔,沉聲問道:“閣下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那男子臉孔放聲大笑起來。從他身上,此刻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威壓氣機,猶如神祗,高高在上,令得霍玄這等修爲也感到喘不過來氣。
“我乃婆娑神主,這婆娑殿的主人。”笑聲戛止,那男子臉孔直視霍玄,說出這番話。不待霍玄再開口,其空洞眼神注視某一處,淡淡又說了一句:“你還有同伴,都進來吧!”
話語間,人影一晃,無塵無憂來到。她們見到霍玄安然無恙,都是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當見到懸在殿前那男子臉孔,二女互視一眼,立刻上前,斂衽拜道:“無塵(無憂)拜見婆娑神主!”
“你看,她們知道我是誰,而你,卻是一無所知,也敢擅自闖進來,膽子不小啊!”那男子臉孔衝着霍玄嘿嘿一笑,旋即目光轉向二女,淡淡道:“從你們身上逸散的氣息,我已知道來意,說吧,你們打算用什麼東西來交換?”
“禮物早已備好!”
無塵上前半步,玉手一揮,一根巨大石柱突兀顯現,冉冉飛去。霍玄在旁看得真切,這石柱除了外形,無論質地還是表面銘刻的符文還有氣息,竟然跟千年碑一模一樣,幾乎沒有差別。
“失去的東西,又回來一件!”
在低沉的話語聲響起之時,冉冉飛去的石柱,轟然下落,立在宮殿前方。在那裡,還有三根一模一樣的石柱矗立。
“這是你們想要的東西!”
在石柱迴歸,那男子臉孔張開大嘴,吐出一枚形似符印的光團,冉冉飛向無塵無憂。無塵揮袖收起,二女臉上都是露出狂喜之色,過後,拜了一拜,也不跟霍玄打招呼,轉身離去。
“以一人爐鼎分裂成雙,祭煉往生、今生、來生三劍,藉此衝破天道法則束縛,倒也是一條成神的捷徑!”在無塵無憂走後,那男子臉像是自言自語說出這番話,像是故意說給霍玄聽。
霍玄聽後一震,滿臉不可思議看向對方,半響,方纔問出一句:“你的意思是……她們並非雙生,本爲一體?‘
“想知道答案,按照婆娑殿的規矩來!”
那男子臉孔竟然擠出幾分笑容,衝着四周繞飛的千年碑,緩緩說道:“留下它,我可以替你解答心中疑惑。”
千年碑蘊含歲月法則之力,自成空間,時光溯流,對仙家修行有着難以形容的巨大輔助。失去了它,霍玄還沒什麼,他手下部衆影響深重。因此,就算他迫不及待想要知曉答案,聞聽代價是留下千年碑,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千年被你煉化,捨不得也是情理之中……這樣吧,你只要答應替我做一件事,那樣的話,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也可以全數奉告!”
那男子臉孔話到這裡,由金光凝聚而成的臉龐竟然透出幾許神秘,凝視着霍玄,彷彿要將他前世今生看穿,又多說了一句:“你想要的答案,三界之內,恐怕除了我之外,沒人能替你解答,錯過這次機會,再想來我婆娑殿……恐怕沒有個數十個混元甲子也休想。”
“好。”霍玄點頭答應。語氣堅決,不再有半點猶豫。
那男子臉孔見了,彷彿十分滿意,衝他不停頜首,在某一刻,其雙眸凝視而去,一圈圈無形波紋襲向霍玄,瞬息將他整個人籠罩。
“陸含雪,你可願拜我門下,傳承無情天宮道統?”
“弟子願意。”
眼前一花,霍玄恍若來到一座巨大宮殿,在那裡,正有一個小女孩,拜倒在一男一女兩名道袍人面前。而這兩人,正是無情天宮天上太初兩位道尊。
“陸含雪……‘
拜師典禮進行,霍玄就在一旁觀望,清晰見到那名叫陸含雪的小女孩,容貌跟自己心愛的女子琴珂,幾乎一模一樣。
“難道她……”
不及讓霍玄多想,眼前景象變化,小女孩拜入太初道尊門下,開始勤修苦練。她一天天長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姿容絕世,越來越像琴珂,連氣質也幾乎一模一樣。
直到小女孩長成娉婷少女,在某一天,她打坐行功之後,睜開眼來,眸中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我,我是琴珂,我又想起來了……你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十八歲,她再度覺醒前世記憶,九十九世輪迴,加上這一世,正好百世輪迴。她沒有忘卻,在上一世生離死別,彼此之間承諾,第一時間去往師尊那裡提出請求,要離開萬仞天,尋訪愛人的下落。
“絕對不行!”
眼前畫面一轉,少女跪拜在太上太初兩位道尊面前,苦苦哀求,但是兩位道尊執意不許,百般勸阻,仍舊無法打消少女的心意。
這一世,琴珂執念消除,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前世記憶覺醒,立刻香消玉殞。她牢記自己對霍玄做出的承諾:“兩位師尊,弟子跟玄有過誓言,這一世弟子心結以解,執念消除,我們相會聚首,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她的執拗,令得太上太初勃然大怒,下令將其禁錮,不允許踏出無情天宮半步。
這一切,霍玄看在眼裡,不知不覺,淚水順着臉龐流淌而下。
“含雪執念太深,如今的情況,已經不適合傳承我無情天宮道統!”
“那該怎麼沒辦?”
“真若無法挽救的話,只有廢了她的仙基,隨她去吧!”
大殿,太上太初二人商榷,始終難以做出決斷。就在這時,一道袍老人現身,太上太初見後,齊齊走下殿相迎。
“師兄,你怎麼來了?”
從太上太初兩位話語中,霍玄已經可以判定,這道袍老人就是無情天宮三大道尊最神秘的一位,太演道尊。
“你們選中的衣鉢傳人,天生劍體,擁有百世輪迴道基,還覺醒心念神通……這等絕世稟賦的弟子,廢去仙基太可惜,不如這樣……”
三位道尊密語相商,卻是隻字不落,被霍玄聽在耳中。他獲知三位道尊計劃,勃然大怒,氣得渾身發抖,手指他們破口大罵:“你們膽敢如此,我絕不罷休!”
只可惜,他如置身事外,只能看見這一切發生,卻不能阻止。
畫面一轉,三大道尊盤坐,少女雙目緊閉,坐在中間。伴隨三尊施法,少女神魂深處所有前世記憶盡皆被抽出封印,之後,三尊取其血脈,分裂其魂,再造出另一個‘她’,就這樣,無塵無憂誕生。
按照原本計劃,封印少女記憶,再造其身,分別拜入太上太初門下,傳承衣鉢。誰料,就在無塵無憂誕生之後,那太演仙帝陡然出手,其身形一轉,化成一柄古樸長劍,劍分爲二,分別鑽入無塵無憂體內。
“師兄不可!”
太上太初大聲阻止,卻已經爲時過晚。無塵無憂日體內,同時響起太演道尊瘋狂的大笑聲:“我爲混沌劍種,先於你二人得道,經歷無數混元甲子始終難以突破最後一步。此番,藉助她的百世輪迴根基,我可修成三生劍,成就無上神位……而你們,亦可享受餘蔭,在三生劍祭煉成功那一日,獲取突破成就神位的無上機緣!”
一切到此結束。
而霍玄滿腔怒火,卻是如地底熔漿一般爆發,大吼大叫:“好你個太演!好你個無情三尊!我霍玄若不將你萬仞天鬧個天翻地覆,誓不爲人!”
此刻的他,仍舊在殿前廣場上。那懸浮半空的男子臉孔,見到霍玄如癲如狂,臉上閃過一抹不可覺察的詭異。
“你想知道的答案,想必已經清楚,還有什麼疑問儘管說來,我一次性滿足你!”
“肉身神魂分裂兩人,如何能讓她們恢復歸一?”
強抑心中怒火,霍玄問道。那男子臉孔呵呵一笑,道:“她們已成爐鼎,在三生劍大成之日,也是她們灰飛湮滅之時,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讓雙魂歸一,三界之內,唯有我婆娑神主!”
話到這裡,他那空洞眼眸凝視霍玄,一字一字道:“只要你前往須彌天靈山佛境,去將菩提心拿來給我,你那道侶我可出手保她平安……當然,前提是你必須在三生劍沒有祭煉大成之前,將她們帶來婆娑殿!”
“好!”霍玄沒有考慮,立刻答應下來。
“千年歸你,有它相助,會增添不小助力。”一直繞飛在那男子臉孔周遭的千年碑,此刻飛回,被霍玄揮手收起。而那男子臉孔,也就是婆娑神主慢慢消失不見,幾息後,原地只剩下霍玄一人。
在收起千年碑的一剎那,霍玄感覺此碑內部多了一絲印記,憑藉此印記,就算遠隔億萬裡,他也可以鎖定婆娑殿所在位置。
“去吧,時間不多了,那兩個女娃兒從我這裡得到歲月法則種子,相信至多百年,三生劍便要祭煉大成,去吧,快去吧……”
殿內傳出婆娑神主低沉的話語聲。在這一刻,霍玄再無半點停留,身形一晃,遁向外界而去。在他離去不久,殿內,一座巨大的棺槨橫擺,通體呈黃金色,棺蓋上盡是密密麻麻符紋,正中心位置,還貼着一張卍字形佛咒。
在某一刻,棺槨劇烈晃動,好似有什麼東西欲要從裡面鑽出。棺蓋上,無數符紋如螢火般流動,貼在中間的那張佛咒,更是放射出炫目金光,如絲如縷,籠罩整個棺槨。
金光中,一個虛幻人影從棺槨掙扎坐起,其面目模糊,一雙眼眸卻帶着難以形容的怨毒恨意,仰天大喊:“摩訶阿陀,只要我婆娑神火不滅,你休想有一天安寧!”
淒厲叫喊聲中,殿內掀起狂風涌動,無形漣漪波紋層層疊疊瀰漫而來,化成一隻只大手攻向棺槨。而在此刻,棺槨表面符紋放射萬道金光,祥和浩大,在一瞬間便將所有臨漣漪波紋擊潰。
梵音驟響,貼在棺蓋中央的那張佛咒開始化成巨大的卍字,旋轉而下。
“啊——”
那虛幻人影如遭重創,發出淒厲尖叫。隨後,其身影被佛咒鎮壓回棺內,消失不見。半響後,一切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