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凌厲,碟碗亂飛,連桌椅都被掀翻。霍玄和同伴大驚,連忙躲避不迭。元寶一個不留神,被一湯盆從頭淋到腳,滿臉都是肉汁,氣得跺腳大罵:“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來搗亂?”
“小道士嘴臭該打!”
人影一閃,一隻大手疾探而來,拎起元寶的衣領便將這小道爺從窗戶扔了出去。這時,霍玄和同伴目光看去,卻見一身材高大的披髮老人出現在面前。
此老獅鼻深目,雙瞳微泛血紅,渾身散出狂暴威壓氣息,如大海般無邊無際,深邃不可抗拒。直讓霍玄等人,感覺如遭擎天巨峰壓迫,胸悶欲裂,呼吸困難,連大氣都無法透出。
“前…前輩,您找誰?”風影臉色蒼白,勉強開口問道。
披髮老人也不看她,一雙血瞳直勾勾望向阿鐵,臉龐上狂暴神情消失不見,轉而流露說不出的傷感,喃喃道:“霸兒,你連爺爺都不願相認麼……”
站立旁邊的霍玄看了此老一眼,又看向身旁阿鐵,臉上流露恍然神色。
阿鐵黝黑的臉龐此刻泛出一抹激動,還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哆嗦着嘴脣,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忍住沒有開口。他的腦海中在此刻浮現久違的畫面……百花怒放的花園內,一四五歲大的小男孩,騎在爺爺的肩膀上,咯咯大笑,口中吆喝着‘騎大牛囉’……畫面一轉,孃親帶着小男孩,經常去看望一面目和藹的男人,孃親說,霸兒,這是你舅舅,是孃親失散多年的大哥,霸兒以後長大了,要像孝敬爹孃一樣,孝敬舅舅。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頭,他不知怎地,打心裡跟這名叫舅舅的男人很親……而舅舅,對他也是疼愛異常,經常將他抱在懷裡,說些稀奇古怪好聽的故事……
幸福美滿的童年,終於有一天,被一個名叫鐵中陽的男人打破。男孩還記得,那一天,孃親帶着自己開心的來到舅舅居處,還沒聊幾句,房門便被人一腳踢開,那叫鐵中陽的男人如凶神惡煞般出現,二話沒說,一掌便將舅舅打得骨折肉爛,當場殞命。他還不顧小男孩的哭喊懇求,又一掌打傷小男孩的孃親。
這名叫鐵中陽的男人,並不是什麼盜匪歹徒,而是小男孩心目中最崇拜的人……他的父親。
孃親口吐鮮血,撲在自己舅舅慘不忍睹的身體上,撕心裂肺般慟哭悲泣。而那個自己曾經最崇拜的人,卻一把將自己拎了起來,衝着孃親瘋狂叫囂着,“你說,他究竟是我鐵家子孫,還是你這賤人勾漢子生下來的野種……”
小男孩不明白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怎會如同惡魔一般,打死了舅舅,打傷了孃親,還這般兇惡地對待自己。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那隻大手猛力搖晃下,似乎骨節都要散架,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孃親已經帶着她離開那座豪門府邸,一路顛沛流離,過着三餐不繼的生活。漸漸地,他開始懂事,知道照顧體虛多病的孃親,母子相依爲命。
因爲自己父親那一掌的緣故,孃親未能得到及時根治,留下了禍根。在小男孩眼裡,孃親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枯黃,生命氣息也在一天天消逝……終於,有一天,孃親的身體徹底垮了。
“霸兒,記住孃的話,寧爲尋常百姓,也不做鐵家人。”
這便是孃親臨終遺言,她到死那一刻,也沒有原諒鐵家的人。
“寧爲尋常百姓,也不做鐵家人……”
阿鐵喃喃說出這句話,淚水止不住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霸兒,你體內流的是我鐵家的血脈,你是鐵霸,我大力尊者鐵狂的孫子,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誰也不能改變。”
披髮老人一步踏前,右手疾伸,一掌便朝阿鐵天靈拍去。霍玄幾人在旁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上前阻止。卻不料他們身形剛動,一股龐大的威壓氣息便席捲而至,將他們盡皆震飛。
霍玄被震飛到牆壁一側,方纔穩住身形,體內真氣一轉,他發現自己並未受傷。可見,面前這位自稱阿鐵爺爺的披髮老人,出手極有分寸。
目光看去,卻見老人一掌拍中阿鐵天靈,旋即,阿鐵喉中發出一聲低吼,雙眼瞬間變得血紅,渾身肌肉以眼見的速度劇烈膨脹,上半身衣裳被硬生生撐裂,原本高達九尺的身軀,此刻更是恐怖般增高到丈餘,宛若山嶽巨人,散出無比狂暴的氣息。
“血瞳狂化!霸兒,你看見了麼,這就是我鐵家弟子的烙印,終其一生,無法改變!”大力尊者哈哈狂笑,其軀體也在瞬間漲大,口鼻間更是隱隱傳出蠻牛低吼聲,在廳堂內迴盪不休,攝人心魂。
風影此刻朝衆人使了個眼色,他們連忙聚在一起。倒黴的元寶,也哼哼唧唧從外面窗戶爬了進來。看他灰頭土臉,身子骨卻還完好,應該沒有受傷。
“這老傢伙太厲害,咱們小心點!”元寶傳音道。
霍玄目光看向同伴,傳音道:“他是阿鐵的爺爺,應該不會對我們有惡意!”
“大力尊者!他可是武道盟十二護法天王,其修爲據說僅在龍王之下,連猿公都不是其對手!”風影低呼道。
“沒想到鐵疙瘩還有這麼大來頭,這以後……本道爺得跟他處好關係!”元寶嘴裡嘀咕。
大力尊者在猿公那裡得知自己愛孫下落,以他那火爆的性子,哪裡還忍得住,一路風風火火趕來。來到雲州戰隊休憩之地,他也不管許多,散出元丹強者龐大如海的神念之力,立刻鎖定阿鐵位置,直接破門而入。
這番大動作,已然驚動四周。此刻,一隊軍士從外面快步走來,當先一人,大聲喝道:“你們在做什麼?”他很顯然是沒認出來大力尊者。
“滾出去!”
大力尊者轉頭一聲大喝。無形音浪如潮水般激盪而出,那一隊軍士立刻如同狂風中的樹葉亂飛了出去,驚呼聲不絕於耳。
這時,大力尊者身高丈餘的軀體開始縮小,阿鐵也是如此。待這對爺孫恢復原狀,大力尊者拍了拍阿鐵的肩膀,靄聲道:“霸兒,爺爺知道你心中的苦處,當年那件事是個誤會,你那混賬老子也得到應有懲罰,霸兒,跟爺爺回家吧!”
“我……”阿鐵看向面前這個老人熟悉的臉龐,眼角溼潤,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來,咱爺倆進房一敘!”
大力尊者帶着阿鐵走進後堂廂房。此刻霍玄和同伴方纔鬆了口氣。那四名侍女也是驚恐莫名,連忙跑了出去,跟外面的軍士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通。可能是在侍女口中得知剛纔那位狂暴老人的身份,那隊軍士嚇得臉都白了,立刻掉屁股走人。
霍玄和同伴目視廳堂滿地狼藉,皆是滿臉苦笑。這位大力尊者也太火爆了,就算是來尋孫子認親,也不用弄出怎麼大陣勢吧!
後堂內,不時傳來阿杜的低泣聲,還有一陣陣蒼老的嘆息聲。過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大力尊者和阿鐵這對爺孫方纔走了出來。
“老夫念孫心切,打擾你們呢!”
出來後,大力尊者竟然一改先前狂暴蠻橫之氣,滿臉祥和,衝着霍玄等人微笑致歉。
“前輩客氣了,您能大駕光臨,晚輩們倍感榮幸。”風影恭聲道。
大力尊者點了點頭,目光直接轉向霍玄,一步便來到他面前,笑着問:“你就是霸兒口中的少爺吧?”
“這……”霍玄有些惶恐。他和阿鐵情同兄弟,名義上卻還是主僕關係。如今阿鐵家世如此顯赫,他這位武道盟護法天王爺爺知道這層關係,也不知心裡會怎麼想?
大力尊者目視霍玄惶恐不安的模樣,大笑了幾聲,拍了拍霍玄的肩膀,和聲道:“沒有你,就沒有老夫和霸兒今天的團聚,年輕人,你這份恩情我鐵家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說罷,他深深看了霍玄一眼,又跟阿鐵低語幾聲,便大笑着離去。
籲!
這狂神一般的老人終於走了。在場衆人心中都是鬆了口氣。
“阿鐵,你瞧見了,剛纔我被你爺爺一把給扔了出去,摔得渾身是傷,這筆賬咱們怎麼算!”大力尊者前腳剛走,元寶後腳便跟阿鐵算起賬來。什麼損傷費,道袍清污費,心靈損失費等等一大通,吵嚷着要阿鐵賠付一萬靈晶,方肯罷休。小道爺全然忘了,自己先前還琢磨該跟阿鐵拉好關係,現在又是另一番做法。
阿鐵雙眼通紅,似乎情緒還未恢復過來。元寶要錢,他就像渾渾噩噩一般,伸手便欲賠付。
“元寶,你就知道欺負阿鐵!”素有正義感的季曉雯,此刻挺身而出,雖然因爲霍玄的緣故,這小辣椒對阿鐵也沒多大好感,此刻卻是仗義執言,爲阿鐵抱不平。
“你若要錢,明天去找阿鐵的爺爺要!”
在季曉雯說出此話之後,元寶頭一縮,直接給出一句,“得,算我自己倒黴!”
就算借小道爺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大力尊者討賬。老人先前那副蠻橫狂暴的模樣,他可是親身領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