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換了一身衣裙，捧着紅棗小米粥輕輕啜飲着，一邊問岐黃這幾日家裡可鬧了什麼幺蛾子。
“自打上次您在老太太院裡發作了一回，那些個小姐少爺們也不敢過來您這邊溜達，便是逛到園子了，都遠遠的就避開。”岐黃搖頭，道：“旁的也沒什麼了, 都還算安生，了不起就抱怨幾句日子過得不好。”
秦流西只當沒聽見，就這樣的日子，已是比真正的莊戶人家要強太多啦，就是僕從不如從前，人手一兩個罷了。
他們怨日子不富裕, 不妨真正去那些地方上看看，窮地方的縣令夫人，都得穿布衣洗手煮羹湯，哪裡像現在家裡還有好些個僕從？
“倒是大姑奶奶那份幫廚的工好像沒做了，又尋了一份，只是這份是給人家做雜活的。”
秦流西訝然：“怎麼沒做了？”
岐黃道：“聽說大姑奶奶在幫廚做得還行，偶然幫着做了一道菜，得了貴人賞，召了她說話，有丁家的人認出她是咱們家的人，說了一句。那店家也不知是懼了丁家還是怕惹麻煩，就把她辭了。”
又是丁家。
秦流西擰眉，道：“不做就不做了，家裡不是正要準備開鋪子，到時候讓她過去鋪子裡幫忙就是了。”
“奴婢也是這樣認爲。”
秦流西才吃完一頓早點，王氏身邊的沈嬤嬤親自來請, 說是老太太被氣着了, 有些不太好，請她過去看看。
看老太太的氣緩下來了，秦流西這纔看向那兩個僕婦，視線她們臉上停留一眼，便收了回來。
秦流西入了屋，見秦家幾個兒媳婦都在，小的則是不見，許是這樣的事沒讓她們參與。
她又把沈嬤嬤說過的說辭給說了一遍。
所以她什麼時候回來，王氏也不知。
沒錯，來人是盛京溫家的人，爲的是給她家姑娘和秦家大少爺秦明牧的婚事來，就說溫家姑娘得了重病，已送了靜庵堂休養，不好耽擱秦明牧，意欲退婚。
謝氏冷笑:“何苦找如此冠冕堂皇的藉口，直接說我們秦家如今落魄是罪人，配不上你溫家姑娘就是。”
沈嬤嬤忙道：“自然知道的，當年……”
秦流西收回了手，也沒行鍼，只是在她的虎口使陰力按了一下，老太太頓覺痠疼，那種疼，酸痠麻麻的，一時卻是顧不上氣了，只瞪着秦流西。
圓臉僕婦聞言，便屈膝行了一禮，道：“奴婢見過大小姐，奴婢奉主家前來，特意送還貴府大公子留下的定親信物……”
沈嬤嬤輕聲道：“話是這麼說，只是老太太覺得溫家在這當口退婚，有嫌棄和落井下石的意思，心中難受，這才被氣到。”
岐黃立即取了小藥箱來，秦流西見狀也沒說什麼，擡腿走了出去，沈嬤嬤跟在她身邊，很是識趣地說來人是什麼身份，爲的什麼事，老太太又是怎麼被氣的。
可是那藥入了喉間後，她的心臟，倒是慢慢的平緩下來些，不由瞄了一眼那藥瓶子，可某人已是放回藥箱裡，關上了。
她還是別說了吧？
大小姐這手肘，眼看着是不會拐到自家裡的。
秦流西聽了，便道：“既然你都明白，老太太何嘗不明白, 怎就氣着了呢？聯姻聯姻，聯的都是兩姓之好, 首先聯的就是利益, 既然秦家沒法給對方家帶來好的利益，對方要退婚，也是人之常情，有何好氣的。這換了秦家……”
“這得重病不過是藉口罷了，其實也是看秦家敗了，門不當戶不對，更爲了避嫌，所以纔會退婚。”沈嬤嬤嘆道。
沈嬤嬤摸了摸鼻子：“也有那真正貞烈顧全名聲規矩不離不棄的人家。”
秦流西打開藥箱，翻了一下藥瓶子，拿出一瓶，倒了一顆塞到了老太太嘴裡含着。
秦流西來到老太太的院落，就聽到謝氏尖銳的罵聲，一口一句，溫家女不過如此云云，要是老太太氣出個好歹，拼着這臉不要了，也得傳揚一下溫家的名聲。
沈嬤嬤：“……”
還真被氣着了。
“人家沒有在秦家被流放之日就當衆退婚，已是留了一絲臉面了。”秦流西淡淡地道：“老太太是想得左了，只要將心比心，換個位置去想事，也就好受了。”
秦老太太又覺得氣往上涌了，被秦流西氣的。
有兩個眼生的僕婦在堂屋站着，一個有些不知所措，另一個則是面露不忿，卻是強忍着怒意沒發作。
“自然有。但在我看來，那等人家多半有些愚朽，就爲着一個貞烈規矩，生生的作踐自家姑娘，哪怕定親的對象死透了，還要嫁過去做什麼望門寡，這樣的人家，不過是犧牲女子成全自家罷了，噁心得很。”秦流西哼的一聲，滿臉不屑。
秦流西看秦老太太臉色發青，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便上前，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脈數急亂，胸膛起復過快，陰虛火旺，怒急攻心。
“二弟妹，先別說了。”王氏看秦流西來了，像是見到了救星，連忙道：“西兒，你快來看看你祖母。”
怪不得秦明淳都能曉得對方來者不善，原來是來退婚的。
兩個僕婦相視一眼，其中圓臉的那個陪着笑臉問：“這位是？”
王氏看了沈嬤嬤一眼，後者上前一步，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秦家的大小姐，自幼便因爲身體的緣故，養在老宅。”
“大小姐來了。”
“大哥是幾時生的，嬤嬤你可知道？”
“是來退婚的？”
她讓沈嬤嬤過去請也就抱着碰一下巧的態度，畢竟這幾日秦流西並沒來給她請安，她問過秦明淳，回答也是大姐姐不在，好像是在道觀裡。
動作不可謂粗鄙。
那個臉帶隱忍的長臉僕婦就道:“二太太，本來兩家雖定了婚交換了信物，卻是沒換婚書，如今兩家不合，退婚也是正常……”
她看沈嬤嬤看她的眼神，便咳了一聲，道：“退婚就退吧，大少爺才幾歲？他流放也不知幾年才能回來，也不可能真要人家姑娘替他守着。”
沒想到這一請，還真就在了。
圓臉僕婦拉了一下她:“盧家的，別說了。”
那叫盧家的僕婦臉帶忿忿，卻還是閉了嘴。
“你看看，我就沒說錯吧，嫌棄就直說……”謝氏就知道自己所料沒錯。
“她們倒也沒說錯。”秦流西忽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