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居民百姓、各歸其家,坊門關閉、嚴禁出入!”
“咚!咚!--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若有失火、嚴懲不貸!”
……
自從皇太后歸天之後,洛陽城就開始戒嚴了,城門緊閉,街道封鎖,大小商鋪一律歇業,普通百姓各自回家,就連出門提水、買菜都不行,生活物資由專人負責發放!
若有人不聽命令,依舊隨意外出行走的,白天捉住關入牢房,夜間抓住就地正法,就連官宦子弟也不例外,在砍了幾顆人頭之後,全都乖乖回家待着了。
這樣緊張的氣氛下,不止百姓們人心惶惶,文武官員同樣惶恐不安,皇帝御駕親征,非但沒能踏平江東,反而駕崩在了行宮中,皇位沒有傳給兒子,卻傳給了弟弟,消息送到洛陽之後,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並出現了兩種不同意見:
第一種:以辛毗、辛評爲首的河北籍官員們認爲,皇帝駕崩於外,內中情況不明,所謂遺詔根本不能算數,因此曹熊繼位有違禮制,朝廷不該承認他的帝位!
按照嫡長子繼承製度,應該由曹叡繼位爲君,鑑於皇長子尚且年幼,可以效仿漢家先例,請甄皇后臨朝稱制,再挑選幾位大臣輔助政務,曹熊則返回封國,繼續做他的諸侯王!
表面上看來,這些官員忠心耿耿,誓要由先帝的嫡長子繼位,以維護傳承了上千年的禮法,其實都是爲一己之私!
甄皇后出自鄴城甄家,而甄家不僅是天下第一財閥,更是河北士族集團的領頭羊,一旦甄皇后臨朝稱制了,大魏朝廷的實權肯定落入河北士族手中,這些人自然要拼死力爭了。
第二種:以陳羣、司馬馗、司馬恂爲首的一些官員認爲,兄終弟及,古來有之,曹熊繼位並不算違背禮制,而且先皇遺詔是幾位重臣頒佈的,可信度非常之高,爲人臣者不該違背先皇遺願!
何況徵吳失敗,損失慘重,魏國內部人心惶惶,這種情況下擁立一位年長、有政治經驗的君主,遠比立一個幼主更加合適!
再說了,曹熊對天盟誓,自己百年之後還皇位於侄兒,保證大魏帝國的皇統秩序不亂,這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了。
這種意見看似有些道理,其實同樣出於私心,陳羣是穎川士族代表,司馬家族是河內士族代表,而他們早就跟曹熊勾搭上了。
一邊是禮,一邊是理,兩幫人在朝堂上爭吵不休,又誰都壓服不了誰,只是白白浪費吐沫罷了!
其實大家都清楚,口舌之爭毫無用處,禮、理加起來也不如一個‘力’字,皇位的歸屬問題,最終還是要用武力來解決!
更準確的說,誰先搶到了洛陽城、控制住了朝廷,誰就掌握了主動權、就有希望問鼎皇位,而現在有兩支大軍,同時向洛陽城狂奔過來了。
曹熊草草的舉行登基大典之後,立刻班師回朝了,不過廬江郡距離洛陽城比較遠,兼之天降大雨、道路泥濘,行軍速度非常緩慢,而且沿途州、郡並未響應,甚至不願提供糧草,以至士卒們紛紛逃亡,軍心士氣一落千丈!
蕭逸出兵晚上一些,但是潼關距離洛陽城比較近,道路易行,暢通無阻,軍隊以騎兵爲主,士氣又非常高昂,因此推進速度很快!
有人精心計算過,兩邊利弊互相抵消之下,人馬差不多同時抵達洛陽城,而這種情況下,負責洛陽城防務的夏侯尚就成了關鍵!
洛陽城高池深,錢糧充足,駐軍也在十萬人以上,這支力量倒向那一方,那一方就能佔據優勢了,因此兩邊都派出了使者,對夏侯尚進行拉攏!
文武百官也紛紛上門遊說,尤其是司馬馗、司馬恂兄弟,幾乎天天往安北將軍府上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夏侯尚只是盛情款待,卻遲遲不肯表明立場,因爲這個態度一表,就會死很多的人!
…………
“恭迎將軍大人回府,飯菜已經備好了,是否給您端上來?”
“不用了,沒什麼胃口,給我沏一壺濃茶吧!”
“諾!”
夜幕時分,巡視完城防之後,夏侯尚回到了府邸中,連身上甲冑都沒有脫下,就疲憊的癱坐在了軟榻上,飲了幾口茶水,開始閉目養神,眉頭之間一直擰着大疙瘩!
最近一段時間,夏侯尚調動兵馬,加強防禦,還囤積了大量糧草,擺出一副踞城死守的架勢,可到底要防備誰,夏侯尚自己也說不清楚!
兩支大軍齊頭並進,一場鏖戰在所難免了,而戰場就在洛陽城下,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中立,必須得投靠一方,問題是投靠誰呢?
一邊是同族兄弟,一邊是兒女親家,無論投靠那一方,勢必得罪另一方,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這也太讓人左右爲難了!
可是再爲難,自己也得做出決定,還必須是正確的決定,如果政治站隊錯誤的話,不但自己和妻兒老小會倒黴,只怕夏侯家族也要萬劫不復了。
因此上,自己必須慎之又慎,好好對比兩邊的力量,看誰能成爲最後贏家?
從兵力上來說,兩邊旗鼓相當,大約都有二十幾萬人馬,也都是能征善戰的精銳!
從距離上說,兩邊齊頭並進,大概同時到達洛陽城下,先鋒人馬更快一些,恐怕明天就該到了,就不知誰在領兵,會不會是熟人呢?
從統帥上來說,蕭逸固然極爲厲害,可曹熊、司馬懿組合在一起,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最後就是兩邊開出的價碼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爲何差距如此之大呢?
“徽兒給父親大人請安,這是剛煮好的燕窩粥,父親用一些吧,莫要累壞了身體!”
“好,吾兒有心了!”
一道輕盈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夏侯尚的獨生女兒、也是蕭峰未過門的媳婦-夏侯薇,手中還捧着一碗燕窩粥,散發出噴香的氣味!
轉眼五年過去了,昔日的小女娃娃,已經變成了豆蔻少女,五官輪廓也長開了,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標準的小美人胚子,再過幾年肯定是傾國傾城的佳麗,到時候蕭峰就享福了。
女兒送來的孝心粥,沒有一個父親能推辭的,夏侯尚接粥在手,幾口就喝了個乾淨,肚裡、心裡全都暖洋洋的,精神也爲之一振!
“看父親愁眉不展,莫非遇到了難以決斷之事?”
“吾兒冰雪聰明,肯定早就知道了,快快幫爲父參謀一下!”
“孩兒一介女流之輩,豈敢參與軍國大事,傳出去惹人笑話!”
“自己家裡,但說無妨,此事如何決斷,關係到我夏侯一族的生死存亡啊!”
……
夏侯徽天資極高,不但琴棋書畫、女紅烹飪樣樣精通,在讀書、學識上也不遜色男兒郎!
而且很有見識氣度,更善於揣摩人心,預料事情極爲精準,因此軍國大事上面,夏侯尚經常徵求女兒的意見,每次都有所收益呢!
“既然父親大人詢問,孩兒就斗膽說上幾句:
如今天下大勢有變,東、西兩路大軍直奔洛陽,爲的是搶佔一個先手,而父親手握洛陽衛戍大權,兩邊肯定都在拉攏,希望您能投靠過去!
不過孩兒猜測着,兩邊開出的價碼截然不同,東邊的極高,高的讓人心動不已,而西邊開的極低,低的讓人疑惑不解?”
“吾兒果然有過人之智,猜測的一點都不錯,來看看這些書信吧!”
說話間,夏侯尚從坐榻下暗格中、取出兩個楠木盒子,一黑一紅!
紅盒裡有數十封書信,都是曹熊、司馬懿派人送來的,信中不斷的封官許願,已經開出了大將軍、汝南王、領三郡封地的價碼,任誰看了都爲之心動,雖說夏侯、曹兩姓血脈相連,可大魏朝廷還沒冊封過姓夏侯的諸侯王!
紅盒裡只有一封,是蕭逸的親筆書信,只有簡單的禮節問候,卻絲毫不提官爵之事,不過書信背面另有八個字:‘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按照道理來說,只要拉攏住夏侯尚,就能控制住洛陽城了,蕭逸對此一清二楚,卻送來這樣一封書信,着實讓人想不明白!
“以吾兒之見,爲父該如何取捨爲好呢?”
“以孩兒之見,父親投靠東邊是雪中送炭、獲利必厚,父親投靠西邊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不過孩兒斗膽問一句:這盆炭父親真的敢送嗎,這朵花父親又真的敢不添嗎?”
“哦,吾兒是說,西邊穩操勝券了?”
“正是,因無所求,故無所賞!”
一語驚醒夢中人,夏侯尚不禁暗暗點頭,東邊的炭自己的確不敢送,西邊的花自己也不敢不添!
曹熊、司馬懿爲何許以高官厚祿,那是因爲他們心虛,沒有取勝的把握,這纔不惜血本拉攏自己!
蕭逸爲何雲淡風輕,那是人家心中有底,已經穩操勝券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幫助,而派人送書信的目的,不是求自己什麼,而是拉自己一把,看在兒女親家的面子上!
如果自己貪圖官爵,盲目的投靠可東邊,只怕最終雞飛蛋打,賠一個血本無歸啊,殺神的霹靂手段,自己可是見識過的!
“天色已晚,吾兒回去休息吧!”
“諾,孩兒告退了!”
女兒說的很有道理,可事關家族生死存亡,夏侯尚還要好好思考一番,就算是投靠西邊,也得做些準備,再送上一份見面禮吧?
“來人呀,召集四城門校尉,以及各軍統領過來!”
“諾!”
“再秘密派出人手,監視司馬氏府邸一舉一動,若有異動,立刻來報!”
“諾!”
當天晚上,安北將軍府中燈火通明,夏侯尚與心腹部下們商議了整整一夜,一直到黎明時分,有親兵進來稟告……