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吧街,回學校,中途需要轉一次公交車。
郭客依靠着站臺,眯着眼靜靜養神,在他的兜裡,大紅請帖悄悄探出了頭。
裡面是手寫的隸書,由牛場非著名大書法家周大爺親自書寫,字體方勁古樸,很是好看。
據說,周大爺以前也是出身書香門第,不過在早年趕上了災難,一家人當了知青,落戶農家。
這手字,本還有提升的可能,也就這樣廢了,倒是養了一手好牛!
養神中的郭客,並未中斷對外界的感應,反而會因爲心神的寧靜對外界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
就如此時,他雖沒有睜眼,卻能感覺到不遠處一個人的氣息略顯突兀的發生變化。
“噗通!”
郭客輕輕睜眼,側首望去,卻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兩眼翻白,直接跌倒在地。
看她雙眼緊閉,呼吸沉重,應該已經失去了意識。
“啊!”
驚叫聲響起,就如孤狼入了羊羣,一羣人轟的一聲四散開來,瞬間就給那老太太留下大片的空隙。
“她暈倒了!”
“我沒碰她啊!她好好站着,就突然倒了。”
“是啊,是啊!”
沒人想起來救人,第一反應則是證明自己的清白。
“怎麼沒有人救人啊?”
終於有人想起這事,可惜,也沒見說話的人動手。
郭客剛剛碰到笑貧不笑娼的演講,現在又看到這種見死不救的冷漠,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這冷漠的社會!
“她怎麼了?”
不過,就算是再冷漠的社會,終究還是有人在發光發熱,這不,就有一條倩影就從郭客的眼中穿出,蹲在了老太太的身旁。
女人掐着老太太的人中,焦急的大喊:“她暈倒了,快打救護車啊!”
“對,對!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少人拿起了電話,只可惜撥打救護車的沒幾個,大部分都是在精神昂奮的錄製視頻。
哎!什麼世道!
郭客聳肩,朝着那邊走去,伸手跟那女人打了個招呼:“老闆娘,真巧啊!”
“啊!”
方秀秀擡起頭,有些愣神的看向面前這位陌生的年輕人。
“我在渾欒市市一中上過學。”
郭客輕笑着蹲下,面前的這位卻是那位麪館老闆阿狗的妻子方秀秀,他與對方有過幾面之緣,只不過方秀秀每天招呼那麼多客人,卻是不記得郭客。
“哦!”
方秀秀點頭,卻也顧不得跟郭客交談,繼續按壓老太太人中。
“你這樣不行的。”
郭客輕輕搖頭:“她胸口起伏緩慢,說明心跳微弱,應該按壓心臟和做人工呼吸。況且,她腦袋應該有些問題,按壓人中也會有危險。”
“啊!”
方秀秀先是一愣,瞬間反應過來,雙手交叉,以標準姿勢按壓老太太心臟,並不時的人工呼吸。
她是護士出身,這套流程做的很熟。
片刻後,老太太的情況有所減緩,但神志依舊昏迷。
又等了一會,救護車駛來,給病人放上便攜式心臟監視器,擡上擔架,招呼方秀秀上車。
郭客起身就要離開,卻被一臉焦急的方秀秀一把拉住。
“怎麼了?”
郭客開口。
方秀秀眼中帶着哀求,小聲道:“那個,這位同學,能不能麻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醫院,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給解釋一下。”
“呵……”
郭客失笑,原來她也害怕被人訛上,不過反正沒事,於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啊!”
其實方秀秀倒也不用過於擔心,雖說訛人的情況經常見報,但這裡緊鄰交叉路口,四周監控充分,就算沒有目擊證人,只要一調監控,也能知道當時的情況。
曙光醫院急救室。
負責這個病人的是解帆。
解帆拿着片子,有些詫異的看了眼郭客,顯然也是認出他是那位年輕的正骨醫生。
不過他沒有多說,而是直接談起老太太的情況:“病人是因爲低血糖,導致肌張力不足,引發腦供血不充分,因而意識喪失,目前已經沒有危險了,不過她體質太差,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昏厥,最好讓她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不對吧!”
郭客一直依靠着牆壁跟方秀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此時雙眼一眯,緩緩開口:“如果按你說的,她應該已經清醒了纔對。你沒有給她拍腦部ct嗎?”
“用不着……”
解帆先是皺眉,隨後又低下頭去,沉思片刻才猛地看了眼郭客,二話不說,就急匆匆的趕了回去。
等他再次趕過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變得凝重,看向郭客的眼神也有些怪異。
“病人顱內出血,需要立即做手術!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郭客雙手一攤:“不好意思,我們都不是,只是路過伸手幫了一下的路人。”
“那麼嚴重嗎?”
方秀秀臉色一白:“能不能先搶救?”
“不行!”
解帆皺着眉搖頭:“她的情況很不妙,再加上身體素質太差,有很大的可能挺不過手術,像這種情況,醫院裡是不會通過緊急救助的。”
“醫生,醫生!”
就在這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急匆匆的奔進了急診大廳,一輛驚慌的大叫:“我媽在鍾屏路暈倒了,送到這裡來了,她現在在哪裡?”
“您是病人家屬?”
解帆雙眼一亮,急忙帶着兩個實習生迎了過去:“你先跟我來一趟。”
“呼……”
看着他們急急忙忙的離開,方秀秀在一旁忍不住鬆了口氣:“希望人沒事。”
“生老病死,每個人難免都會有這一遭。”
郭客在一旁開口:“看開點,其實也沒什麼。”
方秀秀一臉詫異的朝着郭客看來,像是想不到郭客竟然那麼成熟:“你真的在渾欒市市一中上學?”
“當然!”
郭客點頭:“現在在申城理工。”
“理工?”
方秀秀的表情越發驚訝:“你不是學醫的?”
看剛纔的情況,郭客的診斷,似乎比那位急診大夫還要準確、厲害。
“學過一段時間中醫。”
郭客側身,讓開一輛擔架:“他們要上手術檯了,我們要跟過去嗎?”
方秀秀點了點頭:“嗯,去看看吧。”
手術室在七樓,這是一場聯合手術,主刀是神外的一位主治醫師,急診這邊有人輔助。
“醫生,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媽!”
電梯裡,老太太的兒子雙眼通紅,從兜裡掏出一沓錢來,拼命的朝那位主治醫師兜裡踹去,看那厚度,應該有四五千,相當於郭客目前一個月的工資了。
“你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負責這場手術的主治醫師年紀也不小了,頭上有了些白髮,身材瘦高,面色嚴肅的伸手推開錢:“錢我們不能收,這是犯法的。”
“大夫,您收下吧!”
老太太的兒子見對方不收,卻是直接跪了下來,哭喊着求人收下。
郭客在後面張了張嘴,這種場景,他還是第一次見,竟然還有人求着別人收錢來着。
“那好吧!”
老醫師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把錢接過來:“在外面等着,彆着急。”
“好,好!”
見對方收了錢,病人兒子的面上也帶出了喜色,大夫既然接了錢,自然一定會好好給做手術的。
“嗚……”
隔離門自動閉合。
門內,老醫生把錢遞給身後的一位護士:“等下你出去的時候,把這些錢交到病人的住院費上。”
“好的,谷老。”
護士點頭。
“準備器械。”
谷老邁動步伐,聲音有條不紊:“不用開顱,從鼻腔下刀,手術預計時間四個小時,小李,你們負責確保病人的身體情況堅持完手術。”
“是!”
所有人都面色不變,一絲不苟的做着準備工作。
神外和心外與其他手術不同,手術時間不僅較長,而且手術途中絕對不可以分神,只要有一點差池,都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所以,在執行這樣的手術時,沒人敢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