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盡歡要去英國見猴子精和狐狸精,段迦仁心裡是一百二十個不樂意,認定她是想要去會情郎。
這真是冤枉人!她對凡人都是有情的,只是獨獨缺了男女之情。倘若能有那個心,早一千年前就她能給自己張羅出美滿姻緣。
可惜,時光流轉千年,她還碰不到一段美滿姻緣。人撞了南牆尚且知道回頭,何況她乎!早就不指望了!
錢宇寧固然年少英俊,很是有一點得她的意,但也僅僅只是得意而已。她是有一點美少年情節的,只因一千年前有一段似有若無的初戀,對象正是一位美少年。
美少年的美,不僅僅在於外表的皮相,更在於衝動單純的內心。這份只存在於人類年幼無知時的懵懂,就如同未經雕琢卻已然放光的寶石,帶着一種純粹的原始性的美。正所謂大巧不工,天然的纔是最美的。
人皆愛美,愛美乃是人之天性。她既然墜落紅塵,不幸套着人的軀殼,愛美至少也算是她半個天性。
然而這份美之所以珍貴,正是因爲“真情易逝”。
再純真的少年,經歷過歲月和社會的磨礪,也會變得圓滑而又暗淡。就如同珍珠,暴露在陽光之下,起初總是閃閃發光,可時間長了就會氧化變質,最終淪爲魚目一般的石頭。
她也不指望美少年是一輩子的美少年,因爲這對於人來講,反而是一種痛苦。
生命的美,在於生老病死,愛恨交加。永恆不變,活着也如同死了一般,譬如她。
她是鑽石,又冷又硬,之所以能閃光,也是反射別人的光而已。她需要一點烈火青春,愛恨交加。但又怕火太烈,愛太濃,所以只樂意旁觀,而不親涉。
難道連看看都不允許?他是誰?管得到她?
是!他管不到她!段迦仁心裡很明白。且不說她是自由的,更別提她還有那麼大的本事。
不管是作爲男人,還是作爲凡人,他都沒理由沒本事管她。
管不到就只好由着她!由着她興沖沖的去英國,和她的真善美少年相聚。
光是想象一下畫面,他就想吐,要是見到現場版,那還得了?估計得上吐下瀉!
可上吐下瀉他就不去了嗎?那可不行。萬一被人拐帶走了怎麼辦?當然,她身體裡有西洋鏡,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她。可問題是,哪怕她離開他眼睛一分鐘,他也受不了。
她是他的無價之寶,非得盯眼看着才能安心。
如此一來,便是忍着上吐下瀉他也得跟着她了。
*
倫敦的天很是給臉,配合着他的心情,陰鬱而且悶熱。低氣壓之下,空氣潮溼的彷彿擰一把就能出水,以至於遠道而來的客人一下飛機,就感覺身上被潑了一盆熱水,汗如雨下。
在旅行途中,許盡歡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手機。早在出發之前,就聯繫上了段迦康,約定好見面的時間。
雖然還沒有在正式放假,但段迦康和錢宇寧已經是收拾好行李搬到了紐約。兩個半大不小的少年租了一個小公寓,對付着過。
房租據說是對半開,想不到猴子精竟然還有私房錢,段迦康頓時覺得自己的支票籤的太爽快,下回得扣錢才行。
他當然不會委屈自己和許盡歡跟那兩位少年一起擠小公寓,而是定了酒店。
兩位少年沒去機場接機,而是等在了酒店大堂,這自然也是許盡歡告訴的。
半年不見,段迦康又躥高了一截,人顯得更瘦了。身上穿着一件皺巴巴的T恤,下邊套着一條自上而下全是破洞的牛仔褲,腳上踩着一雙髒兮兮的球鞋。旁邊的錢宇寧儼然就是大兩號的他,兩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加入丐幫的好兄弟。
相比之下,段迦仁和許盡歡則一派嚴肅裝裹,隨時能擺在櫥窗裡供人觀賞。
兩派人一見面,各自都是一皺眉。
段迦康首先發難,蹦跳到許盡歡跟前,誇張的揮舞雙臂。
“天哪!歡歡,你是來度假還是來辦公?你不是說你已經去過巴黎了嗎?爲什麼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點自由和浪漫!”
許盡歡心想有你哥盯着,我哪兒來的自由和浪漫?走哪兒他都跟着,怎麼自由?就他那個樣,怎麼浪漫?
正開口想要抱怨幾句,錢宇寧邁步上前。
“段,你這樣說一位美麗的女士,太不合適了。歡歡這樣很好,我覺得很好!”
“那是你覺得,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段迦康還用了成語。
情人二字讓錢宇寧臉頰微紅,但並沒有反駁,而是用羞澀而又喜悅的目光看向許盡歡。
少年人對於自己的感情毫不遮掩,雖然中國人對男女愛戀是含蓄而又拘謹的,但這裡的英國是西方,雖然沒有美國那麼開放,但十六歲的美少年在公開場合默認對一位同樣美貌的少女的愛慕,是在正常不過。
任何旁觀者都會對此給予祝福和支持,畢竟這屬於美與美的相加。
除了被美閃出內傷的段迦仁。
他搖了搖手裡的護照,沒好氣的插話。
“我們得先去辦理登記入住的手續!”
所以識相的快讓開,別老糾纏着不放。
錢宇寧是識相的,慌亂間正要側身讓開。可段迦康是不識相的,一拍手道。
“那大哥你還不快去辦手續,別耽誤了正事!歡歡你累了吧?剛下飛機一定不好受,走,我們去沙發那邊坐一下!”
朝他俏皮的一擠眼,伸手就把許盡歡拉扯過去。
“錢,你幫歡歡拿一下行李,快過來!”
三個人一溜就走遠,把段迦仁扔在原地。
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毛孩子暗算,他簡直想吐血,料想這一段旅程註定是要傷心又傷身。
他在櫃檯前鬱悶的辦手續,臉比鍋底還黑。
正要簽名拿房卡的時候,身邊多了一抹身影,一扭頭就看到許盡歡站在身旁。
頓時驚喜!
“你怎麼過來了?有事?”
是有事!她點點頭。
“房間,多訂一個吧。”
他一挑眉。
“那小子也要來住?開什麼玩笑!”
她搖搖頭。
“不是他,是給我。我們分開住!”
“分開?!爲什麼?”
她嗯一聲,點點頭。
“我想要一點自由!”
自由?跟着他玩一路,她從未要過半點自由。這會子見了猴子精一面,聽了一句閒話,她就要自由了?
呵呵!要完了自由,接下來她是不是該要浪漫了?
他在心裡冷笑,恨得差點從鼻孔裡噴出烈火。
但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能翻臉。只好咬着牙強忍,擠出一個言不由衷的笑臉,有氣無力的反問一句。
“我又不管着你,怎麼你就沒自由了?”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許盡歡一時無法反駁,於是皺了皺眉。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需要保持一點距離,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給彼此一點私人空間!要不我自己來訂吧!”
說着,她從隨身的皮包裡掏出錢包,準備拿卡出來。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恨不得怒吼。何況拿卡刷的也是他戶頭裡的錢!他纔不計較一點房錢,但他受不了她突然的疏遠。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爲那兩個少年!
他真有點忍無可忍了!
*
許盡歡如願要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段迦康帶着錢宇寧一起幫她把行李運到房間裡。
三個人進了房就關上門,顯然是要密談一番。
休想把他排斥在外,段迦仁毫不客氣的橫插一槓。
“你們有什麼旅行計劃?不如一起討論一下!準備什麼時候去巴黎?住哪兒?去幾個地方?”
他問的理直氣壯,因爲身爲付錢大爺,他有知情權。
可惜對方不按牌理出牌。段迦康立刻瞪大眼。
“旅行要什麼計劃?有計劃的旅行還是真正的旅行嗎?”
“沒有計劃?那怎麼行?”
“流浪啊!大哥!像吉普賽人一樣,隨風飄蕩,那才叫自由!自由你懂不懂?”
猴子精的計劃裡有沒有自由,他不能肯定。但搞事和存心隔音他,他要是看不出來,那就是傻子。
像吉普賽人一樣?好啊!回頭他就把學費給他停了,掃地出門,讓他好好嚐嚐什麼叫吉普賽人的自由!
眼看他臉色發黑,錢宇寧福至心靈,連忙插嘴打岔。
“我們還不着急去法國,準備先在倫敦逛逛,所以租了房子。”
倫敦有什麼好逛的?天氣又如此難受,還不如回家!他一臉嫌棄。
“大哥,紐約這裡我們熟,你就放心吧!公司你事那麼忙,你不用管我們,我們會自得其樂!”他又使用一個成語,要把自家大哥趕走。
段迦仁在心裡冷笑,想趕他走?沒那麼容易。
“不妨事!我也是難得來一趟英國,真想和你好好聚一聚。畢竟,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家人。”
家人之所以重要,自然是因爲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捅你一刀的人!不得不防!
除了家人,還要防外人!他又把視線落在錢宇寧臉上。
錢宇寧覺得有點不自在,心裡打一個突,扭頭看向許盡歡。
“康說想帶你去學校看看!當然,都是些磚頭造的老房子,破破爛爛的,並不好看。不過夏天在河岸邊散步,能看到划艇隊的訓練。對了,康加入了划艇隊,雖然還只是預備役。不過明年就能和正式隊員一起參加訓練,或許,明年你也能來爲他加油。”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有一把傻力氣,誰都能加入!”段迦康扭捏做姿的嚷嚷道,臉上卻是一片得意之色。
敢情他也知道那是賣傻力氣的地方?瞧把他得意地。真小人得志!段迦仁在心裡吐槽。
許盡歡把小孩子上上下下一打量。
划艇是什麼?划船嗎?加入划艇隊有什麼意義?她一點也不明白。不過看着段迦康那個矯情的樣子,還是識趣的點頭稱讚。
“是嗎?那我可真得去看看。說起來,我都沒見過英國的學校是什麼樣子。跟國內一樣嗎?對了,你們上的是小學還是中學?”
“我這個年紀難道還能上小學?我們上的是中學,不過這邊不叫中學,叫文法學院!”
文法學院是什麼,許盡歡並不知道,也無興趣。她不過是隨口一問。
“是這樣啊!那我們什麼時候去你們的學校?”
“打鐵趁熱,今晚就去!”
“今晚?”
“是啊!今天晚上有兄弟會活動,可熱鬧了!假期之前,大家都會好好樂一樂。”
“兄弟會活動?聽起來像是男孩子們的聚會!”
“名頭而已!”段迦康人小鬼大的一揮手,“其實就是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開趴體。趴體你懂的吧歡歡?哦你不懂,大哥不會帶你出去玩的。他恨不得把你關家裡一輩子!好讓你當一個三從四德的女人!”
三句話怎麼又編排到他頭上?他什麼時候把她關家裡了?趴體有什麼了不起,他帶她參加過不少趴體,個個都比窮學生的趴體高明!
段迦仁直瞪眼。
許盡歡不以爲然的一擺手。
“胡說八道!”
歡歡說得對!小孩子口沒遮攔,他非得扣他錢才行!見她撐自己,段迦仁揚眉吐氣。可惜一口氣還沒吐完,立刻又被噎住。
“他管不到我!”許盡歡又說道。
“那你跟我們一起去啊!今天晚上的活動很精彩!歡歡,你應該多跟同齡人一起玩。你看看你,年紀不大,穿着打扮卻跟三十多歲的老女人一樣!我哥都把你帶老了!”
女人最恨別人說她老,哪怕是千年不死的老妖精。
“換一身行頭有何難!且等着看吧!”
許大仙一揮手,自信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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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迦仁萬沒想到,自己會敗在年紀上!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