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循序漸進

戰爭到底是什麼。

這是藍禮在新兵訓練營裡,詢問蒂姆的第一個問題,同時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當兩個人第一次真正交談起來時,藍禮提出了這個問題,當時蒂姆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轉移到了其他話題之上,藍禮可以感受得到,蒂姆不願意多說;在離開聖迭戈之前,藍禮又一次提出了相同的問題,蒂姆的表情十分複雜,他沒有立刻回答,卻也沒有左顧言他,而是停頓了許久,大約有半隻香菸的時間,他纔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這就是蒂姆給他的回答,來自一位兩次前往戰場的老兵的回答。在“太平洋戰爭”拍攝期間,藍禮不斷地思考這一個問題,不僅因爲這是尤金在尋找的答案,同時也是藍禮自己在探索的疑惑。

對於某些人來說,戰爭是榮光。就好像藍禮和拉米一樣,負傷就是勳章,代表着他們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代表着他們在艱苦卓絕的對抗之中笑到了最後,更代表着他們洗去鉛華完成了成長和蛻變。

對於某些人來說,戰爭是英雄。就好像“兄弟連”裡的那句話,我不是英雄,但我和英雄並肩戰鬥。兄弟之間互相支持、互相掩護的情誼,在死亡線上掙扎着生存下來,贏得了勝利,讓人熱血沸騰、前仆後繼。

對於某些人來說,戰爭是死亡。就好像空地之上遍佈的屍體,有敵軍有友軍還有無辜民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逝去,最終演變成爲一連串數字,卻沒有人記得數字背後所代表的真實意義,似乎生命在這裡已經不再具有意義,就連活着也沒有。

對於某些人來說,戰爭是利益。就好像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戰爭英雄約翰-巴斯隆一樣,他的隊友們留在了戰場上不斷廝殺,每一天每一個小時都有人在死去,而他卻在美國本土歌舞昇平、銷售戰爭國債、消受美人恩,所有的所有不過是華爾街手上的一串金錢數字。

可是,爲什麼蒂姆卻說“我不知道”呢?爲什麼呢?

他看到了士兵因爲殺死太多日本人而喪失了理智,呆滯地坐在原地數數,彷彿眼前所有的友軍都是敵軍;他看到了深夜時分同一連的士兵因爲噩夢而開始尖叫,漸漸失去控制,爲了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們不得不親手處決了這名士兵,他伴隨着噩夢永遠地沉睡下去。

他差一點就被日軍的炸彈炸死,倖存下來之後卻不得不和敵人赤手相搏,當匕首刺入對方的腹部時,滾燙的鮮血沾滿了雙手;他穿越槍林彈雨,用擔架將受傷的夥伴拯救了回來,才走到一半,空襲引爆的碎片就直接終結了傷員的生命。

他親手擒獲了一名日本軍人,但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惶恐不安地舉起雙手錶示投降,這讓他放下了自己的槍管,但友軍夥伴們卻拿這個孩子做靶子來賭誰的槍法更準;他看着當地無辜的民衆被當做人肉炸彈,哭喊着“救命”混入隊伍之後,日軍卻引爆了炸彈,引發了連鎖性的傷害。

所以,戰爭到底是什麼?藍禮曾經以爲自己明白,至少真正經歷了尤金所面對的一切之後,他會明白,但幾個月過去了,他反而不明白了。

在藍禮最後一次提出那個問題之後,蒂姆說了一個小故事。

有一名戰地攝影師到巴格達的街道去尋找素材,他在生活區範圍內行走,這裡的日常生活依舊正在進行,彷彿戰火併沒有帶來太多的影響,居然滋生出了片刻的寧靜。就在此時,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快速橫穿過街頭,朝着後邊的廢墟狂奔而去,攝影師下意識地擡起了手中的相機,對準了這名小女孩。

僅僅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小女孩惶恐不安地停下了腳步,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怯生生地看着攝影師,那張滿是塵埃的臉龐上瀰漫着驚恐,黝黑的眸子迅速被淚水遮掩,心驚膽戰地苦苦哀求着。

那名攝影師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爲到底出了什麼錯,連忙上前安慰小女孩,卻聽到她用顫抖的聲音不斷呢喃着,“別殺我。”她以爲攝影師手中的是槍支。

“我曾經堅信着,我是爲了正義而戰、爲了榮耀而戰、爲了信仰而戰,至少我想要相信是這樣的。但是看到了那張照片之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是蒂姆和藍禮交流的最後一句話,而後他就轉身離開了,那依舊筆挺的肩膀卻多了一抹沉甸甸的滄桑。

藍禮有些困惑,有些掙扎,更多的是麻木和茫然,他甚至沒有精力去追究和思考,僅僅在這片土地上繼續堅持下去,就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有時候,他都不會想着,如果就這樣死了,一了百了,是不是會更加輕鬆?活着反而成爲了一種折磨,看不到終點,看不到意義,看不到希望,就連信仰都開始分崩離析。

活着,他們只是爲了活着而戰。也許是正確的,也許是錯誤的,因爲也許“活着”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

拉米可以感覺到藍禮情緒的細微變化,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自從他傷愈歸隊之後,藍禮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

不是說他影響到了拍攝,恰恰相反,藍禮的拍攝十分順利,那精彩絕倫的表演經常贏得劇組的滿堂彩,不僅僅是戴維,之後投入拍攝的其他幾位導演也都對藍禮讚不絕口;但是在拍攝之外,沒有插科打諢的時候,安靜地坐在一旁,藍禮身上那種沉默而壓抑的氣場讓陽光都變得暗淡下來,可是每次詢問他,他卻又恢復了常態,繼續和他們一起無所事事地開玩笑。

好幾次,拉米都想要和藍禮談一談,可是藍禮都巧妙地迴避開來,不給他繼續深入的機會,輕描淡寫地就一筆帶過。這讓拉米越發擔憂起來。

“菜鳥,菜鳥。”拉米連續呼喚了兩聲,可是沒有得到迴應,他不得不拍了拍藍禮的肩膀,然後就看到藍禮回過神來,眉宇輕輕往上挑了挑,表示他聽到了,拉米指了指導演所在的方向,“他們問,準備好了嗎?”

藍禮點點頭,朝着導演方向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對着拉米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呢?準備好了嗎?這場戲可不輕鬆。”

拉米收拾起心底的擔憂,扯了扯嘴角,“你纔是這場戲的主角,你準備好了,我就沒問題了。”

現在他們正在拍攝的是一場重頭戲,“太平洋戰爭”的拍攝已經接近了尾聲,所有的戲份重量都累積到了藍禮身上。

尤金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戰鬥和事件之後,他的靈魂完成了蛻變,不僅冷漠無情,而且鐵石心腸,五天前拍攝的戲份裡,尤金先是發瘋似的試圖殺死和他們起衝突的一名日本俘虜,遭遇了軍隊的警告;而後又居高臨下地以處決的方式,殺死了頑強抵抗的最後一名敵軍——在長官已經命令停火的情況下。

今天這場戲,則是所有情緒爆發的巔峰。

沖繩島上經歷了漫長而艱苦的戰役之後,美軍終於取得了勝利,但依舊還有一些殘餘的小股勢力在頑強抵抗,所以他們需要慢慢探索,將最後的反抗勢力都全部消滅。在搜索過程中,尤金和梅里爾聽到了路邊一棟破舊房子裡傳來的嬰兒哭聲,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在那裡發現了一名當地家庭的倖存嬰兒,他的家人全部慘死在屋子裡。

在這裡,走火入魔、心如死水的尤金,再次被觸動了。“太平洋戰爭”整部劇集最後昇華的部分就取決於此。

藍禮收回了視線,靜靜地看着眼前猶如小山一般的屍體,他知道,這些都是羣衆演員;他知道,那些血漿和腸子都是道具。但此時,他們都一動不動地進入了表演狀態,就彷彿是真正的屍體一般。這讓藍禮的心緒也沉澱安靜了下來,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住了。

死亡,他已經見過太多死亡了,習以爲常,以至於他收到家裡的來信,上面說迪肯死了,他卻無動於衷,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思考着“迪肯死了”到底意味着什麼,卻沒有找到任何答案,似乎死亡已經不具備任何意義,不過是一種狀態而已。更爲諷刺的是,他的身上和臉上都沾滿了血污,即使是他自己都無法計算,到底有多少條生命在自己的手中終結,他本身就是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遊魂。

但是,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嬰兒,他卻有些愣神。

出生與死亡的銜接,構成了一個輪迴,那清脆響亮的哭啼聲中帶着一絲焦躁,卻沒有恐懼,僅僅只是在着急着、抱怨着、哭喊着,呼喚着有人能夠爲他更換尿布,又或者是呼喚着有人能夠填飽他餓扁的胃部,那麼單純,那麼自然,那麼簡單,被一片死亡所包圍,卻又孕育了希望。生命的循環,就在眼前上演。

“開拍!”導演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邊傳來,彷彿上帝的指令。

237 家庭交鋒165 掐斷呼吸1371 滄海桑田665 前景未卜497 應急措施311 無名小卒868 破釜沉舟188 靈魂觸動572 得心應手1453 豁然開朗1282 無關緊要1474 懸而未決754 模板套用1320 真材實料911 預售開放1772 陰差陽錯558 切換視角969 金人魔咒1094 表演深度330 多才多藝398 感同身受605 臨時採訪524 橫掃千軍1649 深冬長眠282 擴映腳步1350 人見人愛231 幕後博弈699 羣魔亂舞1269 掩耳盜鈴836 怪異習慣1036 一心一意516 強強對碰1539 接機大隊1272 撕開面具603 狂歡海洋622 一片稱讚1760 姍姍來遲1461 順風順水1196 青年軍團658 心如澄明1159 六十年代1108 黃金年份1255 吐槽大會238 所謂親情941 全數釋放194 求才若渴1409 精疲力竭1287 尷尬再會817 召集號令473 迫不及待1033 相互映照309 鄭重其事1705 藝術人生1394 彰顯功力1297 集體出動552 自由模式920 大放異彩1033 相互映照1685 專業座談1507 好久不見360 底線難攻1697 強強聯手844 音樂盛典026 循序漸進144 錄音初試1405 死磕到底437 羣敵環伺006 等待通知788 齊聚一堂1775 挖掘寶物1679 胡說八道1356 全美聚焦911 預售開放617 首輪試鏡299 如影隨形1211 惡魔低語294 陽光衝浪1384 準備就緒955 摯友時間323 因禍得福1625 精疲力竭1444 怦然心動853 特別感言282 擴映腳步476 選曲清單857 聲勢滔天2500 世界盡頭053 小荷冒尖1355 等價交換998 全場沸騰946 造星搖籃1278 放馬過來592 從長計議1425 揮手作別1108 黃金年份1258 心靈雞湯1257 束手束腳789 超脫上映1777 資本控權2494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