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激動壞了的比爾,藍禮着實忍俊不禁,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保羅和梅朵那幸災樂禍的視線,保羅甚至還攤開了雙手,似乎在說,“我覺得這挺正常的,你就好好享受吧。”這讓藍禮更是哭笑不得。
嚴格來說,比爾僅僅比藍禮小了九個月。但現在,比爾卻懷抱着一股崇敬的熱情,滔滔不絕地表達着自己的喜愛,如此場景確實是有些怪異——雖然說,藍禮的心理年齡可以毫無障礙地接受這一切,可是落在保羅的眼中,的確充滿了喜感。
“比爾,你確定這樣說,你的哥哥和你的父親不會介意嗎?”好不容易找到了縫隙,藍禮輕笑地插進了話題。
比爾連連搖頭,一臉認真的表情,“當然不會。你就是最棒的!我想請問一下,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的意思是,表演外放是十分容易的,將理智的繩索割斷就可以了;但表演內斂是怎麼做到的?往內收斂的同時,卻絲毫不影響表演的力量。”
如此專業的問題,藍禮不由稍稍愣了愣,笑容在嘴角停頓了片刻,而是綻放了開來,“劇本和臺詞,角色和情感,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基本功的問題。”
“對於大部分演員來說,表演的重點在於’演’,所以他們必須呈現出’演’的狀態,將情緒外放出去;但事實上,真正的表演應該在於’悟’,呈現出角色的真實,按照劇本和導演的要求,按照角色的個性,應當外放,那麼就外放,應該平靜,那麼就平靜。”
雖然有些疲倦,但藍禮還是認真地說道。可是,他現在確確實實有些困頓,今晚着實不是探討學術的最好時機,先是理查德-德-維爾,而後是兩位老戲骨,再是阿方索-卡隆,他現在的狀態確實一般。
“簡單舉例吧。不少演員都是面癱,似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爲什麼有的演員被罵得狗血淋頭,有的演員卻收穫了無數讚譽呢?重點不在於他們的面部表情,而在於由內而外迸發出來的情緒,即使是面癱,有的演員可能真的就是無念無想,完全放空;但有的演員卻在呈現角色的內心層次,悲傷?麻木?茫然?失落?絕望?面癱從來都不是重點,表演纔是。”
洋洋灑灑的一番話,比爾陷入了沉思,而旁邊角落裡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好好琢磨情緒嗎?”
“湯姆,不,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好好閱讀劇本,好好理解角色。我們必須先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而不是捲起袖子就直接上場。”藍禮啞然失笑,湯姆-赫蘭德這個小跳蚤,今天居然還沒有離開,他一直坐在比爾身後的那個角落裡,比爾高大的身材遮擋住了視線,此時才跳出來。
眼看着湯姆和比爾都準備繼續開口,藍禮搶先說道,“專業的討論,今天暫時到此爲止。我現在需要休息。如果還有問題,週日的時候,歡迎到諾丁山過來找我,我們可以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討論。”
“真的嗎?”湯姆第一個就跳了出來,無比亢奮地說道,就連聲音分叉了都不在乎。
比爾站立在原地,完全愣住了,瞪大着眼睛,因爲太過激動和亢奮,以至於整個人都呆住了,“呃……你確定嗎?這樣沒關係嗎?”
“比爾,我和亞歷山大是朋友,我想,我們也是朋友。”藍禮輕笑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比爾的手臂,“所以,當然,這沒有關係,你可以過來我家。”
然後就看到比爾握緊了右拳,重重地揮舞了兩下,低聲喊了一聲“耶”。
“藍禮,藍禮!”梅朵也湊了上來,猶如小兔子一般,輕輕踮着腳尖,投來了充滿期待的目光。
藍禮卻是撇了撇嘴,“就我個人,我沒有問題;但具體情況,你需要詢問你的父親。也許,他也不同意呢?”
“嘿,夥計,不要把黑鍋丟給我。”保羅揚聲抗議起來,“當然可以,沒有問題。梅朵,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刺青呢?”藍禮突然就來了一句,下一刻,保羅就咬緊牙關,握緊了拳頭,瞪圓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藍禮,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這讓藍禮舉起了雙手,“我的意思是,當你成年之後,你可以自由選擇和決定,但現在,最好不要衝動行事,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梅朵立刻就捕捉到了藍禮的視線,強忍住笑容,“可是,這難道不就是青春的意義嗎?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選擇,然後肆意地享受。”
“是的,如果你堅持的話。”藍禮乾脆地點點頭,然後就察覺到了保羅那殺人的眼光,藍禮連忙舉起了雙手,“嘿,我不是心靈導師,這些問題可以不要來詢問我。我現在只想要回家,好好休息,你們呢?你們難道不打算離開了嗎?上帝,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啊,我明天還要早起呢。”
說完,藍禮就轉身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保羅無可奈何地啞然失笑,緊接着也幫忙開始收拾起來,關燈、關門,大家熙熙攘攘地一起離開了劇院,朝着後面的側門方向走了過去。
“嗯,瑞恩本來也打算一起過來的,不過工作絆住了腳,抽不出時間來。”保羅走在藍禮身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提起了瑞恩-高斯林。
藍禮輕笑了起來,“是的,他給我打了一個國際長途,和我抱怨了一通,不過我直接掛掉了他的電話。”保羅驚訝地張開了嘴巴,流露出了不解。
藍禮聳聳肩,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真的是朋友,他就應該推掉工作,然後專程趕過來,就好像你一樣。就連斯嘉麗-約翰遜和傑西卡-查斯坦都預定了下週的機票,專程過來倫敦,上帝,我和斯嘉麗、傑西卡都僅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保羅眯着眼睛,一臉狐疑地打量着藍禮,過了好一會,這才遲疑地說道,“你是在開玩笑吧?”
藍禮挑了挑眉尾,不置可否,然後旁邊的梅朵就嚷嚷了起來,“藍禮當然是在開玩笑了!”瞬間所有人都鬨笑了起來,保羅無奈地撓了撓頭,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來。
“昨天我還和唐納德在臉書之上聊天,他似乎沒有辦法趕過來,他有和你聯繫嗎?”“明日邊緣”的拍攝輕鬆有趣,一羣演員們全部都成爲了朋友,過去這段時間,他們之間都彼此保持着聯絡。保羅現在提起的就是唐納德-格洛沃。
“是的,他的電視劇拍攝還有一段時間才結束,之後再過來。”藍禮點點頭表示了肯定,“詹妮弗也暫時抽不出時間來,對了,卡雅明天會過來,你可以和她聯繫一下。其實,卡雅在首演當天就過來了,不過沒有座位了,她只是在後臺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就離開了。”
保羅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所以,斯嘉麗是真的嗎?”
難得地,看到保羅八卦了一次,藍禮沒有回答,而是滿眼笑意地投去了視線。根本不需要嚴刑拷打,保羅就舉手投降了,“我只是幫他們詢問一下,看看你和詹妮弗之間是不是有可能。不是我好奇的,真的,我一點都不好奇。”
“梅朵,你知道你爸爸如此八卦嗎?”藍禮沒有搭理保羅,笑盈盈地看向了梅朵。
不等梅朵回答,保羅就擡手試圖捂住女兒的耳朵,“嘿,藍禮,不要這樣嘛,讓我保留一點形象,可以嗎?”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推開後門,一股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話語不由就稍稍停頓住了。
難以想象,現在已經馬上六月份了,倫敦的深夜依舊冷得不像話,讓人不由自主就把脖子縮到大衣裡,躲避着寒冷的魔法攻擊;但下一刻,視線裡就出現了熱熱鬧鬧的一大片人羣,猶如嗷嗷待哺的幼鳥一般,充滿期待地看向了藍禮。
藍禮示意眼前這羣幼鳥稍安勿躁,所有閒聊都暫時到一段落。事實上,雖然今晚無比疲倦,但和保羅這樣閒聊一小會,藍禮卻真正地感受到了放鬆,神經稍稍鬆懈了下來,如果可以的話,他也願意繼續下去;但,現在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藍禮轉頭朝着朋友們打了一個招呼,“你們先離開吧,不用擔心我。比爾,湯姆,你們兩個人知道怎麼回去嗎?凌晨時分的地鐵,呃,上帝……”
倫敦的地鐵,一般來說是運營到午夜時分,少數線路在半夜還可以通行,但治安和便利都大打折扣——畢竟,這裡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地鐵系統,看不見的角角落落,總是讓人防不勝防。
“湯姆,你的經紀人呢?”藍禮四周打量了一下,一般來說,湯姆都會趕凌晨時分的末班車,但今天顯然已經錯過了,“這樣吧,我讓內森護送你們回去。”
“那你怎麼辦?”湯姆擔憂地詢問到。
“哈哈,不用擔心我。”藍禮擺了擺手,隨後就看向了保羅,“你們也不要搭乘出租車了,內森一起護送你們回去吧。”看着保羅那擔心的表情,藍禮輕笑了起來,“快去吧,內森應該就在街角那裡,你帶着三個小朋友呢,任務艱鉅。”
一句話就讓保羅啞然失笑,沒有再繼續客套下去,“來吧,夥計們,我們先離開吧,讓藍禮完成他的工作,然後讓他儘快早點回去休息。”保羅招呼着三個年輕人,離開了後門的巷子,朝着大道的方向走了過去。
藍禮收回視線,看着眼前熱鬧的人羣,輕笑地搖了搖頭,“你們確定沒有關係嗎?今天晚上似乎有些降溫,小心不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