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吻戲哦啦啦

承熹回頭去看江儼,眼中仍帶猶疑。她雖身份尊榮,卻很少爲別人的私事做主,便是皓兒懂事後,她都一點點教給他如何自己思考決斷,從不獨斷專行。何況是她心尖上的江儼?

江儼扯脣一笑,目中微暖,點了點頭示意無妨。

重潤在一旁頗有深意地瞧了兩眼,這才收回了目光,覺得更有意思了——堂堂公主居然如此在意一個奴才怎麼想的!前幾天逛街時候她也整日見這侍衛寸步不離跟在後頭,莫非情報中“公主與其侍衛關係極爲密切,疑似其臠寵”那個荒誕不羈的傳言是真的?

重潤郡主挑出的那侍衛精的是外家功夫,輕功比不得江儼俊俏。目光陰沉瞪了江儼一眼,在重潤的幾個騎衛所駕馬匹中挑了一匹健足黑馬,把馬上原本的主人攆了下去,自己爬上了馬,也沒打聲招呼,一騎當先衝進了林子。

重潤心下滿意,也絲毫不覺得他不打招呼便先前了是壞了規矩,朝江儼挑釁一笑,高喝道:“燃香!”

此行江儼是步行而來,他原本的馬是由儀衛一路牽來的,是曾經太子賞下的裡飛沙,腳力極佳。爲免有失公允,江儼從重潤的侍衛裡頭隨意挑了一匹白馬,飛身而起穩穩坐在了一匹駿馬的馬背上。那馬揚頭輕輕一嘶,待江儼拍了拍它的馬脖後,很快便安生了。

接過旁邊侍衛遞過的長弓和箭袋,試了試弓弦硬♂挺,這才扭身朝公主點頭示意,駕馬飛奔追去了。

承熹忍不住前行了幾步,見他衝進了林子才停下。

邊上許多世家公子聽到了這番動靜也躍躍欲試,各自上馬取過長弓箭袋衝進了林子。明知道承熹公主和重潤郡主的侍衛要爭這第一,代表的是她倆的顏面,公子們便也不介意前頭二人先行一步,心知自己武藝再高也不能當這出頭鳥,射獵一番也只爲玩樂。

這片林子背朝深山,整座山頭佔地逾萬畝,鐵網圈出一大片疏林便成了這御用獵場。林場如此之大,一個時辰的功夫往返一趟本是極短了。只是承熹心中牽掛,又一向愛把事往最差的結果去想,這一個時辰竟變得難捱。

她心不在焉,連明珠在一旁說話她也只敷衍着應了兩聲。恍惚之際竟聽聞東面某處傳來虎嘯山林的動靜,聲音模糊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

承熹呼吸驀地一滯,騰然起身,面上陡然青白一片,整顆心都緊緊提了起來。

見狀,重潤詫異問道:“承熹,你怎麼了?”承熹遲疑答:“我聽到……似是一聲虎嘯。”

在這圍場練兵並護獵的虎槍營參領就站在一旁。聽得此話,當下也是一怔,隨即便笑道:“公主放心便是,這獵場外圍都用兩丈高的鐵網圍了好幾圈,每半月都有人打理,絕不會有那等生猛野獸入得內來,想來公主是聽岔了。”

見公主還是放心不下,那參領又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說前日派人檢查過的,鐵網並未損壞。承熹才稍稍放下了心,想來也是,在場許多侍衛身有武藝,耳力不知比自己好上多少倍,連他們聽不到的聲響自己又如何能聽到?

想來是心中牽掛,聽岔了罷。

第四炷香快要燃盡之時,突見林子外緣一匹白馬奔襲而出,馬上人朝着大帳這邊揚鞭策馬,身後披風竟裹挾烈烈風聲,幾息功夫就到了近前。籲聲勒馬,朝着上座方向縱身一躍,落地之時已是跪姿。

正是江儼!

率先歸來,他臉上卻絲毫不見得意,許多人驚聲讚歎他輕功精妙之時,江儼卻只看向座上的公主,抱拳沉聲道:“屬下攜獵而歸!”

遠遠看到了那道身影,承熹便知是他,此時離得近了更覺驚喜。忍不住站起身,被身前酒案磕到了腿,才察覺此時自己身處何處。

知道此處人多眼雜,行跡親密會惹人閒話,便從頭到腳把江儼好好看過了,沒有受傷這才安心,出聲喚身後近侍給他奉茶點。

自有侍從上前清點他馬上獵物。江儼卻扯了身旁一名負責圍場的七品典署過去,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

不一會兒,陸續幾位世家公子都帶了獵物回來,因爲一個時辰的限制,來不及深入林子,故而獵得的獵物都不大。

又等了一會兒,一騎黑馬也衝出了林子,馬上那彪形大漢形容粗獷,承熹目力不佳看不太清,卻察覺一旁坐着的重潤坐直了身,想來應是她手下的那名叫封邵的侍衛回來了。

那侍衛臨到跟前跳下馬,面色青白,臉上驚惶之色未消,上身竟帶着傷,連衣裳上都留下了三道深深爪印,衣襟都被血染溼了一大片,像是被野獸撓傷的。

好些個姑娘看到他身上傷勢都嚇得白了臉,他卻渾不在意,怔怔看着一旁靜坐喝茶的江儼,一時連給主子請安都忘了。

直到重潤郡主皺着眉喊了兩聲,那侍衛這纔回神。臉色漲紅跪在地上,低垂着頭慚愧道:“郡主,屬下輸了。”

重潤顰着眉低咒一聲:“廢物!”長眉一挑沉聲問道:“你獵了多少?”若是相差不多,輸得不算難看還好。

那侍衛沒答這話,反倒跪着轉了個方向,朝向江儼磕了個響頭,提聲肅重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江儼沒有作聲推辭,點點頭坦然受下了這大禮。

顧不得身旁重潤郡主摔了酒杯的怒氣,承熹聽到這聲“救命之恩”,當下心中一緊,又想起方纔自己聽到的那聲虎嘯,更是緊張了兩分,恨不得把江儼抓過來問清楚。

偏偏此處人多眼雜,數十位世家公子小姐都在此處坐着,提聲問重潤手下的那侍衛:“到底何事?你且細細說來。”

那侍衛應喏,這才道來:“方纔我行至一處,竟有一隻猛虎撲身而出,屬下座下馬匹受驚,當下把我甩了下來。還是這位……這位英雄趕到,三箭齊發朝那猛虎面門直射而去,又提刀上前撕鬥一番,那猛虎才踉蹌逃走。”

聽得此番話,承熹心頭大震,原來方纔自己聽到的那一聲虎嘯竟是真的!

圍場四周都有鐵網,高兩丈有餘,縫隙更是窄小,從來只能容幼獸或體型較小的野物通過,怎能容得下♂體型這般大的猛虎?莫非是哪處的圍網破了?

那三品參領冷汗涔涔,見江儼方纔扯住的典署也白着臉上前說了此事,連忙給公主告了罪帶人去查看了。

重潤郡主眼風一掃,看到江儼方纔所騎白馬後臀處吊着兩隻鹿,自己侍衛這邊卻只有三隻兔子,又罵了一聲“廢物”,手中長鞭嗖得脫手而出,直直甩到了那侍衛身上。

這一下其實打得不疼,那侍衛臉上神情羞愧欲死,他的騎射功夫本在郡主的侍衛中是最好的,臂力又超乎常人,本是十拿九穩的事卻偏偏輸給了別人。沒待人說,便自己膝行上前,把鞭子雙手捧至郡主面前。

承熹看得顰眉,本是比試,也不知緣何她這般好勝。只是換到自己身上,若是江儼輸了,她只想他不要失落難過就好,如何捨得這般責怪?只是重潤教訓自己的侍衛,她也不好干涉。

氣氛驟冷,帳內的姑娘們都冷眼看着這番動靜,也都不作聲。見郡主憤然離席而去,那侍衛跟着走了,明明是膀大腰圓的的八尺大漢,微微躬着腰跟上去的背影看着可憐極了。

待離了衆人視線,那名封邵的侍衛挺直了肩背,在比試中丟了郡主的臉正要出聲請罪,只聽郡主低聲問他:“如何?”

封邵心下一鬆,想來郡主也無暇在意他的輸贏,沉聲應道:“屬下已經在樹上找到了他們所作的記號,人已經潛進了林子。”

重潤微舒口氣,掃一眼他肩上傷口,皺着眉又問:“那猛虎是從哪裡來的?”封邵搖搖頭表示不知。

“可有被方纔救你的那侍衛看到樹上記號?”封邵又搖搖頭,斬釘截鐵答:“記號及其隱蔽,他即便看到了也認不出。”

重潤放下心來,從袖中掏出一小瓶上好金瘡藥,“下去養傷吧!”怕他耿耿於懷,出言安撫道:“若是今夜使不上力,也自有別人替你。”

封邵一聽,連忙搖頭:“這點傷勢無妨的,不會影響使力,郡主放心。”

*

此行的廚子是從宮中帶出來的,將炙鹿肉處理得十分美味,秘製香料一灑,香味更是誘人。承熹卻只用了兩口便吃不下了,腦海中迴繞的全是方纔那聲虎嘯,連帶着眼前也晃過許多從前只在書中見過的猛虎圖例。

再想想猛虎與江儼撕斗的場面,心驚肉跳連手指都在哆嗦,如何還能吃得下去?擡頭見江儼正看着自己,給他使了個眼色,先行離了席。

魏明珠正吃得停不下來,隨口問了一句“承熹你去哪兒?”得她敷衍得回了一句,也就不在意了。

繞過大帳,往後行了一段距離,見江儼跟了上來,承熹伸手把江儼上身摸了一遍:“你可有受傷?”

江儼被她摸得臉都紅了,如今已是穀雨時節,天氣本就見暖,他習武自有內力護體,又一向穿得單薄。公主這麼上手一摸,掌心之下除了薄薄外衫和中衣,怕是連他肌肉輪廓都摸了個遍。

他臉熱得厲害,可見公主一臉嚴肅正經的表情,趕緊把腦中那許多旖旎遐思通通呼扇走,搖頭道:“沒有受傷。”

“再不許你做那些危險的事了!”承熹冷着臉沉聲叮囑一句,見江儼想也沒想便點頭應了,這才緩了神色,又放軟了聲音嗔道:“我都快要嚇死了!方纔別人都沒有聽到,偏我一人聽到了那聲虎嘯,心都快要跳出嗓子口了。我寧願你不救他,也不想看你受傷……”

話說到這裡,卻又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眉心微顰猶豫道:“這樣也不好,畢竟那也是一條人命……袖手旁觀也不好……”

絮絮叨叨一通,江儼救了人也沒得她誇一句見義勇爲古道熱腸,可聽她這麼一番話,江儼只覺得心裡暖意融融,偏偏自己嘴笨不會說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公主莫怕……屬下內力精純深厚,輕易不會受傷。”

承熹輕嘆一聲,江儼一向算不得熱心,卻也絕不是見別人有難反倒袖手旁觀的小人,雖說江儼是她所珍視,可她說出這般自私的話豈不是罔顧他人性命?又如何能說?

只好不提這話,認真叮囑說:“你以後要量力而行,救人也萬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又顰眉問:“你們爲何要進那林子深處?”

江儼一板一眼答:“那人入林子後便一路往林子深處跑,似乎是想要獵些山豬狍子一類的大獵物,而林子邊緣常有人來,只有些膽子小的山雞野兔,如何能贏得過他?屬下便一路跟隨他進了林子。”

又說:“那兩頭鹿都是那人先看見的,只是我箭術比他高明,射偏他的箭,又先射中了獵物。”

話落,似乎怕公主覺得他如此行徑不夠君子,江儼面上浮起些許尷尬之色,連忙解釋道:“他那三隻兔子本來也是能搶得來的,我特意沒舉弓,讓他射中的。”

承熹聽得好奇:“爲何你要讓他?”她一個外行人,都知道後發之箭要打偏前一箭,其後力不減再射中獵物,這一事有多難。江儼的箭術絕對比那侍衛要高明許多。

“郡主心高氣傲,若是輸得太慘,想必會惱羞成怒,更纏着公主。而我獵了兩隻鹿,那侍衛拎回三隻兔子去,數量上佔了優,想來郡主不會輸得太難看。”

難得江儼一向愚鈍,還能有這般思量?承熹忍不住笑了,“你便是輸給他也無妨的,左來我不在意這輸贏。”

江儼沉默須臾,搖搖頭正色道:“屬下的輸贏代表的是公主的顏面,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給他。”凝視着她的眼,“更何況,同爲侍衛,屬下的主子要比他的主子好太多了。”

他聲音平板,說得卻萬分認真,眸底也浮起兩分笑意。

承熹一怔,隨即慢慢地笑開了。他的話裡三分是對那個侍衛的同情,剩下的七分,卻是在誇她這個主子比重潤好。從小長在宮中,聽過不少好話,江儼卻能說得這般坦蕩真誠,這種被拍了馬匹的酥爽感於承熹來說,實在新奇極了。

大帳內衆人難得如此肆意玩樂,只短短半日興致剛起,如何能盡興?雖已是黃昏,卻絲毫沒有要散場回城的意思。

承熹着人與承昭問了一聲,知他已從城中急調三百守城軍前來護衛,帳篷已經足數備好,這便是要留在此處過夜了。

此處正是大帳背後,席上觥籌交錯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只有遠處站着些圍場守衛,個個身形挺拔精神抖擻,像原野上生長的一排排小白楊。殷紅的夕陽掛在樹梢,餘暉灑向大地,整片林子都被潑了金粉似的,鍍上一層燦燦暖光。

承熹仰首看了會兒,看得後頸酸脹才低了頭。“江儼,你累不累?”江儼搖搖頭,又聽公主問:“你帶我騎馬好不好?”

……帶公主騎馬……

江儼一怔之後神色微動,公主說的“帶她騎馬”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是他坐在馬後,公主坐在他身前,握着繮繩的雙臂將公主攬在懷中,駿馬飛躍間公主坐不穩了便緊緊貼在他胸膛……是這個意思嗎?

江儼面容沉靜地點了點頭,心頭卻歡悅似跑馬,整個身子都是僵的,連前去牽馬的動作都是同手同腳的。

他的坐騎是西域進貢來的千里名駒——裡飛沙,眼睛靈動,見公主走近的時候竟還貼過馬頭來蹭了蹭她的臉,承熹笑着躲了。這馬一看就是歡脫的性子,竟上前兩步還妄圖輕薄公主,被江儼重重打了腦袋一下才消停。

這是江儼在太子身邊任職隊正的第三年,西域進貢來三匹價值千金的小馬駒,太子自己留了一匹,剩下兩匹無人可送,承昭爲避嫌,表面上不能與朝中新臣私交過甚,幕僚清客又以“無功不受祿”爲由,也無人敢收這麼貴重的禮。江儼卻沒這個顧忌,太子便賞了他一匹。

江儼以前任太子儀衛隊正的時候,有駕馬在乾清門外行走的權力,有時江儼隨太子出宮辦事,也會騎此馬。左來這裡飛沙品種罕見,京城少有人識。

他先扶着公主踩穩腳鐙上了馬,飛快地閉目斂了斂神,這才壓下微顫的雙手,輕托馬臀一躍身便穩穩坐在了她的身後,雙手一扯馬繮便可把她攬入懷。

江儼調回公主身邊已有三月,這馬便一直養在宮中御馬監,性子高傲容不得人馴,便只託了飼養一事。

千里良駒整整三月未曾放過風,甫一有人上了馬背,心中便是歡騰。待江儼握好馬繮,裡飛沙原地踢踏四蹄蹦躂了兩下,昂首輕嘶一聲,嗖得朝前路衝去。

此舉頗得江儼心意,承熹一時不查,竟仰倒在江儼懷中,一驚之下輕叫出聲。

江儼悶笑了兩聲,笑得胸腔都微微震動,見公主縮在他懷中,便一手緊緊攬了她柔軟腰肢,抓緊繮繩一踢馬肚,座下里飛沙更是撒開四蹄狂奔疾馳,行得更快了一些。

他的馬技十分精湛,這裡飛沙又是有靈性的名駒,從還不足一人高之時就被江儼一手養大,識得主人心意,無須江儼揚鞭驅馳便跑得更快了。

承熹提聲喝了幾句“慢點慢點”,江儼卻似渾然不覺一般,彷彿耳畔的風聲太大了,他沒有聽到似的。承熹不滿地拍拍他的臉,又仰着臉湊在他耳邊喊了一聲“慢點”。

江儼低頭瞥她一眼,悶聲笑了,笑得胸腔輕震,駕馬的速度卻絲毫沒慢下來。知道他是故意的,承熹在他腰側惡狠狠擰了一把,江儼卻笑得更開心了。

承熹平日自己騎在馬上都心慌得不行,此時在他懷中,連這策馬疾馳都不覺心悸。迎面而來的疾風割得臉疼,便側了臉縮回到江儼懷中,面頰緊緊貼在他胸口。只覺江儼胸膛的肌肉一緊,攬在她身後的鐵臂更用力了些。

承熹閉上眼輕吸口氣,聽着他胸下鼓譟如雷的心跳,卻覺這許多年來頭一次如此心安,於是她微微笑了。

因已是黃昏,江儼不敢行得太遠,只駕馬到了一處高地。只需低頭去看,便可使整片林子盡收眼底。

宮城看不到這般壯闊的夕陽,紅磚宮牆也比不上這天工造化。遠處千巖萬壑山河錦繡,彷彿展開雙臂便可攬入山河。

承熹看着,忽然笑出了聲,身子後仰便整個人落入江儼懷中,座下白馬原地輕踏兩步,江儼連忙接好她。

“江儼。”公主輕輕喊了他一聲。江儼低頭去看,懷中的公主神采奕奕,仰頭看着他說:“等皓兒再長大一些,我想離開這京城去別處看看。大興版圖一百八萬萬畝地,我卻只在書中看到過。”

江儼也笑,雙臂把她攬緊了些,應喏道:“屬下陪着公主。公主想去江南水鄉也好,想去林海雪原也好,屬下若非身死魂消,絕不離殿下一步。”

承熹仰着頭,目光深深看着他,似乎對這話深信不疑。從前不知他的心意,知道了便再無半點懷疑。

於感情,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坦蕩的人。涼薄疏離,於外物看得通透,於己卻從不坦誠。

卻也只有他,能剖出真心擺在她眼前,任再多冷遇也從不氣餒。只有他,能等她這許多年。能等這般感情遲鈍無知的她一點點明白自己的心意,一點點看清他多年從未消減、只如美酒一般愈醇愈厚的真心。

她寂靜如許的人生,她淡漠寂寥的人生,能有一人守這漫長歲月,帶她賞這世間如此歡愉,真是此生最大幸事。

清涼的山風吹來,鼻尖嗅到淡淡的桃花香氣,那香味直直飄進江儼心裡。目之所及之處看不到桃林,江儼也分不清是公主身上薔薇水的味道還是三月的桃花香,只覺這香味撩人,連從東面徐徐吹來的山風都似有了韻律一般化成了天籟之音,撩撥得他周身血液都微微鼓譟起來。

公主仰着頭,眼中晶瑩閃爍的樣子,真是美極了。江儼心神震顫,不由低下頭貼上了她的面頰。他離得極近,脣與她只隔一指距離,呼吸可聞。

承熹微怔,他鼻息溫熱,拂在臉上發燙,似連這原本清涼的山風都變熱了。不由往後微微仰身,躲了一下拂在臉上的溫熱呼吸,可整個人都在他懷中,哪裡能躲得過?

只好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放在他胸膛的手做出了推拒的姿勢。只是這推拒的力道太輕了,她雖偏過了臉,眸中卻亮晶晶的,眉尾舒展,也沒有分毫拒絕的意思。

江儼輕笑一聲,知道公主只是害羞了便再無顧忌,俯頭深深吻了下去。

懷中人微微顫慄,江儼若有所覺,一手在她纖瘦後背輕揉稍作安撫,另一手不輕不重地扣了她後腦,不容她再逃。指尖在她下顎輕輕摩挲,被風吹起的三千青絲盡數垂落他手臂。

承熹阻在他胸膛的手沒再用力,轉而隨了心意溫順地閉上眼,雙手攬上他的後頸。

“江儼……”許久後,承熹呼吸微喘,胸脯處也起起伏伏呼吸不暢,眼裡似蒙上一層水霧,江儼忙偏過視線不敢再看,心中鼓譟如擂鼓,身下突如其來的燥熱卻是越來越難忍了。

他閉眼將心中的蠢蠢欲動剋制住,只聽公主穩住呼吸後輕聲開口:“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我會這麼喜歡一個人。”

承熹輕輕笑了,似是不敢看江儼,面上羞赧觸手燙得嚇人。江儼還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承熹更不好意思了,只好把臉埋在他胸口慢騰騰說:“也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想說……這樣矯情的話。想每時每刻,都說給你聽……”

這麼短短几句話承熹說得慢極了,也只有江儼能耐得下心來聽她說。

其實這話如何能算得上矯情?只是承熹和江儼兩人性格上雖有差別,但歸根結底卻都算得上是寡淡涼薄的性子,多年心事憋在心底。如今江儼年紀不小了,承熹又早就是做孃的人了,這情話無論怎麼說,她自己聽來都覺得矯情。

可她還是想說。

江儼目光炙熱心中更是暢快,只想仰頭長嘯個痛快,可又怕嚇到了公主,只能硬生生忍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重重“嗯”了兩聲,也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江儼目光炙熱心中更是暢快,只想仰頭長嘯個痛快,可又怕嚇到了公主,只能硬生生忍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重重“嗯”了兩聲,也不知該答她什麼,只好把公主攬得更緊了些。

他比公主高許多,承熹又垂着頭,江儼低頭也只能下顎貼上她側臉,便輕輕蹭了下。

承熹沒躲,側過臉來笑着看他,眸光水潤潤的。江儼探指揩去她鼻尖溼漉漉的小汗珠,又在她額上輕輕親了一口,心中歡騰簡直要溢出來了。

多年等待,能有這一日便已足夠。多年沒有迴應的疲憊與心底的些許委屈都化成了甜意,從翹得老高的脣角一路甜到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