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阿爾梅達劇院都沉浸在了掌聲之中,掌聲是如此瘋狂,以至於整個劇院都開始搖晃起來,屋頂似乎都已經搖搖欲墜,那龐大的掌聲擺脫了劇院牆壁的束縛,衝破了濃郁夜色的包圍,在倫敦西區的街道之間開始迴響。
如此驚世駭俗,如此山呼海嘯,如此驚心動魄。
守候在門口的記者們呆住了,守候在街道旁的觀衆們呆住了,就連路過劇院的旁觀者也不由停下了腳步,靜下心來,側耳傾聽,“啪啪啪!”僅僅只是掌聲而已,簡單而純粹的掌聲,但就是如此單純的掌聲,卻包含了無盡的情緒信息:
激動,亢奮,憧憬,喜愛,幸福,喜悅,快樂,還有尊重和敬仰。
浩浩蕩蕩的掌聲猶如一股龍捲風一般,以阿爾梅達劇院爲圓心,開始席捲而至。因爲掌聲着實太過洶涌也太過澎湃,劇院之外的記者們和觀衆們不由都面面相覷,眼底流露出了震驚和錯愕,但隨即就涌現起了強烈的渴望——
他們想要親眼觀看這齣劇目。哪怕它是六個小時,哪怕它的門票已經售磐,哪怕今晚僅僅只是首演之夜;即使沒有看到劇評人的肯定,但這一刻,那雷鳴般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說明,也是最好的邀請。
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清楚地知道:阿爾梅達劇院取得了成功,輝煌而壯闊的成功。
內德-穆蘭的眼睛裡盛滿了不可思議,他已經不記得,倫敦西區上一次感受到如此熱浪是什麼時候了,難道是“跳出我天地”的西區版本?不,不是,應該要更早一些了,記憶已經變得模糊。擡起頭,轉移視線,然後內德就可以在其他記者同行的眼中捕捉到相似的信息:
好奇。激動。興奮。期待。
劇院之外已經翻江倒海、迫不及待了;但劇院之內卻根本不在乎,因爲他們此時此刻根本沒有能夠從劇目之中走出來,只是鼓掌着,狂熱地拍打着雙手,以最熱烈、最高昂、最激動的掌聲,送上了最崇高的敬佩。
浩浩蕩蕩,掌聲足足持續了兩分鐘,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然後舞臺燈光徐徐亮了起來,飾演馬呂斯的喬-阿爾文和飾演珂賽特的夏洛特-肯尼迪攜手走上了舞臺,進行謝幕,現場的掌聲居然再次硬生生地攀升了一個高度。
兩個人走到最前方之後,朝着觀衆屈膝致敬,然後分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站在了舞臺兩側,同時也開始鼓掌,歡迎着自己的同僚們登場。
隨後,演員們兩兩結伴,一對一對登場,接受掌聲的洗禮。小小的舞臺,漸漸地站滿了演員,最後的最後,當藍禮-霍爾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內時,全場暴動!
那炙熱的掌聲再次提升了足足三個高度,任何形容詞在此刻都黯然失色,馬克用力地、再用力地鼓動着自己的雙手,擡起下巴,看着出現在視線之內的藍禮,淚水再次開始涌動,幾乎無法控制,情緒似乎已經完全崩潰,但卻是如此美好。
僅僅只是鼓掌着。在今晚,馬克真正地爲之臣服,眼前那位演員,脫離了年齡的束縛,也脫離了舞臺的桎梏,真正地呈現出了表演的極致,將一出優秀的劇目昇華成爲經典!這樣的演員,讓人心潮澎湃。
藍禮走上了舞臺,狂熱的掌聲着實太過洶涌,以至於耳膜都開始隱隱作痛,他邁開了腳步,在同僚演員的夾道歡迎之下,走到了舞臺最前沿。就在這一刻,掌聲突破了極致,達到了巔峰。
黑壓壓一片的人海,根本看不到盡頭,無邊無際,洶涌澎湃,但所有人都正在用鼓掌這一個動作表達內心所有的情感,彷彿整個世界都匍匐在這片舞臺之前,匍匐在自己的腳下。
胸口的情緒開始激盪起來,心馳神往,難以抑制,藍禮只是靜靜地,靜靜地欣賞着這一片掌聲的海洋,然後擡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掌心底下清晰地傳來了心臟跳動的節奏和聲響,有力而強勁,提醒着他:
這是真實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在這一刻,他擁有了全世界。
剎那間的感動,眼眶涌起了一片溫熱,卻沒有太過傷感和脆弱,而是燦爛地上揚起了嘴角,尊敬而禮貌地鞠躬敬禮,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演員和觀衆不是從屬與附屬的關係,演員們奉獻自己的表演,而觀衆們享受着舞臺的演出,沒有人賞識的藝術,終究只是孤芳自賞;同樣,沒有舞臺的演出,終究只是自娛自樂。此時此刻,他們是相同的,感受着同樣的情緒,也感受着同樣的滿足。
藍禮的視線沒有在人羣之中尋找艾爾芙和亞瑟的身影。因爲他知道,他不需要他們的認可。以前是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謝幕完畢,藍禮轉過身,招呼着所有的演員同伴,勾搭着肩膀,集體謝幕,對於觀衆的欣賞和陪伴表示了真誠的感謝,隨後,深紅色的大幕就緩緩落了下來,宣告演出正式結束。
可是,掌聲依舊沒有停歇,那浩浩蕩蕩的掌聲完全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在一波又一波的呼喚之中,演員們又先後兩次登臺,真誠地、正式地、禮貌地表示了感謝,感謝他們能夠坐在劇院裡六個小時,感謝他們能夠讀懂劇目的精髓,也感謝他們能夠一起走過“悲慘世界”的歷史。
三次謝幕之後,掌聲終於漸漸開始回落;但,匪夷所思地,依舊沒有停止,這一次,口哨聲和呼喊聲漸漸開始脫穎而出,迫切而懇切地呼喚着演員們第四次登臺謝幕。
如同演唱會的安可一般,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的謝幕也是同理,次數越多,代表觀衆越爲滿意越爲熱情,因爲這是他們表達感謝的唯一方式,也是最佳方式。現在的倫敦西區,兩次謝幕是普遍標配,三次謝幕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小小的次數差距,在現實生活,卻天差地別。
今晚,三次謝幕之後,熱情依舊沒有完全平息。這就是倫敦西區的魅力。
在懇切地召喚之下,“悲慘世界”的主要演員們第四次登臺,再次謝幕。持續了將近十分鐘的掌聲,居然又一次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能量,整個阿爾梅達劇院都已經沉浸在了掌聲的海洋之中,清楚地顯現着每一位觀衆的真實感想。
不過,這依舊不是結束。
“藍禮,你必須再次登臺。”約翰-科德拉住了大汗淋漓的藍禮。
經歷了六個小時的演出,尤其是高質量、高強度的演出,藍禮始終掌控着整齣劇目的節奏和水準,付出的精力和體力都是無法計算的。現在的藍禮,甚至比連續拍攝完三部電影還要疲倦,就連手指頭都快無法動彈了,而精神也緊繃到了極致之後,一股股倦怠猶如潮水般迎面而至。
倫敦西區的表演之所以困難,就在於此。而且,他們不是一場而已,每天都必須持續下去。辛苦的極致,考驗的終點,自然也就更多收穫。這也是英國演員基本功無比紮實的根本原因——至少是大部分英國演員。
“約翰,四次謝幕已經足夠了,我們沒有必要開先例。”藍禮就連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輕輕勾勒起了嘴角。
“藍禮,他們正在召喚你。”湯姆-赫蘭德一臉亢奮地說道,六個小時的演出之後,依舊彷彿小跳蚤一般,活力十足。當然,安灼拉的戲份本來就沒有那麼多。“你聽見了嗎?他們正在召喚你?”說着說着,湯姆就開始歌唱起來,“你是否聽見人們的歌唱,你是否……”
這惹得藍禮啞然失笑起來,就連旁邊的夏洛特、喬、戴茜等人也都跟着起鬨起來。
約翰攤開雙手,“到底是不是,你聽一聽就知道了。”然後,約翰也沒有多說什麼,拉着藍禮來到了舞臺側面,耳邊就傳來了呼喊聲,“藍禮!藍禮!藍禮!”
那一聲聲整齊劃一的呼喚,是如此堅定,如此熱情,如此澎湃,同時如此清晰。這讓藍禮不由愣住了——
倫敦西區是苛刻的,觀衆的挑剔和嚴格是人盡皆知的。只有真正的頂尖演員,那些耳熟能詳、才華橫溢的頂尖演員,在這片舞臺上,才能享受如此待遇。現在,藍禮就正在享受着。
回過頭,藍禮就看到了滿臉興奮的同僚演員們,還有一臉得意的約翰,最後,藍禮自己也是啞然失笑,沒有再推辭,堅定地邁開了腳步,走上了舞臺,然後,大幕徐徐拉開——
掌聲,匪夷所思地又一次達到了高/潮,沒有開始時那麼洪亮和磅礴,卻在漸漸地、漸漸地攀升,朝着舞臺中央的藍禮蜂擁而去。
藍禮僅僅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多餘的話語,但掌聲就這樣沸騰而洶涌地開始上漲,美妙而動人,輕輕地卻又重重地擊中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感動和喜悅猝不及防地撞擊上來,鼻頭不由一酸。
這是屬於他的時刻,這是屬於他的舞臺。這,還是屬於他的人生。
藍禮張開雙臂,擁抱着屬於自己的掌聲,徜徉在那一片熱烈和響亮之中,視線不由就朦朧了起來,泛起了斑斕的光暈,然後,收攏雙手,放在身前,深深地鞠躬下去,久久地,久久地沒有站立起來,以最誠摯也最真心地姿勢,表示感謝。
掌聲,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