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接近正午,太陽的威力就越強大,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乾澀灼熱的塵土味道,彷彿只要大口呼吸一下,整個肺部就會立刻燃燒起來一般,氤氳的熱浪讓視線都開始扭曲模糊起來,難以想象,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了!
僅僅只是站在外面打電話了五分鐘,保羅的後背就已經開始出汗了,掛斷了電話,快步走進攝影棚裡,沒有太陽籠罩的室內瞬間就冷卻了下來,還可以感覺到陣陣涼風在四周遊動,但皮膚表面粘稠的感覺卻依舊揮之不去,反而越緊繃起來,整個空氣裡瀰漫的忐忑讓室內的氣氛洋溢着一種膽戰心驚的生澀。?
視線裡的工作人員們都正在忙碌着,爲下午的拍攝緊鑼密鼓地做最後的準備,可是今天大家的表現都略顯異常,一個個輕手輕腳地快前進着,唯恐折騰出一點聲響,低頭快步前進着,一絲不苟地忙碌着自己手裡的工作;與此同時,視線餘光卻在不斷交流着,然後不經意間掃視着同一個方向,用嘴型無聲地對話着,繼而收回視線,繼續快步離開。
“保羅,保羅。”劇務組的一名小助理快步走了上來,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牢牢抓住了保羅,“範今天的心情不好,很不好。他剛纔打翻了導演組和演員組的咖啡,然後又把化妝組的椅子踢壞了兩把,現在還在打電話,拒絕化妝,賈斯汀就快來了,我們卻一點準備都沒有,怎麼辦?”賈斯汀-林,指的是導演。
災難,今天的開工簡直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距離規定的開工時間只剩下不到十分鐘了,但片場還是一片狼藉,準備工作完全沒有進入狀態,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忐忑不安。這樣下去,一層一層地往下追究責任,最後遭殃的還是這些底層工作人員。
更重要的是,一直沒有人能夠安撫範,那麼工作就還是會被繼續打斷。
順着大家的視線餘光看過去,保羅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看到正在化妝區域旁邊打電話的範,他此時就像是憤怒的公牛一般,在原地兜兜轉轉,煩躁地尋找着攻擊目標,那猙獰扭曲的面容讓人退避三舍,周圍清空了一大圈空地。
如果是以前,保羅勢必會上前勸說範冷靜下來,然後安撫一下工作人員的情緒,讓劇組的工作重新恢復正常;但今天,保羅卻不想要收拾範的爛攤子了,“不要理會他,讓他好好冷靜一下,等賈斯汀過來,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小助理看着眼前的保羅,一臉錯愕。
平時一貫和藹可親、陽光燦爛的保羅,他到底是怎麼了?今天怎麼突然就冷眼旁觀了?看到冷漠地轉過身,一言不地走向另外一個方向的保羅,小助理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打擊,這甚至比範大雷霆還要更加可怕。
這……這是不是世界末日?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保羅走到了另外一側的休息角落,然後找位置坐了下來,和坐在旁邊的喬丹娜-布魯斯特、成康、泰瑞斯-吉布森等人熱情地打起了招呼,閒聊着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生的趣事,氣氛頓時就變得火熱起來。
一邊高氣壓,一邊低氣壓,攝影棚裡的氣壓雲圖開始變得奇怪起來,工作人員們更是戰戰兢兢,不知不覺中,大部分工作人員都開始朝着休息區的方向靠近,化妝區的氣溫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降低。
範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擡手就直接把手機砸向了地面,“砰”地一聲脆響,手機的屏幕就裂成了蜘蛛網,但背面似乎看起來還是沒有什麼損傷,範似乎感受到了侮辱,於是走上前,狠狠地用鞋跟踩了手機兩腳,兩秒鐘前還完好的手機現在就成爲了一坨廢鐵。
可是範依舊還是不解氣,擡起頭,看着周圍繞道而行的工作人員,看着對比明顯的化妝區和休息區,他的怒火正在一點一點失去控制,就好像脫繮野馬一般。
範大步大步地朝着休息區衝了過去,那一往無前的強大氣勢猶如火星撞地球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生宇宙大爆炸了,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你們他/媽/地在這裡幹什麼?”
“你/你們”,在英語裡,“you”指代的是兩個意思,範這劈頭蓋臉地指責下來,眼前一大羣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誰,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笑聲就這樣凝固在空氣裡,大家的眼神同時都朝着範投射了過去。
範只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世界的對立面,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對,這種感覺真的糟糕透頂了,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保羅。因爲他知道,在整個劇組裡,能夠和他直接抗衡的,只有保天。”保羅不冷不熱地回答到,沒有刻意的憤怒,但簡潔明瞭的話語卻別有一番尖銳。平時保羅不喜歡火,但每個人都知道,這樣的老好人一旦起火來,那就真的非同小可了。
“見鬼的聊天!”範直接就噴了回去,“你他/媽/地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又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這是打算跟我對着幹嗎?還是想要顯擺你的能力?”範的話語十分簡單,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詞,比起口舌之爭來說,肢體對抗纔是他的強項。
保羅也怒了,在藍禮的勸阻之下,他本來已經不打算和範計較了,反正當事人也沒有太過在意。但現在,藍禮不追究了,範居然還咄咄逼人,這又是什麼道理?
保羅也是一個直腸子,不喜歡拐彎抹角,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他/媽/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那樣的惡作劇簡直就是幼稚、無恥、膽小、白癡、愚蠢、可笑!有什麼意見,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出來,沒有必要在後面使絆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人!”
那毫不示弱的話語噎得範直翻白眼,“這只不過是訓練日罷了!”
訓練日是洛杉磯警/察的行話,特指菜鳥新人入行的第一天,經驗豐富的老警官負責帶人,給他們一點震撼教育,讓他們快適應警/察生活。這一天,就叫做訓練日。
“去他/媽/的狗/屎!”保羅硬碰硬地罵了回去,“你滿嘴都是狗/屎!你就是單純地不喜歡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你就是單純地拒絕認可別人的強勢地位!你就是一個以自我爲中心的自大狂!不,我說錯了,你就是一個生怕別人搶走你玩具的孩子!是的,你聽見我了,孩子!”
坐在旁邊的其他演員們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這樣的保羅,對他們來說頗爲陌生;這樣的爭吵,對他們來說就更加陌生了。一時間,大家都不知所措,完全懵逼了。
範死死地咬住了牙齒,他着實不擅長言語的爭辯,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成拳頭,渾身肌肉線條完完全全緊繃,隨時都可能上前直接開打,那一觸即的危機和緊迫讓所有人都陷入了窒息的窘境之中。
可是,保羅卻絲毫不膽怯,不僅沒有退後,反而還往前走了兩步,拳頭也握了起來,狠狠地迎向了範的挑釁,似乎已經做好了大打出手的準備。
範不喜歡的是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先是藍禮,現在是保羅,那麼接下來又會是誰?
保羅不喜歡的是範的自以爲是和爲所欲爲,今天是藍禮,那麼明天可能是劇組的任何一個新人。
其實,現在事情已經和藍禮沒有太多直接的關係了。
“是,我不喜歡他!準確來說,他令我感到噁心!”範忍了又忍,不是因爲保羅是十年的朋友,而是因爲保羅是“度與激/情”系列不可動搖的柱子之一,兩個人如果交惡的話,對保羅的影響有限,但對於身爲製作人的他來說,就是致命的。所以,他終究還是把拳頭鬆了開來。
四周看了看,範很快就看到了站在片場邊緣的藍禮,此時藍禮正在和攝影師助理聊天,距離間隔得有些遠,聲音聽得不是太清楚,但可以看得出來,兩個人的交談輕鬆而投入。
“他擺出這幅姿態給誰看?他到底是在裝什麼?又不是馬龍-白蘭度,或者梅麗爾-斯特里普,他在這裡做戲給誰看?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這種矯揉造作的老把戲早就已經不管用了。我們都知道,他是依靠賣屁股才上位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他又何必做出如此清高的模樣呢?”
範的話語十分粗俗,幾乎每一句話裡都夾雜着粗話,戲謔而嘲諷,尖銳而赤/裸,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臉面。
“那麼,他應該怎麼做?坐在旁邊睡覺?呆?吃點心?然後等到上場的時候,就連臺詞都記不住?”保羅的還擊死死地掐住了範的喉嚨,“你不喜歡他,因爲你知道,你成不了他!”
保羅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範的拳頭就揮舞了上來,可是保羅早就有所準備,側身一閃,然後左手順勢一推範顯然沒有預料到,保羅不僅做好了準備,而且居然還真的還手了,這剎那間的僵硬,導致了條件反射的遲疑,他居然就中招了,整個人朝旁邊趴了出去,無比狼狽地踉蹌了三、四大步,這才避免了整個人撲街的醜態。
“你個婊/子/養的!”範這下出離的憤怒了,根本不管保羅是多麼重要,也不管劇組將會怎麼樣,直接揮舞着拳頭就衝了上去,但此時,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反應了過來,一窩蜂衝了上來,將兩個人拉開。
可是範依舊不願罷休,努力掙脫着束縛,想要繼續還擊,然後旁邊就響起了一陣呵斥聲,“你們見鬼地在幹什麼?”
轉過頭,導演組成員和製片人組成員集體抵達現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