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中年漢子,粗布麻衣,滿身風塵,看似普通,其眼眸卻如星河般深邃,透着凌厲目光緊盯不遠處的兩個黑影。
吱吱……
那兩個黑影尚無異動,被震飛的怪物卻是兇性大發,騰地在半空化成一團黑霧,怪叫聲傳出,衝那中年漢子直撲而去。
“黒魃!”
中年漢子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一眼,大手揮掌虛擊,一團赤色火焰籠罩而去,頓時,淒厲尖叫響起,襲來黑霧瞬間被火焰焚燒灰燼,灑落一地。
“該死!”
遠處那兩個黑影,傳出憤怒的咒罵聲,旋即,懸在他們頭頂的那面詭異小旗迎風招展,旗面噴涌出濃濃黑氣,裹挾無數鬼物幽魂淒厲嚎叫,張牙舞爪撲來。
“區區鬼道小術,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那中年漢子輕哼一聲,伸手右手遙遙一指,頓時,一股無形大力激盪而出,襲來鬼物幽魂像是遇到剋星一般,驚恐莫名,紛紛掉轉過頭大聲尖叫,瘋狂鑽回旗面之內,再也不敢露頭。
至於兩個黑影,也在這股無形大力籠罩下,表面黑氣散盡,顯出兩個臉色蒼白的男子,都是神情驚恐看向對面的中年男子,想要遁逃,卻發現身體已被牢牢禁錮,動彈不得。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
這二人此番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上,有苦說不出,只能不停求饒。
中年漢子右手一招。那面詭異小旗冉冉飛來,落在他掌心,目光掃了一眼,其臉色立刻陰沉下去,道:“用邪法拘禁生魂,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那二人聽了渾身一震,只感覺無盡殺氣襲涌而來,森冷凌厲,仿若片刻間就會將他們碎屍萬段。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還請前輩饒命啊!”
面對生死。其中一人哪裡顧得了許多,大聲求饒,撇清自己的責任。剩下一人見狀,不甘落後。也是拼命求饒。說出幕後主使真兇。“我們都是辰州言家弟子,奉長老之名收集生魂,並非本意。請前輩恕罪!”
“辰州言家!”
中年漢子皺了一下眉頭,道:“聽說言家修煉的是屍道法門,怎會改修幽冥鬼道?”
“這……”
那兩名言家弟子互視一眼,全都面面相覷,看上去似乎也不知道詳情。其中一人想了想,道:“我們奉命收集的大量生魂,聽說是家族新聘請的供奉大人需要,具體情況我們也不得而知!”
“驅屍煉屍,本就有失人道,如今還拘禁死人生魂,你們言家也不怕天怒人怨,遭到報應!”
中年漢子冷聲說出此話,大手一揮,面前這兩個言家弟子便詭異般消失不見,無影無蹤。其臉上閃過些許奇色,思忖半響,自言自語道:“此事有些古怪,我必須察清楚,若真是言家爲惡,絕對不能輕饒……”
這中年漢子正是霍玄。他一路北上,進入豐都境內,遠在百里之外,便察覺到此地血腥慘景,立刻遁行而來,探明究竟。
如今的豐都國,乃是辰州第一大勢力,其前身是辰州最古老最神秘的玄門家族言家,在整個九州都屬於排列在頂尖的大家族勢力。
言家修煉屍道秘解,精擅各種煉屍驅屍之術,出神入化,鬼神莫測。屍道秘解原屬於邪派法門,只因爲言家行事低調,家規甚嚴,且跟當年秦氏關係密切,因此在秦氏統御九州之時,並未招致打壓,反而跟秦氏相處很融洽。
當年的玄武大會,言家就曾鼎力支持,並且還派遣族中弟子參賽。其中一名叫言胤的弟子,跟霍玄還有不少交集,後來此人拜在天都十二脈黑麪君門下,一身修爲極其不俗。
回憶往事,總是帶了唏噓感嘆。霍玄定了定神,轉頭那重傷垂死的年輕戰士看去,自言自語道:“幸虧我來得及時,否則的話,你已經淪爲那頭變種黒魃血食,別說性命不存,連魂魄都難保……
話語間,他察看了一下此人傷勢,旋即右手一指,一縷碧綠氣流直透而出,朝那人體內鑽去。
…………
言家建立豐都國,卻放手不管,交給手下附屬三大勢力,任由他們爭奪激戰,勝出一方當選國君,統御豐都國。正因爲如此,在豐都國佔據的大半辰州地域,爭鬥不休,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黑石郡。
此乃言家附屬三大勢力黑煞門駐地。
偌大的郡城之外,由於北部難民聚涌,圍繞城邑四周棲息,形成一片大型聚居地,人口足有伍百萬之多。他們隸屬黑石郡管轄,卻不允許進入城內,只能棲息在城外聚居地,三餐不繼,生活困苦,十分艱難。
當霍玄來到之時,入眼見到連綿百里的聚居地,髒亂破敗的景象,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人們,心中感概萬千。
“仙師,我家就在前面!”
一濃眉大眼的年輕人,站在霍玄身後,手指着前方聚居地某處,滿臉歡喜,大聲說道。
此人名叫宗厚道,人如其名,老實厚道,正是霍玄在戰場上出手救下的那名年輕戰士。
死裡逃生,渾身傷勢在數息間痊癒,一切都來自面前這位仙師。在恢復清醒之後,宗厚道已將霍玄奉若神明,一路伴行,小心侍候,來到了黑石郡郡城。
“走,去你家看一看。”
霍玄微笑着道。從心裡,他對這天性淳樸的年輕人很有好感,相逢即是有緣,對方如有困難,他不介意出手相助。
宗厚道聽了十分高興,立刻在前面引路,帶着霍玄走進聚居地。
“厚道哥!”
“厚道,看見你活着回來,叔真高興!”
宗厚道人緣極好,一路走進聚居地,不時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這裡的聚居地,相比起雲國災民聚居地,生活要稍好一些,雖然三餐不繼,難以飽腹,卻還能勉強度日。生活在這裡的人雖然面黃肌瘦,心態卻還樂觀,沒有走入極端的現象發生。
很快,霍玄隨着宗厚道來到一間破木屋,停了下來。
“娘,小妹,我回來啦!”
宗厚道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喊道,神情無比歡悅。
木門‘吱呀’打開,一臉色枯黃卻不失清秀的少女出現,她入眼見到宗厚道,立刻歡呼一聲,抱住宗厚道大聲道:“哥,你可回來啦,這些天我跟娘都急死了!”
這少女便是宗厚道的小妹,宗玉香。
隨後,一處着柺杖的老婦人,也顫顫巍巍走了出來,老眼含淚,摟着宗厚道一口一聲‘兒啊’,場景令人感動,潸然淚下。
在這亂世之中,一家能夠團聚,乃是天大幸事。霍玄站在旁邊,默默看着這家人共聚天倫,心中思緒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娘,小妹,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仙……玄先生,若不是他救了孩兒,我已經死在戰場!”宗厚道剛想叫出‘仙師’稱呼,卻被霍玄傳音阻止,這小子也算反應快,立刻用‘玄先生’來稱呼。
“多謝先生,多謝您救了我兒……”
老婦人聽後滿臉感激,顫巍巍就要下跪,拜謝霍玄對他兒子的救命大恩。一旁的少女玉香,也是十分乖巧,陪着她的孃親跪倒在地。
“大娘使不得,快請起!”
霍玄連忙將她們扶起身。對這些苦難的人,他心裡除了憐憫和愧疚,再無其他。
“先生請進……玉香,快準備好吃的,招待先生。”
在老婦人邀請下,霍玄走進這間狹小潮溼的木屋,少女玉香趕忙張羅去了,拿出家中平日捨不得吃的美食,招待自己大哥的救命恩人。
坐下簡陋的木凳上,霍玄目光看向四周,家徒四壁,如水洗般乾淨,只有三張鋪滿稻草的牀鋪,再就是一張雜木桌子。待玉香端上碗碟,幾張烙餅,一小鍋野菜雜糧粥,就是他們平日捨不得吃的美食。
“先,先生,家裡就這些了,您將就着吃點!”
宗厚道諾諾說道,一臉歉然之意。
“不用客氣,我這還有些吃食,大家一起用吧!”
霍玄微微一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包油紙,打開之後,裡面包着香噴噴的滷肉。
“對了,還有一隻雞,還有酒……”
隨後,他就像變戲法一般,從懷中接二連三摸出好幾樣美食,外加一壺酒。宗家老婦人和少女玉香見了目瞪口呆,至於宗厚道,則是滿臉炙熱,他心裡認定,這些美食都是仙師施法變出來的。
“來,大家別客氣,吃吧。”
霍玄笑着招呼。
宗厚道想了一下,也不客氣,撕了一塊雞腿,放在自己孃親碗中,“娘,先生不是外人,他讓咱們吃,咱們今天就放開肚皮吃個飽!”
說罷,他又撕下一個雞腿,遞給了小妹。
這一餐飯,對宗家來說,已經多少年沒有享用過如此美食,吃得無比開心。
霍玄看在眼裡,心中感慨,已經做出決定,要替這些苦難的人們做些事情。
吃完飯後,他便起身告辭。見到他要走,宗厚道咬了咬牙,上前跪倒,大聲道:“仙師,小子想要拜您爲師,求您收下我吧!”
改變自己命運的機緣,稍縱即逝。宗厚道爲人厚道,人卻不傻,相反還很精明。此刻他鼓足勇氣,向霍玄提出拜師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