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才臉色大變,瞪着楊正奇,而楊正奇則冷冷看着方吾才,一步步的逼近:“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方吾才矢口否認:“老夫是陳凱之的師叔,這…子虛烏有,簡直就是可笑,一派無言!老夫爲你們楊家效力,而楊家,是這樣對待老夫的嗎?真是令人寒心!”
楊正奇笑吟吟的看着方吾才:“方先生想必一定有疑惑,爲何,老夫就會懷疑你呢,其實……你的出現,實在過於巧合了,江海這邊被拿住,你便出現在了濟北,而恰好,楊家失去了在濟北的貨源,這時,又是這麼的湊巧,一個可以取代江海的便出現在了老夫的眼前,老夫從不相信巧合,即便是方先生確實爲楊家找到了新的貨源,老夫也不會相信,所以,老夫故意拜訪先生,不爲別的,卻只想知道,方先生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些日子以來,方先生都在老夫身邊,而老夫,倒是對先生頗爲欣賞和佩服,只是可惜……無論老夫如何欣賞和佩服先生,先生卻永遠獲得不了老夫的信任,於是,老夫便略施手段,自然也就將先生的底細摸了個清楚。”
“什麼底細,你胡言亂語,凡事要講證據。”方吾才厲聲道。
楊正奇笑了笑:“看來,先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很好,何健,你出來罷。”
他突的一喊。
卻這時,卻有人自一旁的耳室裡徐步而出。
方吾才定睛一看,這人便是時刻在自己身邊的鄧健,只是,爲了掩人耳目,卻已改名換姓,鄧健笑吟吟的走了出來,接着,朝楊正奇行了個禮:“學生見過楊公。”
方吾才怒氣衝衝的指着鄧健:“原來是你,竟是你……何健,老夫待你不薄,你平時在老夫身邊,名爲書童,可你捫心自問,老夫是不是將你當做自己的門生看待,想不到你……”
鄧健只笑了笑,不做聲。
楊正奇則是得意的看向方吾才:“哈哈,何健在你身邊,他纔是最瞭解你底細之人,老夫只需略施手段,收買一番,還怕他不就範嗎?方吾才,你錯就錯在,自以爲聰明卻低估了人心,而今,你的底細,何健已是全盤托出,到了如今,你還想說什麼?”
方吾才依舊怒氣衝衝的怒視鄧健。
鄧健則朝楊正奇拜倒:“學生素來敬仰楊公,今日能爲楊公效命,實是三生有幸,學生可以證明,這方吾才,與陳凱之勾結,目的,便是刺探楊家,甚至……要爲楊家動手,不只如此,楊公自進了濟北,因爲方吾才的通風報信,錦衣衛早已注意到了楊公,楊公請小心爲上……”
“哈哈……”楊正奇又是大笑,他鄙夷的看了鄧健一眼,卻頗帶着自得之色,像鄧健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賣主求榮,若非是這個人,只怕自己還真未必能打探出這方吾才的底細。
可一個人,賣主求榮,又如何呢?
對楊正奇而言,天下萬物都是棋子,只要可以利用就可以了。
楊正奇目中掠過了冷芒:“方吾才,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方吾纔有些慌亂,忙道:“這何健,血口噴人,楊公萬萬不可信他,此人……此人才是奸細,實不相瞞,他是陳凱之的師弟鄧健……”
“住口!”楊正奇暴怒,此時,他甚至覺得有些慶幸。
雖然方纔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彷彿早就一眼看穿了方吾才,可實際上,自己還真是差一點兒,就疏忽了方吾才的身份,若非是何健通風報信,後果就難料了。
他冷聲道:“事到如今,你這老賊,竟還想污衊他人,你以爲,你說的這些鬼話,老夫會相信嗎?呵……今日你既敢來,老夫便敢要你的命……來……”
他剛要說來人。
方吾才卻已是大驚,轉身便走,別看他年紀老邁,可走起來卻是極快,門口的幾個衛士眼前一花,冷不防,方吾才自手裡掏出了一枚黑黝黝的東西。
震怒的楊正奇正待要追,一旁的鄧健卻是一把將楊正奇抱住,楊正奇一驚,卻聽鄧健大聲道:“楊公,那是手雷,是手雷,快躲……”
轟隆……
這手雷丟的一點都不準,卻是直接砸在了牆上,所有護衛都已嚇的面色慘然,隨即,手雷炸開,一個來不及躲藏的護衛已是直接炸了個血肉模糊。
而這院落,瞬間一片狼藉。
在這鬧市之中,突然一聲爆炸,頓時,四處的竹哨聲已經吹響。
楊正奇驚魂未定,硝煙瀰漫之後,卻哪裡還看得到方吾才的身影。
他楞楞的看着幾乎塌了一邊的院牆,護衛們也已是七零八落。
鄧健厲聲道:“楊公稍待,我這便去追了那姓方的狗賊來。”
楊正奇方纔回過神,看了一眼鄧健,方纔若非是鄧健讓自己小心,只怕,今日竟要將這性命交代於此了。
他搖搖頭:“不必追了,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想必,附近的錦衣衛和明鏡司以及本地的差役,都會朝這裡撲來,走吧,事不宜遲,何健,方纔倒是有勞了你,若非是你,恐怕老夫也無法想象,這方吾才竟和陳凱之有如此深厚的關係,甚至,今日要命喪於此了。”
鄧健毫不猶豫,拜倒在地:“學生乃是讀書人,自小,便熟讀聖賢書,卻是屢試不第,堂堂讀書人,非但求不得功名,竟還被那方吾才招做書童,實是有辱門楣,學生自小,便希望能夠做大事,成一番功業,怎麼可能,甘做方吾才的門下走狗呢?今學生有幸,能爲楊公效命,定當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楊正奇欣賞的看着這個野心勃勃的讀書人。
其實久在海外,在那裡,一切都是強者爲王的世界,根本就沒有人去說什麼仁義道德,一切,靠的都是拳頭。正因如此,鄧健這等野心勃勃,賣主求榮,非但在楊正奇眼裡,不覺得有什麼尋常,甚至還滿意的點頭:“看在你揭發有功,何況還救了老夫一命,自此之後,你便跟着老夫效命吧,好生的辦事,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老夫,就喜歡年輕人有野心。”
“謝楊公。”
“走!”楊正奇已沒耐心繼續在此久留了,他很清楚,一炷香之後,這裡便會被團團圍住。
…………………………
方吾纔出了院子,很快便被幾個錦衣衛請了去。
雖然被發現,他卻顯得很輕鬆,直到那錦衣衛張千戶聞訊而來,忙是朝他行禮:“方先生,受驚了,卑下對先生,擔心的很,陛下在會盟之前,也有過吩咐,說是先生少了一根毫毛,便唯卑下是問。”
方吾才揹着手:“燕成武,已去了學宮?”
“已是送去了。”
方吾才捋須,笑了笑:“那麼,這倒是有樂子可瞧了。還有,立即稟報,很快,楊氏便有艦隊來襲,要立即做好準備。”
“是。”張千戶忙是朝身後的一個力士使了個眼色,那力士已火速去了。
方吾才又嘆了口氣道:“老夫的命,金貴的很,這世上,想要取老夫性命,傷老夫毫毛的人,還沒出生呢,老夫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
張千戶忙是賠笑:“不知先生說的是哪一件事。”
方吾才蠶眉微微一垂,風淡雲輕道:“老夫和閻王爺,也是談笑風生的。”
張千戶覺得這話太離奇,卻不敢迴應。想了想,轉移開話題:“方先生既然已經和那楊正奇搭上了線,可爲何,非要整這麼一出,那鄧大人,只怕……”
張千戶一直都覺得很好奇,尤其是方吾才傳出消息,說是計劃有變,要錦衣衛立即配合的時候,他更加的糊塗。
方吾才面色淡然:“因爲還得加一把火,楊正奇這個人,老夫只接觸了兩日,便摸清了此人的性子,你也不想想,一個無時無刻,都自詡自己是棋手,卻將蒼生都當做棋子的人,一輩子都在揣摩人心,這樣的人,他會相信一個人嗎?”
“想要獲得楊正奇的信任,實是太難太難了,此人比之狐狸更加狡詐,老夫無論如何爲他鞍前馬後,以此人的性格,也絕不會放心老夫的。”
“所以,想要真正將此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就必須讓此人深信不疑,讓他可以對一個人,徹底放下所有的疑慮,這一點,老夫做不到,老夫並非是花言巧語不夠,而是因爲,老夫有太過的過去,早已名動天下,雖然這些過去,都足以讓這老狐狸不產生懷疑,卻永遠無法讓他放心。”
方吾才深深的看了張千戶一眼:“一個聰明人,是永遠不可能對另一個聰明人深信不疑的,所以,就必須得用苦肉計,必須得讓鄧師侄出場,鄧師侄出賣了老夫,足以讓那楊正奇放心,何況,老夫還製造了一個鄧師侄救下楊正奇一命的機會,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罪重要的,單憑這些,其實還不夠,你知道想獲得楊正奇的絕對信任,引爲心腹,還需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