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孫家村這邊,瀰漫的煙塵已經散去,恆遠吐出了幾口 鮮血,滿面愕然。
他的厄難法相此時已經破敗不堪,雖說抵禦了大部分衝擊,但腹部的位置留下了一深深的溝壑,此時搖搖欲墜。
而青鸞劍此時就深深插在法相的頭顱之上,取代了青色絲帶束縛住恆遠的身體。
可想而知,要不是這尊法相的防禦,現在的恆遠已經被青鸞隕殺轟成了渣滓了。
就連陸離自己都沒想到這下攻擊威力會如此巨大,同時隕殺在打出去的一刻,幾乎抽空了他體內所有的靈氣。
眼下已經是嘴脣發白,有種強烈的脫離感。
陸離自知靈氣已經無法維持青鸞劍的束縛,外加恆遠已經是深受重傷,所幸直接收回了青鸞劍。
但陸離沒有直接用靈氣拔下來,而是死命一咬牙,調動最後一絲靈氣灌入青鸞劍往下猛地一刺。
這時候的厄難法相肯定抵擋不了青鸞劍的攻勢,頭顱直接就被穿透了,這也成爲了壓垮厄難法相的最後一根稻草,它就那樣在空氣中一點點土崩瓦解。
恆遠踉蹌的站着,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讓身體倒下,內心還帶着最後一絲的倔強。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輸給一個六品?”
心中堅守的東西無論是善是惡,都在這一刻 崩塌了,恆遠背叛了師門,背叛了正道,甚至說背叛了自己。
今日哪怕就是個四品站在面前,他也有把握用厄難法相戰勝對方。
可現在血粼粼的現實擺在眼前,厄難法相就這麼硬生生的被陸離轟碎了。
連點渣滓都不剩。
“我殺了你!”雖說已經重傷,但恆遠還是瘋狂咆哮着,他告訴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殺了陸離,不能讓他成爲自己修行路上永遠的心魔。
而陸離因爲之前的青鸞隕殺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狀態,幸好還有大黑,當即擋在了陸離的身前。
面對重傷沒有法相的恆遠,大黑應該是應付的來的。
但陸離也知道不能全然交給大黑,自己要趕緊恢復靈氣,幫助大黑一起解決戰鬥,以免夜長夢多,徒增禍患。
邪修是沒有底線的,不知道會有用出什麼有損陰德的功法從而提升自己的靈氣,真要是那樣就麻煩了。
恆遠這邊剛招出萬字,本想直接轟殺過去,大黑同樣呲着牙,露出兇狠的目光準備迎敵。 誰知道恆遠的身子突然就僵住了,滿面驚恐望天上看去。
砰!
天上蓋在一道巨大的掌印,直接把恆遠半截身子砸到了土裡。
“孽障!受死!”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天上傳來,陸離錯愕看去。
只見一個仙風道骨駝背老僧緩緩飄下,周身亮着金光。
陸離不禁咽嚥了口吐沫,佛光護體,貨真價實的三品佛門金剛。
這貨從哪裡冒出來的?
老僧緩緩落地,一道金光制住了還想出幺蛾子的恆遠。
看到周圍的情景,不禁愣住了,在看向陸離,則是滿面的驚訝。
以他三品的實力,看一眼戰鬥情景,按照還未完全瀟灑的靈氣就能推算出剛纔發生的大概事情。
這也是老僧驚訝的原因。
雙手合十,衝着陸離微微頷首。
這下把陸離弄懵了,超過四品的可都是頂尖存在了,沒想到一點架子沒有竟然這麼客氣。
陸離忙的躬身一禮,道:“晚輩李陸,見過前輩。”
“小友客氣了,想不到年紀輕輕竟然有此等實力,老朽歎服。”
這就讓陸離更加不自在了,忙說道:“大師謬讚了,晚輩不過是僥倖而已,如若前輩不及時趕到,晚輩今天恐怕就要死在這裡了。”
該謙虛的時候必須要謙虛,這也是陸離的一貫風格,何況他說的也大部分都是實話。
如果老和尚不來的話,自己死倒是不至於,但想幹掉恆遠真的需要多花上一番功夫。
老和尚微微一笑,說道:“貧僧南禪寺主持境覺,不知道小友師承何處啊?”
“晚輩不過是個遊歷天下的散修,沒有師承。”
“那小友可願意入我沙門?”老和尚騰楞來這麼一句。
陸離呆立片刻,忙說道:“前輩擡愛了,晚輩可沒有那個悟性,也守不住那諸多清規戒律。”
太突然了,這要是其他派系也就罷了,佛門可有着極大的特殊性。
三規六界,剃度出家,陸離可受不了這些。
那歌怎麼唱的來着?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呵呵!
境覺方丈嘆息一聲,也知道自己這種提議希望不大,隨即搖了搖頭。
“小友既然是遊歷,那就隨我會南禪寺坐坐吧,也算是貧僧驚盡地主之誼,感謝小友仗義出手。”
這個提議陸離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也不怕這個三品金剛對自己不利,要是對方想找茬,現在一巴掌已經就能幹廢他,無需搞這些彎彎繞。
“師父。”
這時,境覺的弟子也紛紛趕到。
“你們留下來負責安頓這裡的村民,我之後也會派人手過來,幫着修繕一下這裡的房屋和路面。”
“是,師父。”
安排好一切,境覺方丈拉過陸離的腕子,露出一抹微笑,同時一大股柔和的靈氣輸送到了陸離體內。
瞬間,陸離蒼白的面色就變得紅潤起來了。
“小友,走吧。”
一路上,陸離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並不是說老和尚要對自己不利,而是總覺得他並沒有放棄讓自己出家爲僧的念頭。
如果這種預感是真的,那對於陸離來說可是個大麻煩。
心中嘆息一聲,就先這樣吧,他不信一個三品金剛真的會放下面子強行讓他出家。
再者說,佛門應該是所有修行中最講機緣的,自己只要堅決抗拒出家這件事情,就說明機緣未到,想來對方也就不會在強求了。
只是大黑那邊要提前交代一下,舍利子自己偷偷消化就好,別再搞出佛光嚇人了。
時間已經很晚,到了南禪寺,境覺親自給陸離安排完住處之後就告辭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而陸離也沒有着急休息,叫來大黑,吩咐着。
大黑聞言很是不解,陸離乾脆說道:“如果你想變成禿毛犬在被點上幾個戒疤的話,那就當我沒說。”
果然,這比什麼都有效,大黑嗚嗚兩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不到還是條顏狗。
陸離足足修整了兩天,也是參悟一下戰鬥之後獲得的東西。
這些日子也沒有正經修煉過,這一次算是補上了。
境覺方丈沒有打攪他,只是每天派人過來,只敲兩下門,把飯食放在門口,不過這些個齋飯都落在了大黑的肚子裡。
雖然是條顏狗,不過大黑卻有個不可忽視的優點,那就是不挑食。
有事實爲證,上到佛門舍利子,下到南禪寺的粗茶淡飯,大黑吃的都很香,而且都消化的很好。
第三天一早,陸離被撞鐘的聲音叫醒了。
其實寺廟每天都要撞鐘,陸離早就習慣了, 佛門撞鐘有規矩,三通三十六次。
也就是每天撞鐘三遍,每次三十六下,早中晚共計一百零八次。
可今天卻在早上一氣撞了一百零八次。
故而纔會引起陸離的好奇,並且通過外面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也判斷出今天應該有事發生。
打開門,隨手拉出一個小和尚。
“小師傅,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這是去哪?”
“阿彌陀佛,施主,西域佛門前來辯法,就在正院。”
辯法?這是要文鬥了?
陸離不禁好奇就跟着去看看,其實好奇不是錯,多嘴纔是毛病。
雖然是佛門的事情,但西域佛門畢竟也算是外敵,之後陸離做出了一個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偌大的前院此時已經盤膝坐滿了人,以境覺方丈爲首,依次圍坐其間。
中間留出了一塊空地,幾個西域佛門的人手持罰輪,正在說些什麼。
“苦難乃是佛門第一有爲法。”
之後省略很多字,陸離聽的就快睡着了,大概意思他能聽明白,就是傳遞一個苦行僧的概念,通過不斷的自虐方式來領悟佛法。
堅持了兩炷香的時間,陸離實在聽不下去了,打了幾個哈欠,就準備回去了。
剛好,這個時候西域那個和尚說完了,手中的罰輪也停止了轉動。
只見境覺方丈眉頭緊鎖,這應該是被難住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
西域老僧見狀,長眉一挑,在紙上寫下:“苦難即菩提”五個字。
“阿彌陀佛,三日之內,誰能破解這道辯題,我西域佛門躬身拜退,十年不入大魏傳教。”
“如若無人能破,那我西域佛門就要一家一家寺院傳法了。”
陸離環視一週,見很多道行微末的小和尚通過剛纔的那番話意念已經開始鬆動了,看來 對方真是有備而來啊。
境覺方丈緩緩起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陸離撓了撓頭,心說這東西也不是那麼難弄,就當是個人情了。
想來能讓一個三品金剛承得人情也是不錯的。
抱着不那麼想出風頭的想法,陸離只是緩步走了出來。
這時候衆人都是一愣。
“小友這是何故?”
陸離呲牙一笑,道:“方丈,雖說我與佛門無緣,但也不能讓這些西域外族在我們大魏的地盤上如此耀武揚威。”
南禪寺是大魏邊境處最大一座寺院,雖說是佛門六寺之中實力排名最後的,但他要是被打臉了,也是大魏被打臉。
故而陸離決定這個時候站出來,也不是說刻意的想出風頭,盲目走了出來。
他這是覺得這個辯題很好反駁,只是眼前的這些出家人被自己已經固化的思想給束縛住了,纔會如此。
這時候境覺的大弟子明澈站了出來。
“李施主,不要衝動,此乃佛教辯題,不可輕舉妄動,一個不慎會給自身心性帶來影響的。”
明澈的話可不是嚇唬陸離,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心性,一旦被繞進去了,很可能就會毀掉自己的修行的未來。
陸離卻是毫不在意,道:“多謝了,但我有些把握,再說了,我這人是個死心眼,憑他們還說不動我。”
下一刻,陸離也不管衆人在怎麼勸阻,直接走了出去。
抱了抱拳,就當行禮了。
在看到一身俗家穿着的陸離的時候,西域老僧明顯一愣。
“阿彌陀佛,境覺方丈難道真要讓一個俗人來跟老僧辯法嗎?這豈不是落了你南禪寺的威名。”
境覺還沒說話,陸離就道:“這位西域來的大師,說話未免有失偏頗了,佛門常說衆生皆有佛性,難道只是具戲言?”
西域老僧哈哈大笑道:“不錯,衆生皆有佛性,貧僧只是怕小施主耽誤了自己的前途。”
陸離擺了擺手,提筆就寫,只是兩個字。
西域老僧看到之後,搖了搖頭。
陸離寫的兩個字是,“狗屁”。
衆人看到這兩個字,都是面色鐵青,只有境覺方丈臉上沒什麼表情。
“阿彌陀佛,小施主就打算用這種粗鄙之語跟老夫辯題嗎?”言語柔和,卻透出一股淡淡的佛偈的力量,直擊陸離心底。
陸離深吸一口氣,抗住了這次壓力,淡然笑道:“大師別急,素雅在須臾之間,萬法皆空,何必着相呢。”
“阿彌陀佛。”西域老僧卻也沒再執着,靜靜等待着下文。
“您之前總是圍繞着苦行兩個字,卻沒有說苦行的目的,敢問大師,那樣有什麼意義呢?”
老僧笑道:“意義不必說,所有人都清楚,佛法只是理念不同,但目的都是相同的,渡化自身,成就佛陀坐下觀。”
這是天下佛門的終極理念,沒什麼什麼值得辯駁的。
陸離心說果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錯了。”
“什麼錯了?”老僧問道。
“目的本身就錯了。”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陣驚呼,這不是簡單的辯題了,陸離這一句話是要挑戰整個佛門的終極理念,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境覺方丈此時也是一臉的嚴肅。
“阿彌陀佛,施主還是請回吧,如此妄言,佛陀是會懲罰你的。”
陸離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來,隨即說道:“佛陀?存在嗎?你見過嗎?”
語不驚人死不休,陸離一句一個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