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衆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吐槽,藍禮不僅沒有辯解,而且還面帶笑容地認真傾聽着,彷彿大家正在集火的是另外一個人般,擺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
內德不由覺得有趣,好奇地詢問到,“藍禮,你不打算辯解一下嗎?又或者是,加入其中?平時真的是如此嗎?訓練如此刻苦?”
所有視線紛紛朝着藍禮投射了過來,只見藍禮聳了聳肩,一臉坦然的表情,“我能說什麼呢?正如我所說,我不是一名天才,我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至於那些天才們,他們可能只需要花費我的一半時間……”
“切”“嘖嘖嘖”“無語”“你在說什麼呢”“胡說八道”“這簡直是最好笑的笑話了”“我沒有見過如此厚臉皮之人”……所有人的吐槽火力瞬間達到極致,就連喬-阿爾文也是一臉“心寒”的表情,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的不敢苟同。
藍禮沒有說話,只是面帶微笑,攤開雙手,靜靜地等待着喧鬧聲平復下來,然後這才說道,“每個人都在誇獎我,我想,也許我最好還是閉上嘴巴,由他們繼續誇獎下去。”那驕傲得意的表情,卻絲毫不顯得自大狂妄,反而是讓人忍俊不禁。
內德聳了聳肩,給出了自己的評語,“我猜想,你有這樣的資格。”
也許,這就是藍禮迴歸倫敦的根本原因:剝離了商業和宣傳,真正地專注於表演之上,日復一日,持續不斷,沒有喘息的空間,短短三個月,對於演員的磨鍊和考驗,遠遠超出想象。
“那麼,介紹一下’悲慘世界’這齣劇目吧。”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內德就沒有再把焦點放在藍禮身上——又或者說,沒有再繼續關注奧斯卡的話題了,而是切入了今天真正的主題,“根據卡梅隆-麥金託什所言,你曾經試鏡過電影版本的’悲慘世界’,這又是一個什麼故事?”
“機緣巧合吧。”藍禮簡單地介紹起了故事的來龍去脈。
內德目光微閃,卻是捕捉到了藍禮話語之中的細節,“可是,休-傑克曼透露的消息,你試鏡的角色是冉-阿讓;你剛纔講述的故事裡,你卻是在爲安灼拉和馬呂斯試鏡?”
藍禮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試鏡的角色的確是冉-阿讓,但在電影版本之中,考慮到卡司,也考慮到化妝,挑戰難度是更大的。所以,在試鏡過程中,我表演過安灼拉的唱段,還有馬呂斯和艾潘妮的唱段。”
“耶穌基督,你就連艾潘妮的唱段都不放過?”卡瑞絲-傑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臉受傷的表情,誇張地說道,惹得埃茲拉、米歇爾等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湯姆-赫蘭德卻是眨了眨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藍禮,“真的嗎?你表演過安灼拉的唱段?你唱了哪一段?爲什麼在彩排的時候,你沒有展示一下呢?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技巧哇?安灼拉的唱段看起來很簡單,但真正表演起來,需要琢磨的地方真的很多!”
“湯姆,湯姆,你難道不應該擔心自己的工作嗎?如果藍禮出演安灼拉的話,你就要丟掉工作了。”多姆納爾-格里森友情提醒到。
湯姆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格里森先生,藍禮說過,真正優秀的演員不應該害怕競爭,只有在不斷的磨鍊之中,我們才能成長爲更好的演員。”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讓多姆納爾摸了摸鼻子,滿臉無奈地看向了藍禮——藍禮也是哭笑不得。
“湯姆,你的表演十分出色,不用擔心。”藍禮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就好像在拍一隻大金毛的腦袋一般,這種感覺……“錯過了電影版本,對我來說,是一個遺憾,但休是一名優秀的演員,我相信他比我更加適合。老實說,我現在已經開始期待電影版本之中休的演出了。”
“那麼,電影版本和舞臺劇版本,在你看來,區別是什麼呢?”內德又提出了一個犀利的話題。
自從“悲慘世界”電影版本立項之後,關於不同版本之間的比較就沒有平息過:女王劇院版本,阿爾梅達劇院版本,這幾個版本,從卡司到劇本,從導演到製作人,乃至於最終呈現效果,這都是人們關心的內容。
製作人卡梅隆-麥金託什確認,電影版本的改編是在女王劇院版本基礎上完成的,稍稍有些差異;文本和唱段本身不會有太大變動,可能重新編撰兩段到三段全新唱段,但整體而言,劇本架構和角色設定還是維持原樣。
那麼,電影版本可以超越女王劇院版本的經典嗎?電影版本又能夠重現女王劇院版本的精彩橋段嗎?更重要的是,電影版本的演員們,能夠比肩女王劇院版本的出彩嗎?
另一方面,阿爾梅達劇院版本簡直是翻天覆地,從頭到尾全部都進行了改變和革新,那麼,這個版本與電影版本的差異,又在哪裡?
“對我個人而言,電影版本呈現的是冉-阿讓的故事;而我們的版本呈現的則是整個時代的故事。這是本質的差異,同時也是我們的版本長達六個小時的原因。我想,只有舞臺劇能夠實現這個藍圖,沒有觀衆願意在電影院裡坐六個小時,就連我都不願意。”藍禮的吐槽,讓所有人都鬨笑起來。
漸漸地,內德的緊張情緒緩解了下來。
眼前的藍禮,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藍禮。當初柏林電影節的記憶模樣,現在依舊栩栩如生;更爲準確一點,經過四個月的風霜打磨和跌宕起伏,眉宇之間的光芒似乎越發收斂了起來,一心一意地投入表演之中。
內德有種荒謬的錯覺:彷彿在那二十二歲的年輕軀殼之中,居住着一個年過半百的蒼老靈魂,歷經滄桑、歲月磨礪之後,漸漸綻放出智慧的成熟和閱歷的豐富。這很荒謬,卻很真實。
交談依舊在持續着,內德慢慢地放開了手腳,談起了冉-阿讓這個角色,談起了舞臺劇版本的思想內核,談起了約翰-科德的創作初衷,談起了藍禮和一羣年輕人工作的感受,談起了倫敦西區的氛圍……
當然,不僅僅是內德和藍禮在交談,其他演員們也都自然而然地納入談話之中,絲毫沒有隔閡。內德反而有種錯覺,不是他在採訪,而是藍禮在主持,就好像是一出多人脫口秀一般,其樂融融的氛圍,讓人享受其中。
“叩叩”,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但談話依舊沒有停頓下來,湯姆正在繪聲繪色地描繪着彩排之中的一次重複循環差錯,引發了藍禮的雷霆之怒,導致整個劇組都寒蟬若禁,就連身爲導演的約翰都不敢插嘴。
正對着門口的藍禮,擡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艾瑪-菲丁。
艾瑪的表情有些古怪,面帶微笑,卻又稍顯疑惑,隱隱之間還有一些遲疑,她的視線和藍禮接觸在了一起,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主動揚聲打斷了房間裡的交談,“抱歉,打斷片刻,我需要借用一下藍禮。”
專訪是由艾瑪親自安排的,如果不是急事,艾瑪肯定不會過來打斷。
內德微微有些意外,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沒問題,完全沒有問題。不用擔心我們,我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他們的談話其實已經漸漸展開了,藍禮不再是絕對核心,每一位演員都可以有談話的機會。所以,內德並不是太擔心。
收回視線,內德看向了湯姆,擡了擡下巴,“湯姆,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但,湯姆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頭看了看藍禮,投去了疑惑的目光;藍禮點頭示意了一下,微笑地說道,“我馬上就回來。”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湯姆這才鬆了一口氣,放心地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
站立起來,在演員們的注視之下,藍禮離開了房間,身後再次傳來了一陣輕笑聲,相談甚歡。來到門口,藍禮順手將房間門帶上,卻沒有徹底關閉起來,他以爲僅僅只是需要傳話而已,好奇地看向了艾瑪,“怎麼了?”
“藍禮。”
給予回答的,不是艾瑪,而是另外一個聲音,陌生而熟悉的聲音;然後,藍禮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斜前方的兩個身影,亞瑟和艾爾芙,出聲的是亞瑟。
今晚,兩個人都盛裝打扮,完全的晚宴風格,高雅得體、一絲不苟;因爲着實太過隆重也太過束縛,無形之中帶來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清冷,就猶如貴族來到平民之間般,那種格格不入的差異,始終揮之不去。
尤其是藍禮現在的穿着,不過是一件簡單的米白色襯衫搭配黑色褲子。隨意而散漫,簡單而不羈,甚至還有些落魄。
無形之中的落差,寥寥數筆就勾勒了出來。
艾瑪輕輕咳嗽了一聲,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但眼底的閃爍還是泄露了她的困惑和慌亂,“藍禮,這位是亞瑟,他表示,希望能夠親自拜訪你一下。他着實太過熱情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聽說,他是你最忠實的支持者。”
“呵。”支持者,聽到如此形容,藍禮嘴角的笑容就輕輕上揚了起來,嘲諷和戲謔的情緒,沒有任何掩飾。
坐在房間裡的內德,心有感觸,忽然就回過頭,透過門縫,透過光暈,模糊地窺見了外面的身影,穿過藍禮的肩膀,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另外幾個人影,在昏黃的走廊燈光之下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