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頭鷹,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守護獸。在當年哈布斯堡家族統治整個歐洲的時候,雙頭鷹便隨着這個王朝的鐵騎傳播到歐洲每個角落。
只是王朝瓦解之後,很多哈布斯堡家族的族人都不用這個雙頭鷹標誌了。而是改用另外一些私人特徵鮮明的標誌,以示區分。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雙頭鷹只屬於當初的哈布斯堡王朝,而不屬於現存的任何一個哈布斯堡家族。
卡爾卻悍然把雙頭鷹刻在自己家族的徽記上,顯然他心中有着某種想法。
也難怪王庸的曲子能夠引發他的共鳴了。一個沒落的王朝家族,最古老的貴族,有着無數的榮光跟驕傲,卻在當代社會日漸沒落。
這跟《廣陵散》裡的不平之氣何其相似。
王庸順手接過那枚雙頭鷹徽章,放入了口袋裡,衝卡爾微微鞠躬,道:“謝謝。”
卡爾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就繼續坐下來吃飯了。
王庸信步走回自己餐桌前,卻見切茜婭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怎麼了?”王庸笑問道。
切茜婭目光流轉,輕輕道:“沒想到還會有一個男人能帶給我感動,謝謝你的歌,我很喜歡。”
“欠了這麼久,你不怪我就好。乾杯。”王庸舉起酒杯,跟切茜婭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這時候菜餚也上桌,餐廳經理親自端過來,告訴王庸這一餐他們決定給王庸免餐。
這倒是個意外收穫,王庸雖然現在有些錢,但是能夠省一點還是很讓他高興的。
謝過經理,切茜婭看王庸一眼,驀然開口:“你知道剛纔跟你說話的那人是誰嗎?”
“卡爾·哈布斯堡嘛,怎麼了?”王庸不在意的問。
這種態度讓切茜婭大感意外:“別人聽見這個名字都會激動的不能自已,你怎麼如此淡定?”
王庸則慢條斯理的將一塊雞脯肉送進嘴裡,回答:“我們華夏有位聖人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爲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爲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爲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爲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王庸這話是用華夏古言說出來的,如果用英文翻譯,一時半會王庸還真想不出恰當的詞語來。
但是讓王庸頗感意外的是,切茜婭似乎對華夏古言有些通曉,她臉上閃過一抹努力進行理解的神色,像是在調動大腦去解析這番話。
“她竟然懂華夏語言?”王庸心中暗暗吃驚。
王庸一直以爲切茜婭不懂中文的,沒想到切茜婭下意識的動作暴露了這一點。
切茜婭到底什麼身份?難道跟自己一樣也是特工?
王庸正猜疑時候,切茜婭開口了:“抱歉,我聽不懂。”
切茜婭卻是否認了。
“有問題。”王庸心中想着。
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轉而用英文粗略翻譯了一遍:“這段話的意思是:跟位高權重的人說話,要藐視他,不要把他的顯赫地位和權勢放在眼裡。哪怕他殿堂高兩三丈,屋檐好幾尺寬,但是如果我得志,並不屑於這些;哪怕他佳餚滿桌,侍奉的姬妾好幾百,如果我得志,也並不屑於這些;哪怕他飲酒作樂,馳驅打獵,隨從車輛成百上千,如果我得志,還是不屑於這些。他所擁有的,都是我不屑於有的;我所希望的,是古代的禮節制度。我爲什麼要怕他呢?”
切茜婭聽完,眉毛一挑,忍不住讚歎道:“說得好!別人有的不是我想要的,那麼就一文不值。”
王庸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切茜婭大體意思理解對了,但是在細節上有出入。切茜婭的理解是,我只要我想要的,不在乎的都不值錢。
而王庸想要說的卻是,“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
卡爾有錢,但是王庸有仁;卡爾有地位,但是王庸有義。仁義在身,錢財富貴對王庸來說無足輕重,不是王庸追求的。王庸自然無須對卡爾畢恭畢敬,誠惶誠恐。
沒有糾正切茜婭的理解,現在不是說教的時候。在男女約會的時候偶爾說兩句這種話,能讓女方增加對你的好感,認爲你學識淵博。但是喋喋不休,那就讓人討厭了。
每人出來吃飯是爲了聽別人說教的。那樣導致的結果只會是女方拂袖而去。
王庸很懂得把握這個度,緊接着王庸就轉移了話題,開始跟切茜婭閒聊起來。
有那首《一生所愛》打底,王庸跟切茜婭聊得十分融洽,空氣中緩緩流動着一種類似情意的東西。
“吃飽了,我該走了。”切茜婭放下手中的餐具,道。
“我送你。”王庸說着,跟餐廳經理打聲招呼,就往外走去。
而這時卻見一個人影倏忽而來,擋在了王庸面前。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卻是幕君。
之前王庸婉拒了她,她卻是仍不死心,倔強的繼續詢問。
王庸對於這個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求學的小姑娘倒是有些好感,他笑了笑,對幕君道:“我叫王庸。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我只能說抱歉。我的琴藝其實很爛,你比我彈得好百倍。只是在感情上比你更投入而已。你想提升技藝的話,那就找錯人了,我愛莫能助。”
幕君沒想到王庸拒絕的如此直白,她臉色微微一紅,喃喃道:“對不起,我只是直覺認爲你能幫助到我……”
“能幫助到你的只有你自己。你現在技法已經爐火純青,所缺的只是閱歷而已。沒有相應的心境怎麼可能真正理解古譜之中的意思?我的建議是,你暫停對於古譜的偏執摸索,改彈一些比較現代的曲子。你不是想要弘揚華夏文化嗎?古箏彈奏流行音樂,我覺得是一種更好的傳播方式。”
聽完王庸的話,幕君有些懷疑。
古箏不彈奏古曲,豈不就是失格了?可她出於對王庸的盲目信任,還是衝王庸道一聲“謝謝”,立馬跑回舞臺,吸一口氣,手指落下,迸出的卻是一曲歡快的現代樂曲。
rolling in the deep。
這首曲子節奏比較快,其實不適合古箏。但是幕君憑藉着過硬的技法,硬生生將幾個難點都彈奏了過去。配合着古箏特有的聲音,竟然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感覺。
臺下顧客們先是一愕,緊接着就微笑起來。衝幕君輕輕鼓掌,以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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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君看到這一幕,不由心花怒放。王庸說得對,她很喜歡這首rolling in the deep,所以感觸也多,自然“下筆如有神助”。
等幕君彈完一曲,再看門口。王庸兩人的身影卻是早就消失不見。
她帶着點悵然若失看向門外夜色,嘆息一聲,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那個有着奇特魅力的男人。
“你住哪?我送你到家再走。”王庸紳士般說道。
只是一些禽獸事情往往就發生在這紳士舉動的後面。
切茜婭用戲謔的眼神瞄向王庸,彷彿在問“真的是這樣嗎”,讓王庸瞬間臉色通紅,耳根發熱。
“你別想太多,我真的只想送你回家而已。”王庸慌亂的解釋着。
切茜婭撲哧一聲笑起來,她嫵媚的白了王庸一眼,說:“我可沒亂想,是你自己主動交待的。”
說完,不再理會王庸,徑自走到摩托車前,發動了車子。
王庸則站在原地,有一種小心思被看穿的尷尬。
看來兩人兩年之後的交集僅限於此了,跟兩年前並沒什麼區別。
王庸嘆息一聲,正想轉身離去,卻聽遠處傳來切茜婭的聲音:“不上車?不是要送我回家嗎?”
這話瞬間讓王庸心花怒放,屁顛屁顛跑過去,坐在了後座上。
切茜婭道一聲:“坐好。”
一如之前的彪悍,最高速啓動,摩托車轟一聲就竄了出去。
夜風摩擦着臉頰,耳邊只有呼呼風聲。王庸跟切茜婭不發一言,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享受這夜晚的靜謐。
半小時後,切茜婭將車子停在一家豪華酒店前。
下車,摘下頭盔,側目看向王庸:“我就住這裡。按照劇情,是不是我得邀請你上去坐坐?”
面對切茜婭的調戲,王庸微窘。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一點,而是厚着臉皮道:“盛情難卻,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走在切茜婭前頭就朝着酒店裡走去。好像切茜婭剛纔真的在“盛情”邀請他一樣。
切茜婭看着王庸背影,目光一閃,隨即也跟了上去。
切茜婭住在六樓,進入電梯,這個狹窄私密的空間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曖昧。
王庸藉着絲絲醉意,故意恬着臉看向切茜婭。
切茜婭被王庸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轉過頭。
這時電梯間裡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着某公司的宣傳片。
切茜婭便看起那個來,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王庸乾咳一聲,道:“這種廣告還是少信爲妙。看着前景誘人,實際上只是一種非法集資的方式而已。”
電視裡宣傳的這家公司,賣的全都是各種所謂的高科技含量物品,價格昂貴。甚至有一款產品號稱能夠真正延緩細胞衰老,長期服用,延緩十年以上衰老速度輕而易舉。
廣告片裡那家公司的工廠、銷售團隊、法律資質等等展示的很全面,乍看上去很正規的樣子。
而且裡面還提到如果購買他們公司的產品,就可以享受到公司原始股的贈送優惠。等公司上市,原始股翻幾十倍都不是沒有可能。最關鍵這個原始股買不到,只會跟着產品贈送,是非賣品。
而片子裡也提供了很清晰的數據,證明這家公司的原始股非常搶手。贈送出去的那些已經有數家公司在以五倍的價格收購,使得還沒上市就火熱起來。
“爲什麼這麼說?”切茜婭看向王庸,問。
“很簡單,沒有人是傻子。所謂的原始股不過是一個誘餌,幕後的人投下誘餌,然後拿出一條早就準備好的大魚跟人炫耀。看,我們的原始股賣的多好!實際上收購的那幾家公司都是他們自己的。當被金錢矇蔽的人們蜂擁而上,想要囤積更多原始股等待上市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們永遠也等不到公司上市了,因爲幕後之人藉此斂財完畢,早就抽身走了,只留下一地雞毛。這在經濟學上也許很複雜,但是在華夏只用八個字就能概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王庸雖然沒有相應的經濟學知識,卻能利用自身智慧高屋建瓴,一眼看穿背後的把戲。
切茜婭聽完王庸這番話,驀然眼睛一亮,殷切的看向王庸,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對付這種公司?”
語氣既緊張又期待,好像這件事跟她息息相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