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色已暗,都市璀璨的霓虹又已不知疲倦地閃爍起來,一剎間,這浩然天地仿似金裝銀裹,絢爛無端。
車水馬龍的街頭,騎着自行車、電瓶車的大都市小人物們,神色木然,行路匆匆。
身邊馳過的汽車排來的尾氣,夾雜着灰茫茫的霧霾,把他們的身影裝點得好似螻蟻一般。
他們騎向哪裡?他們所爲何事?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下班回家,也可能是趕赴飯局。可這究竟是他們的真實目的地麼?
他們其實不願前行,可他們又不能不前行,因爲他們一旦停下來,後面的人就頂撞了上來。
爲了一個個莫名的目的,他們不得不前行再前行,所有人,都被後來人推着前行。
而此刻,制定了前行規則的人,卻坐在高樓大廈豪華辦公室裡,或躺在豪宅沙發之上,或是燕翅珍饈,觥籌交錯,享盡人倫之福。
因爲,馬路上前行的人越快,越多,制定規則的人就越是舒坦,穩妥。
這漫天的霓虹,只爲這些制定規則的人而閃耀。
哪怕是裝上這些電子器材的工人,下班騎着電瓶車經行其下,都不會擡頭看一眼那醉人的霓虹。
德楊市,“衣香”酒吧。
柳霜兒和她那盲人叔叔猶今日並未來此酒吧駐唱。
據陳心心手下兄弟傳來的消息,柳霜兒今天沒有出門,看來一整天都呆在了家裡,不知是否昨夜那場變故對她打擊太大。
陳心心昨夜已經和她混熟了,只不過,她還沒挑明真實身份和來意。
她決定先和柳霜兒做個好朋友再說,畢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弄巧成拙可不好。
而此刻,厲丘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衣香”酒吧大門前,在霓虹燈下徘徊,又徘徊。
一輛黑色的奧笛開過來停下,司機走下車,手裡握着一隻紙鶴,就見那紙鶴雙翅不斷拍打,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摺紙聲。
司機四下一望,又打量厲丘一陣,問道:“請問你是這隻紙鶴的主人嗎?”
厲丘點點頭道:“紙鶴見到命主和主人才會拍翅,不錯,我正在這裡等你們。”
“好,那就請先生你快上車,老闆正在等你!”那司機立時神色鄭重,爲厲丘打開車門。
厲丘接過紙鶴,上了車,三兩下將紙鶴拆開,竟然是一張符籙,符籙上畫着一隻白鶴。
車子開了二十來分鐘,在市區東北稍偏遠一處幽靜的莊園內停了下來,舉目盡是參天樹木,花園石雕,
林蔭盡頭,是一座三層小樓,夜色中也看不清小樓的狀貌,但一望此地三步一崗,十步一哨,絕非等閒之地。
司機領着厲丘一路經行多個荷槍實彈的軍警崗哨,全身上下也被搜過了兩遍,
身上的手機、皮夾子、一切金屬質地的小硬物都被暫時收繳,最後又進了一間小屋,讓一陣探照儀器給全身掃描照射了一遍,
確定沒有任何異物和危險物品後,厲丘和司機才被允許進入那三層小樓。
小樓內有一部升降電梯,司機和厲丘進入電梯,司機一擎“3”,不多時,便來到三樓。
“您稍等一下,我去通報一聲。”兩人一出電梯,司機朝厲丘一點頭,便推開電梯對面一扇嚴實的紅木大門。
大門口擺着一對銅獸,看其狀貌應該是狻猊和椒圖,具是辟邪化煞鎮宅的瑞獸,這樓道或電梯直對宅門,向來有“穿堂煞”之說,
在門前擺上兩隻瑞獸的確是一個穩妥的化煞手段。
不多時,大門打開,那司機從門內走出來躬身道:“先生請進!”
厲丘當即跨步走入大門,一入得大門,那一瞬間的金碧輝煌之勢和浮奢之氣便讓厲丘打了一個寒噤。
這是紅夢樓大觀園裡的龍樓鳳閣,還是天宮凌霄寶殿?
恍若宮廷的奢靡浮華,處處可見的古羅馬內飾風尚及雕刻,讓厲丘只覺自己是否來錯了地方,或是自己穿越了?
這明明便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歐陸皇宮,巨大而造型奇異精緻的吊燈,將這宮廷映耀如白晝,
天鵝絨的地毯鋪滿整個大堂,精美高雅的流蘇黃窗簾點綴着寬大而茵翠蔥蔥的幔帳,竟又似讓人一入綠野芳菲的極樂仙境。
大堂內一部古董級留聲機正播放着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配上這副宮廷盛景,實在是經典留駐眼耳。
這宮殿般的大堂處處可見紅木傢俱和製品,大堂正中央,是一方近六米長的紅木大桌,圍着紅木桌坐着六個男子,
爲首的一位男子,年約四旬,皮膚白淨,體型中等,穿着一件白色襯衫,氣度頗是不俗,舉手投足間皆是一種震懾滿堂的氣勢。
這男子下方,圍着大桌左右兩側還坐着另外四個男子,大多都是四、五十來歲的中年人,
也幾乎都戴着眼鏡,看其氣量,都是一副肥頭大耳的官相仕貌。
紅木桌上擺着一桌撲克牌,還有好些博彩籌碼,很明顯這裡正有一副牌局。
不過,厲丘的目光卻落在了那爲首男子右手邊坐着的一位三十來歲的漢子身上。
滿堂之人,唯有此人氣場勃發,大異於常人,厲丘一凝神,慧眼一開,便看出了端倪,
即便離得稍遠,看不清此人額頭命紋,但他頭頂沖天而起一陣弊妄之氣,氣勢五尺籠人。
有這陣異象在身,很明顯,此人便有五弊三缺懸頂。
他便肯定是一修爲不低的江湖術士,且極有可能便也是精通風水堪輿和命相卜算的相師。
“紙鶴大師到了!”驀的就聽那爲首的男子一聲傳來,“這可是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啊!大夥起立歡迎!”
就見另外四個中年男子齊刷刷地站起身來,噼裡啪啦地一陣拍手鼓掌。
“喲,大老闆,是個毛頭小娃娃!”一禿頭男子一推眼鏡,瞪圓了眼睛。
“小劉,你沒接錯人?咋個弄來了一個大學生?”一八字須男子盯着厲丘好一會,眼裡佈滿疑惑。
門邊上的那位司機立即答道:“郭爺,我的確是沒弄錯,那隻紙鶴見到他就張開了翅膀,很玄啊!”
就聽那禿頭笑道:“老郭,你莫小看現在的年輕人哦,人家說不定就是藏龍臥虎的高人,
“你當心這小先生算計算計你一番,就怕你老人家吃不了兜着走啊,哈哈哈……”
“算計老子?嗬!老子是這德楊市的看門大員,老子把門一鎖,這城裡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他一個雛菊仔還沒這膽量吧!”
“老郭你個老狗日的,看來衙門內和幾個局裡流傳的風聲不假啊!”一個級別明顯高過這郭姓男子的中年人戲謔一笑,
“你現在果然是換口味了,好孌童這一口了,你雜種當心艾滋啊!”
“哎呀,三老闆,你從哪裡聽來的哦,我老郭怎麼可能撒……”
滿堂一陣鬨笑。
而那爲首男子和那江湖術士卻是穩坐不動,打量着厲丘,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