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迦仁見鬼了!
這個女鬼一直跟着他,從許盡歡在女廁所裡跟他挑明有髒東西跟着他那時起。
所以,他一直以爲這個鬼就是許盡歡說的髒東西。
後來,她帶着他夜闖療養院,跟宋醫生鬥法,那個無數屍塊堆積起來的怨念被宋逸清自己消除。許盡歡說纏着他的髒東西已經沒了,他也就安了心。
以後的日子因爲他都跟她在一起,也就再沒有遇見過那個女鬼,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認爲這個女鬼就是那個髒東西,已經被消滅了。
再後來,許盡歡要獨立,他跟她慪氣,帶着徐小康回了美國。結果,在紐約的公寓裡他又夢見了那個女鬼!
起初,他以爲是夢!女鬼離得很遠,朦朦朧朧看不真切。這個鬼也不嚇人,瞧着是個身材苗條,婀娜多姿的形象。因爲這個鬼總是站在他身後,他每次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所以看得也不真切。
鬼不嚇人,他也就沒放在心上,還當這是個奇奇怪怪的夢而已。
可同樣的夢一直做一直做,就讓人毛骨悚然了!
而且,夢裡的那個女鬼一次比一次接近他。他懷疑自己要是繼續做夢下去,再過不久,這女鬼肯定就能到他身邊。
到他身邊之後會發生什麼?他不知道。但一個夢總是做個不停,一個夢裡的鬼影在不斷的靠近,憑着直覺他知道這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他害怕了,甚至不敢睡覺。因爲一睡着就會夢到這個鬼!
可人怎麼能不睡覺呢?一個人不睡覺的話,不出三天就會精神恍惚,陷入一種似睡非睡的境地。這可比睡着還可怕了!因爲這下他睜着眼都能看到那個鬼了!
這下他是真要崩潰了!痛定思痛,面子哪有性命重要,趕緊回中國,找許盡歡救命去!
他一邊說一邊情緒激動的抹眼淚。
“我在飛機上都看到了!它一直,一直跟着我!你一定要救我,否則就算它不害我,我也得死。活活被它折磨死!”
不睡覺真是太可怕了!他這黑眼圈和紅血絲都是這麼熬出來的!
“你是說,你一睡着就會看見一個女鬼。而且它在一步一步接近你?”許盡歡說道。
段迦仁用力點頭。
“對,就是這樣!”
“你不睡覺也能看見它?”
“是!能看見。”
“白天它能接近你嗎?”
段迦仁想了想,搖搖頭。
“白天好像不能!不對,只要我沒睡着,它就不能。它只能在夢裡接近我。所以我都不敢睡覺!可不睡覺,我怎麼活?”
說着,又要哭的樣子。
不是他不堅強,也不是他太脆弱,實在是不睡覺太折磨人了。據說長期睡眠不足還容易導致抑鬱,他感覺自己就快得抑鬱症了!
許盡歡聽了點點頭。
“那行!等會我同你一起睡一覺,且看看這女鬼什麼樣!”
一聽這話,許淵就瞪起眼。
什麼叫等會我同你一起睡一覺?雖然他聽了全場,算是明白前因後果,但這話聽在耳朵裡還是格外刺耳。
太容易引起歧義了。
段迦仁則是感激涕零,一個勁的點頭。
“好好!有你在,我也就不怕了。再不睡,我非得死!”
“得,先吃飯吧!”許大仙一點頭,回頭伸手一揮。
“老闆娘,上菜吧!”
早就已經等好久!一聽號令,老闆娘就忙不迭把炒好的幾個小菜都端上來,順帶三碗白米飯!
“吃吧!”
這一回段迦仁學乖了,再不挑剔環境,端起碗就埋頭吃。這一碗白米飯三口五口就下肚,連菜都不用。不能怪他狼吞虎嚥,實在是餓極了。
這一陣他不光睡不好,也吃不香。這會子全副身家有了託付之處,他肚子裡的餓蟲就都爬出來。
“小叔,家常便飯,別客氣!”許盡歡埋頭扒了半碗,發現許淵一口沒吃,於是格外的招呼一句。
許淵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許盡歡?殼子瞧着似乎是一模一樣,可內裡卻是截然不同,顯然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身爲一個唯物主義者,他當然不會想到借屍還魂這種事。只好歸結爲,她是個神經病,當然和正常人不一樣。
他雖然是從小看着她長大,自認爲很瞭解她。可說到底,也有快一年沒見過她。
十七八歲,二十郎當的一年,就跟半輩子似得,發生一點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很正常。
但問題,她這變化不是往好的方向,而是越來越不正常!
從無知孩童的竭嘶底裡,進化成了成年人氣定神閒的神神道道!唯有那股子肆意妄爲,我行我素的勁頭,還是如出一轍。
孩子氣的胡鬧,沒人會陪着她一起鬧。可現在她是長了本事,能有模有樣的忽悠着別人跟她一起胡鬧。這可就殺傷力更大了!
胡鬧就是胡鬧!不鬧則已,一鬧肯定要出事!
一想到她要胡鬧,要出事,他怎麼還有心思吃飯?
不行!他的看着她,不然這孩子真完了!
*
許淵自作主張的下決心要挽救迷途羔羊,對此許盡歡是一無所知,也沒興趣知道。
吃飽喝足,她放下筷子,招呼老闆娘過來結賬。
段迦仁很有眼色,立刻掏出錢包準備付賬,被她伸手攔住。
“這頓我請!”
攏共也就四十塊不到,她還請得起。
許淵冷眼旁觀,感覺她真是“獨立自主,長大成人”了。這要是沒有那些神神道道的胡言亂語,他可該多欣慰。
出了小飯館,許盡歡直接開門見山。
“走吧!上你那兒睡去!”
段迦仁面色爲難。
“我下了飛機就往你這趕,還沒來得及訂酒店!不過,我開了車來。”
就他這半死不活的樣還能開車?許盡歡表示做人不能作死呀。
段迦仁擺擺手。
“我有司機!”
他還不想死,可惜命呢!
“也行,去車裡眯一會吧。反正我只是想見一見你的夢中情人!”
夢中情人?!催命的夢中情人!段迦仁一臉欲哭無淚。這種夢中情人誰要誰拿去,反正他不要。
車子就停在衚衕口,一輛加長版的林肯房車。出來的時候他們就都看到了,只是沒想到這就是段迦仁的車。
可憐司機還待在車裡等候老闆隨時吩咐,連中飯都沒機會吃。
許大仙慈悲爲懷,一揮手。
“讓你的司機吃飯去吧。我們在後座睡會就行!”
她是老大,她說了算。
打發司機去吃飯,他拉開後座車門,恭而敬之的請她上座。
她也不客氣,鑽進去舒舒服服坐下,伸手一捋裙子,拍了拍大腿。
“來吧!”
敢情還是讓他枕着她的大腿睡!段迦仁感激涕零,幸福來得太突然,有點遭不住。感動的快哭,連忙鑽進去,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倒頭就把頭擱在她大腿上。
他都不敢用力,脖子梗着,硬是虛虛的枕着。
這裙子還是他給買的,真絲喬其紗,又軟又清涼。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就是少女緊繃的大腿。
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莫名的馨香。
不好!他覺得自己要流鼻血,太興奮。
連忙伸手捂住鼻子,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再聯想下去,趕緊冷靜下來。
起先段迦仁堵着車門,裡邊的情形看不見。等他進去了,許淵低頭一看,臉色都變了。
雖然比起“兩人一塊睡個覺”是好多了,這這幅樣子也不是他樂意看到的。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美國佬都快不行了,指不定心裡想些什麼齷齪呢!
“歡歡!注意形象!”低聲喝道。
許盡歡擡頭看他一眼。
形象?她形象哪兒不對了?讓段迦仁枕着自己大腿躺下是爲了儘可能多接觸他的腦袋,以便自己能進入到他的潛意識裡去。時間緊迫,地方也不對,她沒心思施法念咒,決定用最簡單的開天眼,窺視一下他的夢境。
哪兒不對了?心中有屎,看什麼都是屎!
小叔自己心裡想着不好的事,自然看誰都是賊。
“小叔,我這邊沒事了!您有什麼正事,就自個忙去吧!不用管我!”
委婉的下逐客令。
她都這個樣子了!他能不管她?
許淵把心頭拱起的怒火壓下,鑽進車裡,在對面坐下。
“我沒事,不忙!”
打定主意要管到底!
她能說什麼?她無話可說,只好一伸手。
“那麻煩您幫忙關下門!”
車裡開着空調呢!開着門冷氣全跑了!
許淵嘭的砸上門,絞起雙臂,虎視眈眈的瞪着對面兩人。
對面一臉更年期綜合症,她也只好自我開解,別跟中老年人一般見識!低頭,伸手按在段迦仁的額頭上。
“好了,你睡吧!”
說睡就睡,哪兒那麼容易!段迦仁閉着眼想睡,可腦子一直繃着,一時半會也鬆弛不下來。何況枕着她的大腿,嗅着她的氣息,額頭上還搭着她的手掌,他怎麼睡得着!
不光睡不着,還興奮的不行!簡直雪上加霜!
然而身體是真累,大腦也是真累!一陣陣的燥熱,頭暈,伴隨着耳鳴,苦不堪言。
“我睡不着!”他幽幽的開口,眼神也幽幽的。
許淵冷笑。
“你腦子裡想東想西,自然睡不着!”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
也就無知少女天然呆,還以爲男人個個都是柳下惠!
心想着,就憤憤然瞪她一眼。
然而許大仙不置一詞,不以爲然。男人什麼樣?她又不是沒見過。好的壞的,人模狗樣,人面獸心,衣冠禽獸,她都見識過。早就見怪不怪!
枕着美少女的大腿,心裡想點亂七八糟的,那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不想纔是不正常呢!
至於段迦仁睡不着,也不全是想亂七八糟的緣故。他是緊張過頭,一時鬆弛不下。就跟牛皮筋繃久了,一旦放開,一時半會也回不到原樣,是一個道理。
睡不着就先聊聊天吧,把心情先放鬆下來!
她輕輕一拍他的腦門,讓他把全幅身量都壓在自己大腿上,別再梗着脖子硬撐。
“小康在那邊還好嗎?”
小康?哦,猴子精啊。
“我把他交給我爸了!你可能不知道,那小子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誒?原來是這樣!難怪你收養他。不過,怎麼那麼多年才找到他?”
“我們的家的破事,別提了!”他苦笑,一擺手。
許盡歡點點頭,徐美辰的故事她也是知道一點的。多情女子負心漢,大婆小三爭鬥忙。有錢人家破事多,自古都是真理。東方西方一個樣!
她閒扯只是爲了幫他放鬆,說到底也不是爲了跟他探討人生,故而是扯過就算。
扯了幾句,段迦仁明顯是放鬆了許多。精神一旦鬆弛下來,疲憊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個大浪就將他打翻在地,還沒等回過神,就已經栽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
段迦仁似夢非醒,感覺自己似乎是坐在公寓的沙發裡,剛剛不小心睡着了,然後突然被一陣莫名的陰冷驚醒過來。
屋子裡沒開燈,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似明非明的昏暗。
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公寓明明是在紐約市中心,半夜裡也不乏醉酒之人的狂嚎以及呼嘯而過的汽車引擎聲。
怎麼可能這麼安靜?
明明是一片安靜,但他隱隱覺得屋子裡除了自己還有別的東西。
之所以是別的東西,而不是別的人,是因爲那東西沒有半點人氣。
寒意逼近,他猛然打了一個寒顫,心底浮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那沒人氣的東西,在步步逼近!
他感覺到了,就在自己身後!
一想到自己身後有個東西,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回頭看。可腦子裡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喊——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那東西是不能看的!看了就會後悔!
他連忙梗住脖子,逼着自己不回頭。可不知怎麼的,身體好像不聽使喚起來,脖子是不動了,但腦袋卻還在自己轉,就跟個木偶似得。
這感覺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冷得要發抖,他卻嚇得滿頭是汗。
牙齒嘚嘚打顫,脖子嘎嘎作響,腦袋轉過去了十五度角,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身後一抹朦朧的黑影。
那黑影動了動,向前邁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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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過來了!段迦仁嚇得連忙閉上眼,一個勁的想要把頭轉回去。
不想看,不想看,他一點也不想看!
然而事與願違,腦袋還在慢慢的向後轉。
誰來,救救他!
眼看着視線裡的黑影越來越大,段迦仁一片心如死灰。
就在此時,手心傳來一股溫暖的力量,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看吧!沒事,我在!”
他一時想不起這熟悉的聲音來自何人,但靈魂卻篤定這聲音值得信賴。於是一咬牙,一狠心,主動往後一扭頭,睜大眼定睛瞧。
來啊!看就看!誰怕誰!
身後是一片飄渺虛無的霧氣,霧氣之中站着一抹同樣飄渺虛無的身影。
聲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一副金光閃爍的面具投入他的雙眼!
“啊——”段迦仁大喊一聲,整個人往上一躥,自噩夢中驚醒。
醒來氣喘不止,伸手一抹額頭,一手的冷汗。
“我看到了!真的是個女鬼,臉上還戴着一個奇奇怪怪的黃金面具!好可怕的樣子!歡歡,你說……歡歡?”
一扭頭,卻看到許盡歡低着頭閉着眼,一動不動。
“歡歡?她怎麼了?”他伸手想去碰她,可又停住,怕自己亂碰反而誤事。
許淵坐在對面,皺着眉瞪他。
美國佬說着說着就睡着了,然後許盡歡也閉上眼,似乎是也睡着了。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躺着,半晌不動彈。
他也不敢叫醒他們,只好悶不做聲的等着。
不過五分鐘的樣子,美國佬就突然大叫着醒來。然而許盡歡依然一動不動,這顯然不正常。
美國佬問他怎麼了,他還想問他呢!
“現在怎麼辦?”段迦仁又問道。
怎麼辦?誰知道!不過下意識的,他也覺得現在不能碰許盡歡。興許她是睡着了,過一會她自己就能醒過來。
段迦仁看着許盡歡,她表情安詳,面色從容,顯然不是陷入噩夢的樣子。
想起在夢裡聽到的那個聲音,看來她是真的進入了他的夢境。也許此刻,她還在他的夢境裡。
正如他所料,此時許盡歡仍然停留在他的潛意識裡。
只不過這一片潛意識已經脫離了段迦仁的大腦,只是停留在陰陽界的殘影而已。同樣停留下的還有那個“女鬼”的殘影。
那是一個高挑的女人,身材前凸後翹,堪稱完美。皮膚很白,幾乎沒有血色,看起來不像個活人。女人身上披着藤蘿,間雜着黃色白色的小花,一副上古時代部落氏族的打扮。一頭濃密的長髮,髮絲之間也夾雜着星星點點的朝露以及閃閃爍爍的小花。
女人的臉上帶着一個黃金面具,面具做的很精緻,赤金的薄片敲打出鳳凰展翅的姿態,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樑,以及和膚色一樣蒼白的嘴脣。
鳳凰活靈活現,穿梭於祥雲之間,華麗的黃金面具即便是在陰陽界之中,也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顯然,這是一件神器!
只是這個面具竟然沒有留出眼睛的位置,不只是什麼原因?
是爲了保持鳳凰的完整,亦或是戴這個面具的這個女人根本就不需要留出眼睛的位置?
許盡歡繞着那個殘影走了一圈,前前後後都看了一遍。
這個女人,不對,應該說這個東西,顯然並不是鬼魂!
而是一個詛咒,一個來自上古之神的詛咒!
------題外話------
這種鬼影就在身後,步步逼近的梗,想想也是挺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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