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暖暖取過地上的州志,指着其中一頁道,“我翻了一下,在水情堪輿一篇中,少了一頁,很顯然那妖女臨走之前,把這一頁帶走了。”
很快,有官差取來另一部州志,通過比對,查到了丟失的那一頁,正是定州城內的水情勘輿圖,上面標記了定州城內五十七口水井的詳細位置。這些水井,遍佈在定州城的各個角落,是定州百姓取水的必須之處。州志雖有些年歲,但定州重建之時,這些水井的位置並未有太大改動,絕大部分要麼用原來的水井,要麼是在原水井的位置上重新打井。
孫晟問:“那妖女將水情圖取走作甚?”
宇文霜分析道,“糟糕,她要在城內的水源中做手腳!”聯想到之前定州城外的極樂草事件,若不是及時處理,怕此刻定州城百姓的糧食裡面,都混入了極樂草的成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只是準備要污染定州城內的水源啊。
好歹毒的計策!
可是五十七口水井,要在裡面全部投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宇文天祿接過那一張水情圖,查驗了半天,並未說話。
孫晟問:“接下來如何做,請大都督明示。”
宇文天祿道:“你纔是一城之主。”
孫晟也不含糊,吩咐屬下道:“從即刻起,定州城進入緊急狀態,五十七口水井,每一處派三十名精兵把守,日夜輪值,百姓取水,也由他們來統一提水,然後分發,絕不允許有任何外人接近城內水源,在危機解除之前,控制水源分配。其中,城中、城南最大的四口水井,增派人員把守,派兩千兵馬,在城內挨家挨戶的搜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女給找出來!”
部署完命令,孫晟來到宇文天祿身前,跪倒在地:“請大都督爲下官死去的兒子,主持公道。”
孫晟明白,名義上自己是一城之主,但在定州城,宇文天祿纔是真正的話事人。雖然,他平時不干預城內政務,可定州城內的那一座大陣,卻由宇文天祿來主持,沒有了宇文天祿,這定州城什麼也不是。所以,就算他痛失愛子,依然保持理智,對宇文天祿保持着幾分敬意。
他也明白,這妖女不是一般江湖人士,而是天下僅有的幾名通象高手之一,能替他主持公道的,這座城內也只有宇文天祿。
宇文天祿將他扶起,“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你做好分內之事,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一個潛在的威脅,籠罩在定州城中。
天色才亮,當衆人出門汲水之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重兵把守的水井,街上四處搜查的兵丁,讓人們不禁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城內流言也四起,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這時,城主府裡已忙作一團,也無暇去理會這些流言了。
城內主要街道上,貼滿了追捕東方暖暖的告示。
凡事提供嫌犯線索者,獎勵紋銀百兩,能生擒活捉嫌犯者,獎黃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官府之前聚滿了人羣,紛紛表示,自己有妖女的線索,然而大多數都是一些虛假消息,弄得定州的官兵苦不堪言。
頭戴斗笠的東方暖暖站在一處告示前,不由冷笑,“本姑娘的命,才值百兩黃金?宇文霜,你也太小瞧本姑娘了。”
不過,定州陷入混亂之中,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從懷中取出那一張水情勘輿圖,揉成了一團,以內力震碎,隨手揚在了空中,轉身正要離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道:“站住!”
回頭,兩名官差向東方暖暖走來。
東方暖暖駐足,“官爺!”
“剛纔是你亂扔垃圾?”
“呃呃……”東方暖暖愣了一下,“一時手滑,不小心,下次再也不敢了。”
一官差道:“如今城內正在抓捕妖女,所有閒雜人等,都要接受盤查,你大白天,戴個斗笠,分明有鬼!”
東方暖暖嬌滴滴道:“小女子身上得了怪疾,不能見光,還請官爺海涵則個。”
“還請摘下斗笠,讓我們勘驗一下。”
東方暖暖道:“你們真要看?”
“對不住了,公職在身,請姑娘配合。”
東方暖暖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奇醜無比的臉,滿是疤痕,臉上還有囊腫水泡,五官擠壓變形,扭曲不堪,東方暖暖怯生生道:“官爺,我這病,怕光!”
兩名官差看了一眼,擺擺手,“沒事了,你走吧。”
東方暖暖將斗笠戴上,向城中走去。
一官差望着她背影道:“想不到,身段兒這麼辣的女子,卻長了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背影殺啊!”
另一官差嘿嘿一笑,“老哥要求太高了,對我來說,滅了燈都一樣。”
遠處的東方暖暖聞言,眼神中露出一抹殺機,旋即隱匿,她頭也不回,轉入了另一處街道之中。全城封鎖,街道上並沒多少人,東方暖暖來到一處米鋪,“老城米鋪”四字牌匾掛在店鋪上面,她以光明教暗語敲了幾下,不多時,有人開了門縫。
夥計道:“今日打烊,不營業。”
“我想買兩斤香油,一斤桐油。”
“我們是米店,不賣香油。”
“亂世盛世,油米同價。”
夥計將東方暖暖迎了進去,不多時,有兩商賈打扮之人從後院出來,向東方暖暖施禮,恭敬道:“段玉成、李人傑見過聖女。”
天道降臨之後,東方暖暖派了光明教中的兩人潛入定州,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免禮。”
段玉成道:“今日我們看到大街上貼出來的告示,知道聖女入了定州,一直在等候聖女駕臨。”
東方暖暖道:“你們在這裡幾個月了,可有什麼發現?”
段玉成從懷中取出一疊書卷,“這半年來,我們暗中走訪當年建定州城的工匠,照他們的描述,我們將這定州大陣的一些特性記載下來,雖然不夠精確,但足以夠我們行動所用。”
東方暖暖將段玉成的文書粗略瀏覽了一遍,道:“外面全城搜捕,你們小心些,不要暴露。”
段玉成笑道:“我們米鋪做的是正經營生,在官府有備案,戶籍也都入了定州城,前不久還跟他們主簿喝酒來哩。”
東方暖暖道:“按我留下的線索,他們現在全城封鎖水源,你派人想辦法給他們製造一些混亂,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記住,不要忘了,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等待時機。”
東方暖暖站在院中,看着不遠處城牆之上兩三丈高的巨大鐵柱,陷入沉思之中。這定州大陣,能干擾修行者對真元的感應,連天道降臨之時,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地方,不過,終究是一個防禦性的工事,她不明白,王半仙費盡心機,要奪取這座大陣究竟有什麼目的。
……
定州南城門,望樓。
一座樓閣,以赤銅所鑄。四面城牆上的纏滿銅線的鐵柱,最終連接到這座銅樓之上。
宇文天祿推崇東漢末年的曹孟德,所以將這座銅樓命名爲“銅雀臺”,不過,他修建銅雀臺,並非爲了像曹操那般“鎖二喬”,而是爲了監控和防範定州城、乃至整座天下的修行之人,也正因如此,當年旺財來到定州城,看到了這座銅雀臺,選擇了不入城。
銅雀臺內,有一座照壁,約一丈大小,上面是一副大明山河輿圖。
輿圖之上,有一些細微的綠、黃、紅點在不斷閃爍。照壁以漢白玉所砌,若蕭金衍在此,必會驚呼,這幾乎是山河氣運圖的翻版,而那密密麻麻的閃爍的小點,正代表着天下修行之人。
宇文天祿站在照壁前。
宇文霜來到他身後,也一起看着照壁,她道:“父親,並沒有東方暖暖下落。”
“之前她吃過一次虧,被大陣捕捉到行蹤,如今既然她知道這座大陣,必然會隱匿境界修爲。要在定州城內找到她,絕非易事。”
只可惜這座照壁太小,就算她在定州城內露出馬腳,也只能判斷她的大概方位,之前是因爲一入城,他們就盯緊了她,現在她藏到暗處,再想尋她,就沒那麼簡單了。
宇文天祿又道:“上次極樂草之事,差點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這次王半仙出手,必是有備而來,只是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要想跟他們鬥智鬥勇,怕是要費些功夫。可惜,有招魂幡在,這座銅雀臺,還是無法捕捉到他的行蹤。”
宇文霜問:“爲何察覺不到蕭大哥的存在?”
宇文天祿道:“他修行之法,與我們常人不同,所用弦力無法被大陣感應,更何況他早已躍出三境之外,不受天道控制,大陣無法察覺到他很正常。不過,從真元波動情況來推測,他最近一次出現,應該是在蜀中。”
“蜀中?”
“不錯。”宇文天祿道:“他弦力調動真元的方法,又固定的模式,不過,這也只是我的推測。”
這時,忽然看到照壁之上,天地之間真元迅速流動,雖然看不到有人的痕跡,但真元流動的速度,絕非尋常,只有三境之外的人,才能在瞬間聚集如此多密集的真元。
宇文天祿望着輿圖,驚呼道:“王半仙去了招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