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疆剛一站起身,就覺得體內有股莫名的力量驀地爆發,好像要從內將他整個人撕開來。
來不及說半句致歉的話,他痛苦地發出一聲低吼,一頭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所有人都驚得愣住,騰泰山嗷嗷叫着撲上去抱起範無疆,探了探鼻息,瞬間,老臉煞白。
駱繹和錢多多離範無疆最近,立馬反應過來,迅速俯身過去。
一時間,黑學閣裡一陣低呼驚叫聲響起。
大家手忙腳亂地把範無疆擡到書桌上平放,錢多多急得衝司離人怒道:“看你把人給嚇的!”
騰泰山顫抖着手,按在範無疆胸口上,哆嗦着嘴脣唸叨着:“小疆,你別嚇爺爺啊,小疆…”
世家子們雖精於世故,但也都只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少年人,哪裡真的見過人死在自己面前,一下子都慌了神。
駱繹趕緊擡起老爺子的手,給範無疆做起了心肺復甦。錢多多糾結了一秒鐘,剛準備上手,沒想到司離人比他動作更快地捏住範無疆的鼻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白露和陳一品等人這時候都慌了神,哪裡顧得上想別的。
‘熱!好熱啊!’
朦朦朧朧的,範無疆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流,進入了身體。
隨後,他覺得自己飄了起來。
他看到大家正圍着書桌,手忙腳亂地做着什麼,緊接着又看到了平躺在桌子上的自己。
他有些錯愕,但並不驚慌,似乎這樣的狀態很正常不過。
他靜靜看着一切,喃喃自語着。
‘我死了嗎?’
‘不會吧,剛纔還好好的不是嗎?’
‘爺,十八,錢哥…你們看不到我嗎?哦,看來我真的是死了!怎麼會這樣?!’
範無疆低頭看着慌亂的人們,很快就發現了異樣。大部分的神話傳說中,人死了是有魂體的,但他卻並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半透明魂體。
他像是一團意識體,或者說意念。沒有具體的形態,只是能感知到周遭發生的一切。
突然,他看到,或者說他感知到,司離人身上飄散出橙紅色的微粒,正在沒入書桌上、自己的身體中。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他就像個旁觀者一樣,懸浮在上空,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隨着那些火紅色微粒沒入身體後,他感覺到了那股灼熱感,又再提高了幾分。
他明明不在身體裡,卻感應到了身體各處,有無數個密小的點,像被火燙過的針紮了一般,非常刺痛又極爲通暢。
緊接着,他聽到司離人內心的聲音:範無疆,你給我醒來,快醒來!
錢多多抓着範無疆的一隻手,急得面色通紅。
他看到錢多多身上無數淺藍色的微粒,通過相握的手沒入了自己的身體。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舒爽無比的清涼感。像夏日暴曬後潑了一盆冷水一般,通達沁涼。
此時距離範無疆突然暈厥、停止呼吸,已經過去兩分鐘了。
騰泰山驚慌之下老淚縱橫,裴流沙擼起袖子,急忙安慰道:“騰爺,別急。十八,換我來!”
駱繹內心也很緊張,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迅速退到一邊,裴流沙接手。
淺黃淡褐色的細小微粒,隨着裴流沙接觸到範無疆胸口時,洶涌地沒入他的身體中。
他聽到了錢多多和裴流沙心裡的聲音。
‘大老爺們怎麼能給嚇死過去呢?小范,趕緊醒了,快醒來啊…’
‘小疆,你不能死,不能死。快醒,快醒,醒啊!’
‘好重!’範無疆覺得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往下沉,他感到身體變得越來越重。
但這份重量感,很快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分解了。
分解,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帖切的詞。
他清淅地感應到那些細小的微粒,被自己身體裡不知名的力量拆得更爲微小後,融化了。
他感應到身體內的那股力量,似乎正在吞噬着什麼,一點一點地將灼熱、沁涼與重量感,悉數蠶食一淨。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將範無疆從黑學閣送到學院外,也需要五分鐘時間。就算叫了救護車,以目前交通的擁堵情況恐怕還沒趕到醫院,人就不行了。
不能再耽擱了!騰泰山把心一橫,輕唸咒語,準備開啓空間秘符。
桌子上已經像個死人的範無疆,突地猛一吸氣。司離人還在爲他做人工呼吸,被他這一吸氣驚了一下,本能反應地撕開手,後退了一步。
“小疆,小疆…”騰泰山咒語唸了一半,就看到範無疆睜開了雙眼。
老爺子二話不說撲了上去,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臉。
“咳……”
陡然恢復呼吸,範無疆嗆得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的大腦很清醒,但仍是十分茫然,他完全不清楚剛纔發生的是怎麼回事。這種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似幻似真的夢。
所有人心頭都鬆了口氣。
錢多多憋得通紅的小胖臉顫了顫,難得帖心地給範無疆捊着後背順氣,嘴裡唸叨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駱繹長出一氣,緊擰着眉頭不放心地說道:“呼吸停了三分半鐘,去醫院檢查一下。老錢你去開車…”
駱繹話沒說完,範無疆順過氣來,擺擺手,“不用了,沒事的。就是猛的一下嗆着了。”
大家都有些不放心,都堅持要他去趟醫院,做個檢查拍個片什麼的。
範無疆看着一臉淚水的冒嵐兒,邊從桌子上下來邊說道:“都哭成小花貓了,我這不沒事嗎?別哭了。”
冒嵐兒一直咬脣憋着不敢發出聲音,這會一放鬆,反倒哇地一聲放開了哭起來。
剛纔她是真的嚇壞了,嗚咽着,“範哥哥,你嚇死嵐兒了,嗚嗚…”
範無疆沒有哄小女生的經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倒是老裴,一副大哥模樣地輕拍冒嵐兒的肩,“不哭,我們小籃子咋能哭鼻子呢?”
“嗚嗚…嵐兒怕,嗚嗚…嵐兒哥哥就是這樣突然摔倒就沒了,嵐兒不要範哥哥也沒了,嗚嗚…”
大家心裡登時一緊,都聽得很明白。範無疆愣了一下,心頭有些隱隱的抽痛。
白露輕輕將冒嵐兒攬在臂彎裡,極其溫柔地哄了起來。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到了冒嵐兒身上,錢多多輕拍她的腦袋,說:“不哭了啊,小籃子有我們這麼多哥哥,以後有事說話,錢哥罩着你。”
“錢哥你咋說話都不害臊的呢?小籃子實力比你強多了,你是想認個妹妹罩着你吧。”陳一品揶揄道。
“你個死小子,找揍是不是。”
一羣人哭哭笑笑的,先前那壓抑、緊張又驚慌的情緒,瞬間就緩和了不少。
關於剛剛像是靈魂出竅般的經歷,範無疆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