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正午,天空卻已如傍晚時分,灰濛濛的天空透不過半絲陽光,陰黝的烏雲籠罩住整個紫霄宮大院,那雨絲細得很,不緊不慢,卻沒有停止的意思,把大院裡所有人和物全裹在雨霧中。
現在原本應該是用餐時刻,事實上武當派也在各宮觀中安排了精美的齋菜素席,只是兩場比賽都拖得厲害,加上還給了一個鐘的調息時間,所以一連串遲延下來就拖到午時末了。
不過,在場的衆人雖然已經餓得肚子咕嚕直響,可是沒有一個人想要先離開,既然來了沒有親眼見到盟主賽的歸屬,那是怎麼都說不過去。
先前武當派十幾個小道士趁兩名決賽選手休息時,已經將場地整個都打掃了一遍,現在更是從大門外走進來三十名道士,一跨進門直接分成三隊,站在兩邊官庁和大門人羣之前,不過他們卻是面對着觀衆而不是比賽場,顯然武當派亡羊補牢,派人防範某些不懷好意之人。
趁着選手還在準備,淨樂沿着場邊繞了一圈,走到兩個武人面前時卻是一楞,隨即藉故停下來,眼睛假裝巡視着賽場,實際上卻是傾耳聆聽兩人間的對話:
“我覺得樑弓肯定會贏。”
“呸!贏啥贏,你沒聽到南宮明說樑弓昨天夜裡到南巖宮,而且樑弓也不否認嗎?比賽前一晚到那裡幹哈去?”
“你的意思是……”
“還有什麼意思?樑弓已經被武當派收買了,等會肯定是虛晃幾招就認輸,趕得快點,紫霄宮道院裡的齋席可能還是熱的。”
“不會吧?我看他不像這種人。”
“啥不是這種人?俗語說窮習文,富練武,練武不需要金錢和資源?你看他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門派的支持,怎麼練到這般程度?武當派要是能給他幾千萬,他肯定立馬就應允了信不信?”
“嗯,你這話也有道理。”
“啥有道理,小門小派像五行派的曾建不就屈服了?更何況是樑弓?”
淨樂聽到這裡,知道再往下也聽不出所以然,趁着兩人還未發現趕緊走開,邊走卻邊苦笑不已,樑弓昨晚上進去南巖宮,武當派高層沒有人不清楚,只是如果他真得跟某人達成協議,結果卻會跟剛纔這兩人預料的完全相反。
武當這兩個派系爭議由來已久,究竟是該溶入現代或是保存傳統,相信是每個現代武林門派的最大課題。
武當派最後是在派裡數千口人吃喝和修煉的壓力下屈服了,把自家千年道場展示在遊客面前,昔日的練武場改建爲停車場和旅店,馬路開了索道拉上,便宜了遊客卻苦了自家弟子,一干道人平常時間都是躲在道院未開放部分的房舍裡,或是乾脆就跑到後山眼不見爲淨,只有日落宮門關閉後才能出來行走。
這樣的日子長久下來誰也受不了,於是傳統派又開始擡頭,淨樂自認是中立派,現在也對掌門同意舉辦武林大會感到懷疑了。
他心裡既希望淨玄奪魁,讓武當威名傳播天下,但是潛意識裡又希望樑弓能擊敗淨玄,以免武當派更跨出一步,實在是兩難。
不管衆人如何想法,在萬衆囑目中,樑弓和淨玄終於出現在場中。
淨玄看看着這個歲數還沒有他一半的大孩子,臉上也是苦笑。
他原本認定南宮明應該會晉級決賽,所以並沒有在大院裡等候,而是回到道院靜室裡調息,當時腦子裡儘想着對付南宮明的方法,沒想到半途自己的徒弟來報,樑弓居然擊敗了南宮明,一下子讓他措手不及,所有的準備都白費了,雖然不能說是遮着眼睛上場,不過對樑弓他所知不多倒是真的。
二十歲的年輕人居然就有先天顛峰的修爲,不知道他是怎麼修煉的?淨玄心存疑問,不過樑弓的修爲仍然差他一截,意境上更是差他甚遠,對上他淨玄沒有任何壓力。
至於道寂夜會樑弓不管爲了什麼,都不過是小孩子把戲,不影響大局,只是昨夜監視道寂的淨至師弟至今未回,卻讓他心頭染上陰影,難道是那位師叔出手了?
樑弓瞄了一眼抱病出現在祟臺上的道寂小道士,又回過頭看着淨玄揹着手輕鬆地在場中漫步的模樣,就知道對方並不把他放在心上,心裡頓時大喜。
“比賽開始!”
“請!”兩人抱拳一揖,又各自後退了幾步。
淨玄撫了撫三綹美髯,只把劍提在左手並未拔出。
樑弓那把不起眼的黑黝單刀也背在身上,空出兩手不丁不八地站着,他輕笑道:“淨玄道長,我也有幾手暗器功夫,想請道長指教。”
“無妨,請!”淨玄仍然揹着手面對他,竟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暗器就是要暗着來,明着說要施展暗器,樑弓的目的恐怕跟唐陸天一樣,知道自己必敗,乾脆露上幾手也不會太難看。
樑弓看着他裝B的模樣,擺明又要像對唐陸天一樣任他施爲,心裡不住偷笑,只可惜他少說了那句只要雙腳移動半寸就認輸的話,否則今天的比賽就沒有疑問了。
嘖!老牛鼻子,能正面對攻的暗器可不止一種,哥來教你個乖。
雙手舉到胸前,兩顆鋼彈子憑空出現在他手裡,驀地在沒有任何前兆之下,他的雙手化爲虛影彈出,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嗖嗖”破空聲異常響亮,兩顆鋼彈子如同連珠彈般,速度勁急之極,力道強勁異常,幾乎在出手的瞬間就已經襲到淨玄面門。
淨玄大吃一驚,沒想到武林中常見的鋼彈子在樑弓手中竟然有此威力,趕緊運起內勁,兩手大袖連揮,將來襲的鋼彈子裹在袖底化去勁力。
樑弓見他仍然不拔劍,僅以流雲袖就化去他五成功力發出的彈指神通,心裡也不由讚了一聲,既然如此也就不客氣了。
站在原處,雙手連彈,一顆顆鋼彈子也形成兩條彈鏈,對着淨玄而去,他還把陰陽力不停轉換貫注其中,彈子時快時慢,時剛時柔,甚至帶着絲絲暗勁。
這一手是他見了唐陸天的梭子鏢突有所感而依樣畫葫蘆,鋼彈子既不需要貫注太多真氣,又是以彈指神通打出,自然容易許多,只要能帶足鋼彈子,就可以把冷兵器當成熱兵器來用了,這對擁有儲物空間的他來說再好不過。
“好!”場邊觀衆又是一陣叫好,如果唐陸天使得是人型重機槍,那樑弓這手就是連發輕機槍了,而且不知道他的鋼彈子究竟藏在何處,竟然無窮無盡,沒完沒了。
淨玄沒有料到樑弓居然有這麼多鋼彈子,兩手大袖有如穿花蝴蝶般卻仍不足以撥開全部,而且彈子上隱含的勁力或剛或柔,難以分辨,沒多久,道袍兩袖和下襬已被帶着不同勁力的彈子打得千瘡百孔,難以見人,好在鋼彈子的勁力不足以穿透他的護身真氣,並沒有性命危險。
不過,一開場就被壓着直打,讓自視甚高的淨玄火冒三丈,到此不再禮讓,“鏘”地拔出松紋古劍,手腕一轉,劍在空中劃個弧,十來顆鋼彈子在真氣吸引之下,全都轉向向外,掠過淨玄身邊。
“老牛鼻子,我看你還裝不裝B!終於拔劍了吧?”樑弓揶揄地大笑道。
淨玄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事到如今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突然振劍騰起,人在半空一轉一折,輕輕避過彈鏈,向樑弓直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