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繼續深沉,三更天,半夜。
冥城,城主俯。
冥城城主俯,一個經歷了數十任城主打磨修葺的城主居所,至今,已經完全打磨掉風光表面,只有三丈高的外牆,牆上滿布荊棘的尖刺,凸顯出它的‘固’。
固若金湯。
加上不分晝夜的百名守衛看守,不是非常強大的賊人,怕是難以逾越半步。
此時,城主俯的書房中,一盞蠟燭的燈光勉強分佈在敞寬的四周,書房有點暗。
城主侯恩正在批閱公文。
書桌上的公文本來就有三本,他從一更開始批閱,三更天,方纔批到最後一本。
顯然,侯恩心不在公文之上,雙眼隨意地掠過公文的幾行字後,因爲在等一個人,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瞄到書房的門與窗。
“吱~”
過了片刻,門終於被打開,走入了一個清秀書生般的青年與一個揹帶大號麻袋的大漢。
這兩人赫然是白穆與克索爾。
“侯城主,久等了。”白穆道。
“白寨主,這裡哪裡的話。”侯恩臉帶喜色地客套起來,雙眼在兩人入門之後,就沒有把目光離開過麻袋。
他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這就是我要的東西嗎?”
“不是!”白穆簡短有力地回覆道。
侯恩不禁蹙起了眉頭,“白寨主,你這裡什麼意思,錢我已經給了你,你把她帶到了我的前面,居然說不是我想要的東西,你是不是小看了我這個城主了?”
書房中,一陣風吹過,白穆與克索爾兩人的身旁立刻多了三名身穿盔甲的青年呈包圍之勢,手執長劍,劍光散發出了殺氣。
“父親,早說過百水寨的山賊靠不住,不如現在就把他們兩人給殺了,順便向朝廷領個功。”侯人傑道。
“老大,不要那麼衝動,先要他們兩人把吞了我們侯家的錢給吐出來再說。”侯人君道。
“大哥,二哥,我那兩個奴隸剛剛被我折磨死了,可不可以不殺這兩人,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然後賜給我。”侯人爵道。
白穆並沒有理會三個跳樑小醜,手指一動,克索爾非常自然地將麻袋扔給了候恩。
“好!”侯恩興奮地接住。
然後,又興奮不起來。
麻袋凹凹凸凸,十分飽滿,沒有剩餘一絲空隙,關鍵是十分沉重。
種種跡象表明,麻袋裡,並不是兩人當初協議綁架的韓楚楚,而是銀子。
“白寨主,這就是你們百水寨的辦事態度嗎?識趣的就把韓楚楚給我交出來。”侯恩冷聲道。
“侯城主,老實告訴你,韓楚楚的實力強悍,我不是她的對手。這裡是我們兩人之前協議的酬勞,現在我還你一半,另一半算是我百水寨的車馬費。”白穆平淡道。
“你覺到我會信你的話嗎?”侯恩的臉色峻冷起來,燈光散出的餘熱,彷彿暖和不了這般陰寒。
白穆不以爲然,“信不信,你明天自然會知道。我們有事,就先不打擾了。”
話畢,兩人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身。
“放肆,城主俯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侯人傑旋即劍指着白穆,劍鋒上,已經摺射出了寒光,他已經有了殺人的衝動。
“人傑,讓他們走。”侯恩沉下聲來,喝止道。
白穆與克索兒若無其事地從三人身邊經過,平靜離去。
“父親,爲何不讓我殺了那兩個山賊。”此時,侯人傑甚是不惑。
“白穆,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侯恩解釋道,實際上又算不上解釋。
似乎,侯恩多多少少知道白穆的一些事情,略有忌憚,也不打算解釋清楚,因爲,他知道的事情有限,不知道如何可以解釋清楚,總之,白穆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侯家三兄弟還是不惑。
“父親,不就是一個山賊頭頭,還有什麼不簡單的......”侯人君道。
侯恩揮了揮手,打斷道:“出去吧,我累了。”
“父親……我們知道了,父親。”
侯家三兄弟無奈地退出了書房。
......
冥城,崔家。
崔家,十代經商,發展到第十代,崔老實把崔家傳承的經商天賦發揮到淋漓盡致。
唐邑失蹤的第二年,崔老實已然坐實冥城首富的位置。
於是,崔老實爲了彰顯自己的成就,把崔家大宅內內外外修葺一番。
崔俯,就這樣成爲冥城史上最昂貴,最金碧輝煌的俯允,就連外牆都鍍有一層厚重的金鉑。
三更天的大廳,此時人聲喧鬧,崔俯旗下各產業的百餘名精英正在圍着一張長達十丈長的桌子高談闊論,談論的內容都是圍繞着青鸞殿的種種事宜。
桌子的最前端,一位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緊閉雙眼。
他在養神,不是在睡覺,偶爾發出兩聲獨特見解,那些有了睡意的精英也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
因爲中年男子殺伐果斷,當然,此殺不是殺人的殺,但與殺人無疑。
得罪了中年男子,他的手段隨時可以令你傾家蕩產,妻離子散,那與間接殺人又有何區別。
他就是崔老實,他的名字是他父親經商多年,總結出經商的大義,加持於他的身上,就是希望他經商老實。
只是,自從崔老實坐上家主之位,一點都不老實。
雖然樣子敦厚,表面難以看出來,至少在生意上,他是人盡皆知的狡詐。
就在熱烈的討論聲中過了片刻,大廳外,慢步走進一個曼妙女子。
女子名叫康提,是康題的孿生二姐,她的樣子,與康題如出一撤,不同的是,沒有了濃妝豔抹,氣質端莊。
“都退下吧。”接着,崔老實揮一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很快,大廳裡,只剩下崔老實與康提二人。
“老三的事辦得如何?”崔老實問道。
“我已經聞不到老三的氣味了。”康提沉聲回覆道。
崔老實猛地睜開眼,“你是說,老三死了。”
康提點了點頭,不說話,算是默認。
崔老實凝重了片刻,開聲問道:“想報仇嗎?”
“老爺讓我報仇,我就報,不讓我報,我不會擅作主張。”康提沒有任何思索的瞬間,直接脫口而出。
“好!好!”
崔老實也沒有表明好字之後的意思,單單是說了兩個好字,就自故自從座位上離去,走回了房間。
......
冥城,蔣家。
赤陽飛誠惶誠恐地快步飛奔到大廳。
“家主,我發現了……”
話剛開口,一道火燒心的痛侵蝕全身,遠遠要比捱上幾刀還要猛烈。
原來,唐邑說的都是真的。
該死的唐邑。
“發現了什麼?”蔣山河焦急地問道。
“發現了……”赤陽飛痛昏過去。
良久,赤陽飛甦醒過來,蔣山河再度問道:“陽飛,你在唐俯到底發現了什麼?唐邑呢?爲什麼沒帶回來?”
“家主,我…我…我發現了原來顧清明一直暗中保護唐邑,我下不了手。”赤陽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發現沒有再度燒心的痛楚,他才暗暗呼出一口氣。
“這個狡詐的老狐狸。”蔣山河怒聲道,“立刻開會,商議青鸞殿大會的事宜。”
……
清早,天未亮,天空中還有着一股未褪色的魚肚白,一聲雞鳴,叫醒了整個冥城。
唐俯,經過了十六的衰敗逐漸變得無人問津,今天早上又恢復了以前的門庭若市。
“李家主,你們來得可真早啊!”
“哪裡,哪裡,不就是晨運完了,順便過來看看。”
“何家主,你怎麼可以帶這麼多人?”
“莫家主,難道你們帶的人少嗎?”
“陳家主,你的人踩到我了,是不是想打架啊?”
“說得自己好像很厲害似的,來啊,怕你不成?”
......
“人,真是種虛僞的生物。”
閣樓上,唐邑俯視而下。
由於昨晚瑣碎事繁多,影響了他的作息時間,他索性不需要這可有可無的兩三個時辰,獨自一人,修練起來。
唐邑的修練十分簡單,不需要揮汗如雨的拳打腳踢,只是動用雙眼,聚精匯神地去觀察衆人。
觀人於眉,從來都是做生意的必備功夫,其實,也是許多修者忽視的一項重要技能。
太過於依賴表面,是看不清實質。
所以,唐邑觀人從來都是十分謹慎。
時間就這樣過了片刻,顧清明走上了閣樓。
今天的顧清明,眼神凌厲,彷彿以往的慈祥,都是刻意營造的假象。
現在的冷峻,纔是他本來應有的面貌。
該冷漠時,他毫不猶豫!
“老顧,我都十六年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了。”
唐邑語氣平淡,餘光輕輕瞄了瞄顧清明手中的刀。
這把刀應該從唐俯的兵器庫中取出來的。
唐邑不好刀,這把刀自然不是什麼好刀。
塵封十六年,怕是刀身上早已鏽跡斑斑。
但刀鋒未出鞘,刀鞘中散發出一道道鋒利。
樹葉落在顧清明一尺之內,皆被切成碎屑。
因爲刀是死物,人是活物。刀在人手上,就變活了。
那就是刀意。
“看來,你的刀意又盛了!”唐邑接着道。
顧清明苦澀地笑了笑,“說起來真是諷刺,我一生好刀,苦修刀意,可十六年來不再怎樣用刀後,刀意反而更強了。”
唐邑解釋道:“那是因爲你在乎楚楚。你內心強大了,刀意自然強大。有時候,修練,不是一味的苦幹。”
“老爺真知灼見,不過,也是時候讓世人知道,唐俯,不是任人魚肉的獵物。”
顧清明盛氣凌人,他的刀意又更盛了。
“所以,你昨晚就讓康題與赤陽飛試探我的實力了吧?”唐邑忽然聲音冷淡起來,語氣有點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