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學升見他從貼身內衣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副藥方,就明白那上面記載的東西肯定不普通。
隨着學醫行醫的時間越來越長久,黃學升越加感覺醫道的浩渺,醫道的無窮無盡。從神農氏嚐遍百草,到李時珍以身試藥,寫下《本草綱目》,世界之大,天地之遼闊,物種之神奇,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未被人類發現。
所以,黃學升臉上並未顯出有半點的驕傲之色,態度反而顯得十分謙和。挽起袖子,雙手將古時扁的藥方接過來,緩緩打開。
九十歲的年紀,也算是高壽了。用民間的說法,可謂是黃土都已經埋到脖子,沒有幾年可以活了。
可黃學升至今眼睛竟然還一點也不花,他盯着藥方看了又看,嘴脣哆嗦着張開,眉心緩緩皺在一塊,越皺越深刻。
“黃老先生。”唐於藍輕輕呼了一聲。
黃學升就好像沒有聽到似的,整個人的精神似乎都深深的陷入到藥方當中。
古時扁輕笑着點了點頭,黃老先生現在的樣子和他當初得到藥方時候的模樣差不多。
客房裡安靜極了,靜的只能聽到黃學升逐漸沉重的喘息聲,不僅喘息聲加重,而他的雙臂竟然也在微微顫抖,整個人猶如暴風中的殘燭,隨時有可能熄滅。
“是了……就是這藥方……”黃學升喃喃的說道。
“你知道它?”古時扁向前傾了傾身子,急切的說:“這幾副藥方我研究過了,其中有一個能刺激人體分泌腎上腺素,提高精神興奮程度。還有的藥方不僅可以增加心跳頻率和肺部的呼吸能力,更能刺激人體神經系統,刺激肌肉收縮。雖然沒有研究透徹,不過這幾味藥的藥方都太霸道,普通人都承受不了。”
“不止如此啊……呼……”黃學升的聲音斷斷續續。他仰在椅子靠背上,擡起頭看着天花板,嘴巴張的大大的,就像在路上快要渴死的魚兒,奮力的呼吸着。
唐於藍眉心一擰,這藥方中究竟蘊藏着什麼東西,或者說,這藥房究竟有什麼來歷,竟然讓黃學升如此失態。
又過了幾分鐘,朱凌薇待的有些不耐煩,房間中的氣氛讓她感覺十分壓抑,站起身來,來回度了幾步,嗔道:“喂,你們究竟在搞什麼?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啊。”
黃學升將藥方還給古時扁,說道:“這副藥方能研究到現在這程度,已經十分了不起了。不過就算是李時珍在世,恐怕也不能一下研究清楚明白,因爲它是配合着刺青一同使用的。”
古時扁笑着說:“看樣子,我是找對人了。”
“災難啊……”黃學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蒼老的聲音像是從墳冢裡鑽出來的,房間內的溫度原本就偏低,這一句話說出來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唐於藍問道:“黃老先生,對於這藥方,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東西?”
劉院長也是感覺滿頭霧
水,不停的抓着頭髮。
朱凌薇咬了咬嘴脣,走上前來說道:“小藍,劉伯伯,你們今天究竟是來幹什麼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怎麼什麼都聽不懂啊?”
唐於藍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低聲道:“女孩子打聽這麼多事情幹什麼?你只需要知道如何能夠做好飯菜,洗乾淨衣服。有時間的話,多多閱讀《家庭百科全書》,知道什麼是健康奶粉,什麼是放心牛肉,這樣就足夠了。”
朱凌薇甩開肩膀,擡腳朝唐於藍小腿踢去,“砰”的一聲,如踢到石頭上,疼的她直皺眉,啐道:“我看你最合適做家庭全職太太呢。”
被他倆這麼一鬧,氣氛一下緩和了不少。
“藥茶呢?怎麼還沒上來?”
黃學升淡淡的說道:“我這藥茶,要選用上好的茶葉、然後將人蔘、冬蟲夏草、何首烏、靈芝、等名貴藥材混合在一塊,放入杯中後衝入沸水,要浸泡個二三十分鐘。或者放到專用的鍋中煎煮,去掉渣滓纔可飲用,浸泡起來程序複雜,泡一次要花很多時間。”他端正身子,揉了揉額頭,長嘆了一口氣徐徐說道:“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也應該看得清楚明瞭了。自我學好了醫術,見到病人痛苦的時候,就心懷不忍。人的能力越大了,就越願意管閒事。總以爲自己什麼都能對付得了。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可笑的很啊。如果再給我一次重新開始生活的機會,也難說我會不會再選擇學醫。如今倒是很懷念小時候,那個時候無憂無慮,原來每個人的天堂都曾經出現過,我的是在童年,有的人是在婚後……”
唐於藍心中暗忖:“是不是人年齡大了,就愛囉嗦這些沒用的?”
大家耐着性子聽黃學升唸叨了一會童年,終於引入正題。他眼神中露出追憶的神色,喃喃道:“現在想來,只有這一件事難以釋懷。這些藥方雖然不完全是出自我的手。可如果沒有我的幫助,他們就算配置出了藥方,恐怕也沒有這麼大作用。這麼些年,就算我離開凌江市遠赴歐美,其實內心時時刻刻不能安寧啊。”
唐於藍擰着眉問道:“怎麼回事?”
黃學升拄着拐站起身來,說道:“永德醫館之所以名揚天下,不僅是我們黃家醫術精湛,樂於行醫救人。最爲關鍵的是祖上偶然發現的《詭藥奇典錄》,裡面記載行醫治病方駭人聽聞。其中有一處最爲關鍵的是對於藥物的催化。”
古時扁聽的兩眼放光,難耐激動。
黃義忠剛剛捧着茶壺走進來,見父親言語,退避在一旁,不敢打擾。
黃學升搖搖晃晃走了兩步,說道:“普通藥物的吸收有肌肉注射、口服、呼吸道等方法進入血液循環。注射藥物通過皮下注射可以全部迅速吸收,吸收速度取決於注射局部的血液循環。呼吸道給藥是進入肺泡後被吸收。口服藥物的話,吸收速度更慢。他們將這種藥物開發給紋士使用,戰鬥的時候,瞬息
萬變,即便花費十分鐘等待藥效緩緩發揮,依舊顯得時間太過漫長。碰到真正的高手,不到一分鐘就鎖定勝局了。藥物在實戰中的用處不免大大降低。可加上我這藥物催化劑就大不相同了。藥物通過血管壁、細胞膜,甚至經過神經系統快速進入人體肌肉和各個組織,如果用藥強勁的話,甚至不到一分鐘,就能發揮出藥效。當然,長久以往會對身體產生很大的害處。比如精神萎蔫、肌肉萎縮、抽搐等等。”
唐於藍心中茅塞頓開,怪不得有些紋士在注射藥物後,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藥效發揮出來,簡直比大力水手的菠菜還管用。
古時扁擡起屁股,傾着身子,忍不住問道:“那本《詭藥奇典錄》在什麼地方?”
黃學升瞪了他一眼,老氣橫秋的說:“那麼珍貴的東西,我會隨便交給你看麼?”
古時扁吃了一癟,又道:“我有接骨、續筋、換顏等多種醫術,可拿出來與你交換。”
“哦。”黃學升呵呵笑道:“聽起來倒是很厲害,只可惜我對你的這幾樣,並沒有什麼興趣。更何況上面記載的東西太過邪乎,我不能輕易示人,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麼不良的後果。”
“嗨!”古時扁重重嘆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到原地,眼睛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黃義忠見氣氛有些僵硬,走過來笑道:“大家聊了這麼久,趕緊來喝杯茶。朱小姐,給您這杯養顏美容的壁玉珍凝茶。”
朱凌薇接過白色圓潤瓷杯,只見茶湯呈碧色,帶着一股醒目的茶香,喜道:“你認識我?”
黃義忠笑道:“當然,朱大小姐在《時尚中華風》的版面寫真我可是見過的。”又從身後隨從所捧的壺中倒了幾杯茶,分別遞給劉院長、古時扁和唐於藍三人。
最後一杯茶是給黃學升的,黃忠義拿出一盞茶杯。
唐於藍打眼一看,杯子基本色調呈天青色,形狀猶如綻開的蓮花,釉層不厚,隨造型的轉折變化,不禁說道:“這杯子應該是汝窯的吧,汝窯貴爲衆窯之首,視如碧玉,叩聲如磐,上面釉面開裂紋片,多爲錯落有致的極細紋片,應該就是‘蟹爪紋’了吧。”
好眼力。”黃義忠深深看了唐於藍一眼,而後雙手捧着茶杯,恭恭敬敬的給父親端過去,說道:“爸,請用茶。”
黃學升淡淡點了點頭,接過杯子,低頭看了看,心道:“這孩子,房間裡五個人,他卻泡了三種茶。”輕輕抿了口,轉頭對唐於藍說道:“唐先生,你現在已經是凌江市最具權利的人物之一,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唐於藍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說道:“黃老先生,請講。”
黃學升按着唐於藍的肩膀,示意讓他坐下,隨後說道:“你成立飛鳥團,打着‘爲人民服務’的旗號。如果有一天,大家過上好日子,必須要犧牲你個人的自由來換取,你是換還是不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